痛快！为虎作伥就该有如此下场｜重口笔记

非法闯入　布面油画 200×450cm｜2010河夫作品

上一篇＃重口笔记＃已失踪，但失踪前有2.3万阅读，看来大家还是喜欢看故事，那我就前仆(街)后继了。

今天要扒三个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故事里的主角，都是同一类人。

什么人？不急，先听第一个故事，出自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三《槐西杂志》三，是一位叫季廉夫的朋友讲给他听的：

乾隆年间，钟光豫当江宁知府（约等于南京市长）时，手下有两位幕僚，是表兄弟，其中一个负责公文收发，一个负责编号登记，兄弟俩睡同一间房。一天晚上，表哥睡了，表弟还在看书。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书桌边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表弟吓尿了，赶紧把表哥喊醒。表哥揉揉眼睛一看，哪里什么女人，分明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鬼！那鬼张牙舞爪，直扑过来，还没抓到，兄弟俩都吓晕在地上。

第二天，府里的人见他们久不开房门，就打破门板进去，这才发现，表弟已经死了，表哥只剩一口气，针药齐下抢救过来，才把昨夜的恐怖事情讲出来。

最后，不知道是讲故事的季廉夫还是记录故事的纪晓岚感慨说，鬼可能会无缘无故去骚扰人，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去追魂夺命。这表兄弟俩给官府当幕僚，虽然不是官，却掌握着权力。负责公文的，有时一两句话就关系到一条人命，甚至更多，所以这些人一念之间，可善可恶。像这对表兄弟，肯定是害死过人，才有冤魂前来索命，只是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罢了。

纪晓岚语焉不详，但我查了一下，钟光豫是乾隆三十五年十月调任江宁知府的，之前他在哪里当官？松江知府（约等于上海市长），而前不久我扒过的发生于乾隆三十二年的一桩文字狱，蔡显《闲渔闲闲录》案，正是钟光豫任松江知府期间发生的。

蔡显出了本书，被松江区群众发现有敏感词句，准备联名告发，他自己吓坏了，主动带书投案自首，钟光豫一看，发现“书内所载多有不法之语”，于是做成大案，最后，蔡显被斩立决，年满十七岁的儿子斩监候，也活不了；蔡显的学生、被送书者、换书者，包括出版商，一一被株连，杖责、流放，不死也脱一层皮。（详见→【传送门】）

那么，蔡显书里的“不法之语”真是钟光豫火眼金睛发现的吗？按我们对官场的了解，钟市长日理万机，极有可能把书丢给幕僚说：“查，逐字逐句给我查！”于是，蔡显全家及所有被株连者的命运，就被幕僚们决定了。

这就是枪口要不要抬高一寸的问题了。

打住，继续讲故事。

在《阅微草堂笔记》的同一卷中，纪晓岚又讲了另一个发生在北京的故事：

有个在京候选的官员，晚上到横街去喝酒，酒后看月色溶溶，心想不叫车了，步行回去吧。他住珠市口，就选了一条从香厂那一头穿过的捷径，一个小仆人提着灯笼带路。

走着走着，仆人仆了一街，灯笼一摔，火灭了。那时候还没火柴火机什么的，黑灯瞎火走夜路还真麻烦，四处张望，见不远处有一户人家，还没熄灯，主仆两人就走过去借火。

门一敲，一个妇人出来开门，颇有几分姿色。官员说叨扰了，走夜路灯灭了，借个火点一下。妇人说，难得贵客到来，喝杯茶再走吧。深更半夜，哪有妇人随便请男人进来喝茶的，不用说，是干那一行的了，官员刚喝了不少酒，心就野了，让仆人留在外面等，自己跟了进去。

妇人家中无别人，但奇怪的是，她表情羞涩，眉眼间暗含愁态，又不像是职业妇女，难道是刚入行？官员酒有点醒了，心想我这还候选呢，别被仙人跳了，于是，借了火就想走。

不料，刚一告辞，妇人又低头牵住他衣襟，说官人留下来吧……这到底是要闹哪出？但既然到了这一步，看起来也不像是职业妇女仙人跳，不玩白不玩，毕竟官员都是老司机，就开始言语动作撩她了。三两下，妇人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此处作者阉去690字）

事毕，官员掏出随身带的几两银子送给她。没想到，妇人不要银子，只是说，如果您还念着刚才的欢爱，有一件事想麻烦您。官员心里格登一下，心想，不要钱那就麻烦了，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掉头就走，于是说，有啥事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

妇人说，有个擅长给官员当长随的人，住在某胡同，失业很久了，妻子也死了，孩子年幼，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如果官人能雇用他当长随，带他去上任，那么他全家包括他死去的妻子也会感谢您大恩大德的。官员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能不能也跟我去呢？

这话一出，妇人哭了，说：“实不相瞒，我就是那个长随的老婆。因为他现在连子女都养不起了，我才不顾羞耻的来求您。”

官员大吃一惊，啥都不顾了，踉踉跄跄跑出那房子，刚想喊仆人跑，回头一看，淡淡月色下，哪有什么房子，分明是一座新坟！

过后没多久，官员获选赴任，想起那一夜的温存，还是被妇人的牺牲所感动，命人找到她老公，聘为长随，把他子女也带着一起赴任去了。

纪晓岚最后又来一番点评说，为了让丈夫当上长随，做鬼都不忘向官员献身，可见长随这职业多有油水。正常的薪资是很低的，油水从哪来？可想而知：第一，贪污公款；第二，搜刮百姓。

注意，这故事出现了一个词：长随（也叫常随）。长随是什么？顾名思义，就是长年跟随在官员身边的人，是明清时期独有的一种职业，简单解释，就是官员雇用的仆役，但跟普通打杂的仆役又不同，类似于今天的秘书，是官员的业务助手。

那些通过科举考上来的官员，平时为了考公，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到中举做官，才发现官场那一套，比如办公流程、应酬礼仪，甚至如何发号施令，如何升堂办案等等，都是书中不载的。怎么破？这时候就需要用到熟悉这一套的“长随”了。

所以，很多时候，生死予夺这样的大事，真正的决定者，就是这些“长随”。而百姓见了这些长随，也得一口一个爷。这也是第一个故事里冤鬼找长随索命的原因，也因为长随油水多，为了当上长随，连死去的老婆也主动为官员献身。

活着的呢？嘿嘿。前几天看一组三观极其不正的漫画，说一老司机钓上一怨妇，狠狠关心了她一番之后，怨妇问老司机，以后可不可以常来关心我？老司机说没问题，只要你老公天天加班骟铁，我就天天来关心你……看完我给作者留了言，严肃批评了他一番，说你想得美，她老公加班，该操心她的也是她老公的上司，啥时候轮到你了？

扯远了哈，其实这还不算最狠的，我们来看第三个故事。

和邦额，正牌旗人，镶黄旗的，也是乾隆年间人。他写了一部志怪小说集，叫《夜谭随录》，里面有一个故事叫《麻林》：

说天津有一个叫林茂子的，是和邦额的家仆刘忠的好友，因为满脸麻子，所以叫麻林。麻林跟一个姓宋的朋友同时给浙江某监司（监察官员）当长随，两人是好基友，吃睡都在一起。后来那监司因事被罢官，两人在江淮一带到处漂泊，没脸回家。

没多久，姓宋的得了痢疾，死无葬身之地，麻林讲义气，倾其所有，才把朋友给安葬了，然后默记住宋坟所在，怕自己忘了。

清明快到，麻林想去祭拜宋，但身无分文，欲去不能。一天晚上，他忽然梦见宋来找他，说我们老铁这么多年，你忍心看我挨饿吗？麻林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扫墓的。

过了一晚，麻林又梦见宋来找他，说你太不仗义了，老忽悠我。麻林无奈地说，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身无分文。宋说，两三吊钱的事，至于吗？实在不行就去找那谁贷点高利呗！

麻林没辙，第二天就去找专门放高利的人，但人家看到他根本没偿还能力，一文钱都不肯贷给他，麻林沮丧得要死。

果然，那天晚上，宋又来找他，说眼看清明就到了，你就这么抠门，一沓纸钱都不肯给我吗？麻林快哭了，说：“想我们当长随时，分分钟几十万上落，实在没想到今天这么潦倒。哥们儿你且忍忍吧，如果清明不行，七月半我一定加倍烧给你。”

宋一听真哭了，说：“我这才死了几天，你就这么薄情寡义，所谓生死之交，看来都是个屁！”麻林终于忍不住了，心想我为了你能入土为安，把钱都花光了，你对我得寸进尺，还说我不够朋友！急了，一把抓住宋的手臂说，哥们儿，话不能这么说……宋的手臂被麻林一抓，也急了，一脸惊惶之色，拼命想挣脱，说：“快放了我！”麻林一轴，就是不放，宋挣扎得厉害，麻林开始觉得不对劲，一手抓过身边的被子，就包住了宋……

这么三两下用力，麻林醒了过来，以为刚才是个梦，却听到被子里嗯嗯有声，原来不是梦！麻林被吓到了，拼命按住被子，便觉得被子里面的东东渐渐缩小，只是嗯嗯之声还在。良久，被里终于不动了，麻林大着胆子掀被一看，里面哪有什么宋哥们，分明是一头小猪，估计就二十来斤重，趴在床上，屎尿乱流，臭不可闻。

麻林惊魂稍定，看着这头猪，突然就笑了，自言自语说，我有办法了。

第二天，麻林把猪带到市上卖了，得钱二千文，买了香烛酒肉，到宋的墓上祭拜。然后，也许是想到自己的境遇吧，趴在宋的坟头痛哭一番。

一呼百应　布面油画 120×90｜2017河夫作品

故事的最后，和邦额的朋友兰岩评点道：“狐假虎威，荼毒百姓，常随无良，往往如此。流落异乡，死而魂馁，良可悲也！乃卒化为一豚，虽林货而祭之，而其人已畜也，可见矣。”说当长随的平时狐假虎威，荼毒百姓，实在无良。一旦靠山倒了，流落异乡，死后变饿鬼，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最后自己变成猪，虽然好友卖了后祭拜了他，算是有一餐饱饭吃，但身已坠畜生道，报应啊！

兰岩是谁？恭泰，也是旗人，官至盛京兵部侍郎。可见，这些当长随的，再怎么为主子卖命，在主子眼里，也不过是猪狗辈罢了。

猪肉价的迷雾　200×100cm 布面油画｜2016河夫作品

-END-

·预致歉声明·

为了不当饿鬼或猪

明天同一时刻将会发一条游戏广告链接

请朋友们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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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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