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鉴，华人怎样提高生存智慧？

编者按

身为第一代移民的新未名律师事务所的蔡茫茫律师，本着为了孩子，为了其他华人，为了其他美国公民，也为了自己的意愿，辛勤笔耕，重现从排华法案到今天的美国华人移民史的百年风云，不仅为了不忘史，更为了读懂史。

此为蔡律师美国华人移民百年风云连载（十三）。

后面的连载还会写很多具体内容，包括美国华人在如此不利环境下是如何应对和生存下来的，文学作品中对排华的描写和记录，华人社区的变迁，美西美东若干大城市中国城的形成，移民法的不断修改，影响社会的著名案例，同时代其他国家的排华，以及和今天美国华人所处环境的对比等等。在此之前，作者还要讨论一下，费时费力写这一系列连载的目的。

前面不是已经写过了吗？No, No, No，这是洋话，嗯，写得不够，还要增加。文章有自己的命运。前面说过的是作者的写作动机，这里要解释这一系列文章想要表达的内容。

第一，是记录美国华人的这一段历史，让更多人了解，以志不忘。华工也是人，而且是和我们同一种族的先辈。他们所经历的长达几十年的排华历史，我们这一代以及我们的后代应当了解，不应有意无意地淡忘或者漠视。美国是一个历史较短的国家，同时又在处处精心保护历史。古战场，旧刀枪，名人住过的二手房，都有牌子有照片有各种记载。今天的美国华人，其得失悲喜，早晚也会被后人写进历史。抚今追昔，除了增加知识，提供参照，也可以帮助定位（用几个词描述你自己），确立Identity（身份），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问题。

第二，是提供史实，帮助思考，美国华人（包括我们的后代）在今天的走向，作为少数民族在社会上怎么混，和其他族群怎么融合。用庸俗的话说叫以史为鉴。如果只是为了展现悲情，痛诉不公，文章哪怕长十倍，也就那样。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杀华人，有些东南亚国家杀华人，那比美国排华死的人多多了。今天的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公，何况是历史上呢。这不是说历史不重要，是说，除了记住历史，我们还要看，了解美国华人的过去能让我们得到些什么。

1850年随“淘金热”前往加州的华工。

美国排华不是必然要发生，是可以避免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排华以前二十年，美国刚经历了南北战争，内战中死了无数人损失了无数东西。其结果呢，几百万黑人成为美国公民。对于白人，包括种族主义者和欧洲新移民，这不比十几二十几万华人更加“动摇国本”？还不是发生了，接受了？你可以说南北战争是为了维护美国统一，起因是南方执意要脱离美国。那，南方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北方老是因为奴隶制去撩拨他们。结果，死了这么多人，花钱无数，这北方是有毛病吧？

你要是根据阴谋论，脑洞大开地考虑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团体在背后操纵，或者有金融家要两边赚钱，北方政客要天下布武唯我独尊，或者北方资本家迫切需要南方的自由劳动力和自由市场，那，没得说，你高兴就好。

我的观点是，我的中学政治老师也同意，社会随着时间是在进步的。虽然总会有倒退有挫折，总体上是在进步的。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是进步，从欧洲中世纪到资本主义社会也是进步。美国的黑奴作为人口上的少数，力量对比的绝对弱势，打仗数武器打不过，选举数人头也选不过，面对各种不利，成功地取得了白人中大多数人的道义支持，包括以生命为代价的支持，最终翻了盘。这种支持不是完美的—是同情，是赐予，伤自尊，当时开明的白人也不见得认同黑人和他是平等的，只是认同黑人是人而不是牲口货物—但是有开端就有发展，后来，又经过了民权运动，一路走到今天。

爱尔兰人，意大利人，还有很多犹太人，也是在排华时代来到美国，又穷又土，还信奉和主流不同的宗教。他们也被歧视排挤，被压迫取笑，也和华人一样集中居住，在底层劳动。但是他们最终成功了。这个不光是因为他们白。

排华法案开始的年代，华人从精英到大众都和美国主流有完全不同的三观，和外界的交流也很少。下层习惯于沉默和服从，上层没有眼光和策略，得过且过。清朝的大臣尚且感叹在各种对外交涉中进退失据，屡屡吃亏，何况华工呢。

飘洋过海来到美国修铁路、讨生活的华工。

举个例子，前面提到的加州最高法院判决，禁止华人出庭作证。华人奋起投书反对，针对的却不是法院禁令，而是：凭什么把我们和黑人，印第安人等等“劣等民族”放在一起，老子先前比他们阔得多啦。（即使从功利角度，为了实现抗争的目的，也不应当这么做。何况还有道义角度，其他族群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来你是否真心。孙文大哥遗嘱说：“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

再举个例子，工厂或者矿井里面其他工人罢工，反对低工资和危险工作环境。华人极少参与，有的反而甘愿被矿主从外地调来当顶替，用来压价。（美国罢工工人是否能够阻止其他人上工，是经过很多年，经过法庭斗争和暴力斗争，后来才渐渐确立下来的）。

继续举例子，弱者愤怒，挥刀向更弱者。华工华商男多女少，遭到性压抑，怎么解决？有钱的从中国找来小脚女人整天关在院子里，或者开妓院赚钱。没钱的一棚工人合伙请一个女的做饭收拾，晚上陪大家睡觉。（一时解决问题，得过且过。怎么生儿育女？难道不怕生病？即使从功利角度，这也是目光短浅，害人害己。）

还有例子：华人受到欺凌，无处反抗；辛苦劳作，没有尽头，没有出路。于是躲在华埠里面，抽大烟醉生梦死。

提到这些，不是为排华浪潮开脱，而是说，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要有生存智慧和生存勇气。社会在进步，排华法案时代比西班牙殖民者杀美洲印第安人的时代肯定是进步了，但是还是不够。如果说怀有敌意的大众和媒体是狼，其他的顺道参与者是鬣狗和秃鹰，有的族群则是鹿，有角跑得快；有的是豪猪，满是刺；或者是狐狸，能自保；而当年的华人则接近于羊，不欺负你欺负谁？

再做一个比喻，大家见过松鼠过马路，来回乱跑，经常被车压。如果是鹿或者野牛，哪个车敢故意撞？如果是野鹅，聚在一起走，绝大部分车也会停下等着。

今天的社会应当是比以前又进步了。今天的美国华人在教育程度和见识上也比当年的华工强得多了。但是在生存智慧和表达自己的方式方法上还是有可以完善提高的地方。有一个得过奖的电影叫Crash，看过的人可以感受到美国各种族关系和矛盾的复杂微妙。

你再多生孩子，再持枪练枪，你在美国社会还是少数民族，没有必要主动卷入和其他族裔的对立，没有必要无谓地当恶人。你可以自保，那当然好。但是你或者你的后代还需要走出去参与美国社会对不对？媒体泼脏水，挑是非，华人可以澄清辩驳。如果和他们比LOW，你比得过他们的专业技能和金主支持吗？

一些人习惯性地认为，反正是利益决定立场，立场决定观点，表达方式无关紧要；演讲和辩论都是白费；写什么，怎么写，都是一样。这是错误的。就算你无法说服对方，你可以说服观众，第三方，沉默的大众。

作为弱势群体，在面对压迫时，道义是重要的感召，让己方能坚持，让外界有理由援助。如果自己降低到狗咬狗的层次，那就只有肌肉强健牙齿厉害狗多势众的狗会赢了。比如，网上签字请愿，或者媒体的网上民意调查，本来很多时候是个形式，不一定那么重要。也许有时候对应的主题是大家关心的，也许事情本来是占理的，受冤枉的。可是，万一用机器人投票刷屏，那就失去意义了。

大部分华人都承认中国有很多造假售假的事情。有的华人对事实细节比较随便，马马虎虎，也是有的。要树立credit（信誉，信用），减少耍小聪明。写信的时候，落款有时候用sincerely, truly（诚挚的，真诚的）, 虽然是形式，也是依赖你建立起来的credit。

有一件事情，今天和排华时代是类似的，就是大量华人持续进入美国，已经面临没有足够的工作签证和绿卡，无法留在美国的局面。很快还会越来越严重。笔者估计会有更多华人逾期留在美国，并通过降低工资等手段（和当年一样）来竞争工作岗位，尤其是提供工作签证的岗位。

其他方面，比如经济可能会不景气，就业问题可能会突出，贫富差距，族群矛盾可能还会加深（这个大家在新闻上都看到了）等等，今天和过去排华法案的年代也有可比的地方。2016年的总统大选，大众对两党候选人的态度，已经反映了广大选民对现状的愤怒。

据统计，现在有几千万美国人日常依赖粮食券购买食品，有几千万成年美国人没有在工作，制造业和一些服务业工作持续流失到中国等国家，最富有的百分之零点一的美国家庭拥有的财富，与bottom百分之九十的家庭的总财产相当。新的总统能够改变这个局面吗？如果经济恶化，社会矛盾突出，治安恶化，问题和责任会指向谁？或者捎带上谁？

当年的华工，如果打仗，数武器打不过；如果选举，数人头也选不过；在媒体和大众关系上更是一塌糊涂，遭遇排华。今天的美国华人，仍然是只占人口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一点五的少数。华工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回顾历史，今天应当怎样做，让我们这一代和后代有更好的未来？

作者：蔡茫茫（新未名律师事务所）

本文获作者授权转载自“美国剑知信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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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人移民百年风云连载《美国华人百年风云（4）经济危机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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