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蝶▕ 沈君邂逅潘金莲
沈君邂逅潘金莲
作者：方子蝶
沈君，文采风流，博古通今。本是从容淡定之人，热闹时可以管住自己的嘴，寂寞时能够管住自己的心。唯，遇见美女，管不住自己的眼。这不，又因为看美女看直了眼，把老婆气得回娘家了。
老婆回娘家不要紧，沈君依然淡定，先给丈人丈母娘打个电话，告诉他们闺女回家看你们了，女婿忙没空去，电话慰问一番；再给老婆打电话，老婆啊，老丈人喜欢的那个酒多带几瓶，丈母娘身体不好，冬天畏寒怕冷，多带点暖胃滋补的东西啊……我已安排小舅子接你，过两天早些回来啊，想你哦……
这么一来，老婆自然消气，沈君暂且做两天单身贵族吧，清净，正好撰写《水浒人物外传》。
夜深，腹中饥肠辘辘，念起老婆的好。无法，打电话，叫外卖吧。接线生说没什么好吃的了准备打烊了，沈君说，随便弄点吧，能吃就行。
少顷，有敲门声，沈君起身开门。
咦？今日送外卖的不是往日那小弟，而是一美女了。只见她眉似新月脸如桃花，一袭白衣长裙，一头长发一根银色丝带束起，宛若李若彤扮演的小龙女！
女子低头浅笑：“知先生伏案写作辛苦，奴家特制了些点心慰劳先生。”边说边从左手挎的竹篮里拿出四只饼，递给沈君。沈君接过，现在商家招数真多，这服务员真逗哈！再看那饼，金黄饼身一分二，里面夹着绿的生菜、红的火腿、褐色豆腐干等，看着就赏心悦目。咬一口，外焦里嫩，果然好味道！一番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那四只饼就下肚了，看到屋里立着的美女，这才想起，还没给钱呢！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少钱？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美女笑着说：“先生见外，这是奴家送给先生的，怎好收钱？先生吃了饼，定然口干，奴家这有自制的茶叶，待奴家沏好与你。”说完，又从竹篮里拿出一竹罐，径自拿起沈君杯子，沏茶去了。沈君暗笑，这女的，真有意思啊！服务态度老好啊！
一会儿，女子端杯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茶香。沈君接过，吹吹，轻啜一口，细腻，润滑，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透过袅袅升腾的雾气，再看那女子，白衣素裙，体态婀娜，好一个绝代佳人啊！古有红袖添香，今有素裙斟茶，美哉，美哉哈！如此美色当前，我沈某就与她攀谈几句，不为过吧！于是问：“这什么茶啊？毛尖？碧螺春？我怎么品不出道道？”
女子扑哧一笑：“这是奴家特制的奶茶，你怎会品出道道？”
“奶茶？就像周杰伦做广告的那个优乐美，也不是这味道啊？”沈君诧异道。
女子又笑：“制作此茶，需采初春上好新茶尖，用白绫布包好了。青年女子沐浴净身后，置于酥胸处。进入密室燃起檀香，三日檀香不绝。三日内女子不可饮水，只以少量素果充饥。是以女子体温烘干茶叶，因此称为‘奶茶’！”说到此处，女子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沈君被雷晕了，定定看着那女子，那眉眼，那身段……再想起那四只饼，想起自己正在撰写的《水浒人物外传》，心中大惊，急急问：“那饼叫什么饼？”
“炊饼啊！”女子抬头答。
“你……你……莫非就是……潘……”下面两字沈君不敢说出口。
女子看着他，忽然低头作揖：“潘六姐潘金莲拜见先生！”
“啊……”沈君嘴里一口茶猛地喷出，有几滴溅到潘金莲脸上。
沈君连说对不起，想伸手去擦拭，又猛地停在半空。
潘金莲一见，脸色由红转白，神色渐渐凝固。突然又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以为笔力雄健文风犀利人鬼俱敬的沈君慧心慧眼，能看出我六姐本质还我公道，谁知却也和世人一般，早被‘天下第一淫妇’吓破了胆！是我看错了眼哈哈哈！我已蒙冤千载，再冤万年又何妨？！我来错了，打扰先生了，六姐拜别！”
沈君慌忙叫住：“六姐别走，时隔千秋，传言纷纷，沈某难免对六姐有所误会，六姐之事还烦六姐与沈某细说！”
潘金莲一听，喜不自胜，于是折回来。沈君早为她沏了一杯‘奶茶’，二人以茶代酒，对饮畅言起来。
沈君问：“沈某正撰写《水浒人物外传》，关于姐姐身世，有多种说法，又说姐姐是抵债卖与张府做三年使女，又说是被母亲转卖，更有说是姐姐卖身葬父母。今日沈某有幸得遇姐姐，还请姐姐告知，以免沈某歪曲事实委屈了姐姐。”
金莲叹口气说道：“若是做三年使女抵债，他怎敢将我命运随意安排？世上又哪有这等狠心爹娘，将亲骨肉卖与人家送进火坑？若二老健在，我与大郎成婚，怎能不告知爹娘？”言语至此，泪涟涟。沈君递上纸巾，安慰道：“姐姐受苦了，吃口茶，慢慢说！”
金莲擦干泪，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金莲本是殷实人家，自小也受爹娘宠爱，习得几句诗文歌赋。奈何一场大火，家毁人亡，金莲碰巧出门才幸免遇难。突遭变故，小女子有何办法？于是卖身葬亲，才落在张大户手里……”
沈君闻言大愕，起身拱手作揖：“姐姐原是孝感动天的女子，世人却冤你千载。沈某今代世人向你赔罪！”
金莲忙起身拉住沈君：“先生万莫如此，折煞奴家了！金莲杀人有罪，一个犯妇怎敢受先生如此大礼？”
沈君疑惑：“是啊，观姐姐貌相，乃心善之人，怎会那样对武大呢？”
金莲伸手捋一捋头发：“世人只道我想着与西门庆双宿双飞，所以杀了武大。唉，三条命和一条命，孰轻孰重？不杀武大，二郎能饶了王干娘和西门庆么？金莲命贱死不足惜，怎能连累他人为自己丧命？不杀武大，让他看着自己兄弟杀人偿命，那比杀了他还痛苦！”一席话，说得沈君点头称是。
金莲又啜了一口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对沈君说：“金莲与先生阴阳相隔，呆久了恐对先生不好。故写下这纸陋文，留先生慢阅。先生明慧之人，定能还金莲一个公道！”
沈君接过，粗略浏览一遍，心中有数：“沈某心中有数，只是，你我阴阳两界，时空相隔久远，我又如何帮你呢？”
金莲凑近沈君耳朵，如此这般交待一番，沈君点头称是，末了说道：“这个好办！只是沈某笔力不够，能否帮到姐姐还是未知数。”
金莲沉吟片刻，红着脸道：“金莲还有不情之请，不知先生能否答应？”
沈君朗声道：“姐姐但请直言，沈某定尽力而为。”
金莲抿抿嘴，鼓足勇气说：“先生若能对天盟誓，来世愿与金莲结为夫妇，阴间众鬼定对先生所言深信不疑，如此，定可救金莲于苦海！”
“啊！这……这……”沈君万万想不到，这小潘会提出这要求。看小潘清丽容颜，确实可人；可，这来生缘就这么仓促定下，实在有点，有点太那个了。
小潘“哇”大哭起来：“金莲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可背负这第一淫妇之名，连累潘氏宗族，至今祖宗不认金莲之魂。九百多年了，金莲一直是孤魂野鬼独自游荡啊……”
人说女人的眼泪是武器，这小潘的眼泪简直就核武器啊，沈君如何抵抗？于是手忙脚乱为她拭泪，点头应允。小潘这才止住眼泪，施礼称谢。
不知不觉，茶已饮尽，沈君说：“我来给你添水吧！”
小潘说道：“不必了，天不早了，我该走了！先生保重，切记金莲之托啊！”
沈君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沈某定全心尽力！姐姐也保重，你我今生无缘，沈某定许你个幸福来生！姐姐一定要坚持啊！”
唉，这茶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呢？
送走小潘，沈君急急展开她的信笺：
弱女金莲，怎敢负爹娘？一纸契约，娇儿哭断肠。羊入虎穴，敢拒淫主张。恼羞成怒，成全武大郎。
巷深奈何酒香，花艳惹得蝶忙。不说男儿轻浮，反道女子放荡。
大郎秉性敦厚，怎知儿女情长？二弟雄壮伟岸，我自春心荡漾。年少谁不无知？情深难免轻狂！敬弟正气凌然，金莲芳心暗藏。
巧遇西门官人，怎知此生浪荡？猎艳轻车熟路，王婆设计帮忙。金莲涉世未深，怎知人心如狼？可怜多情女子，成就露水鸳鸯。
小荷初承雨露，海棠乍现新红。鸳鸯帐内春宵短，风波亭外流言长。谁知那女子多情男儿孟浪？
一朝隐情遭泄露，害我大郎把命丧。大郎本是良善人，取他性命为哪桩？一怨西门心太狠，二怪王婆舌如簧，三因武二太神勇，吓得我等如筛糠。六神无主小金莲，失魂落魄送毒汤。
杀人偿命本应当，王婆不该为我亡。我自迎刃向天笑，第一淫妇天下扬。
施公笔下金莲女，武松刀下把命丧。黄泉不见西门庆，孤魂野鬼苦苍苍。多情却遭无情苦，怪奴遇人不贤淑。痴爱一场恍若梦，生死认命一场空。如何又嫁西门郎，金瓶梅里成真凶？贪恋富贵随张主，何须下嫁武大郎？淫欲无度作花魁，醉生梦死青楼中。艳史也留金莲名，谁人说我是淫妇？
后人诬我太可恨，连累潘氏清白门。含冤蒙垢近千载，何日得雪盼恩公。如今小三横行日，金莲之举算棵葱？一生一世从一人，是人是鬼情随风……
不看了，不想看了也不必看了！沈君有点酸酸的感觉，狗日的西门庆！想起来生缘，沈君嘴角上翘：姐姐，等着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再为自己泡杯奶茶，沈君思如泉涌，奋笔疾书……
三日后，七月十五鬼节，沈君带着手稿和一大袋冥币，来到一三岔路口，画了个圈，北方留一小缺口。他在圈内烧了冥币，在缺口处烧了文稿。口中念道：“大鬼小鬼，鬼鬼爱财，想要发财，挨着个来！传我文稿，助我金莲！金莲若得清白名，小鬼也能塑金身！”想起小潘娇浅笑如桃花初绽之容颜，落泪如梨花带雨之姿态，沈君对着东方深情高呼：“金莲，你保重啊！待沈某许你一个灿烂来生！”
一刹那阴风四起，天昏地暗，大鬼小鬼纷纷出动，念文发财来了……
时隔半年，沈君晚归途中，一美女开着宝马香车行至他身边戛然而止，打开车门，美女伸头笑着招呼：“沈君，久违了！上车吧，我送你一程！”
沈君醉晕晕转头一看，那女子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再仔细一瞧那眉眼，我的娘，这不潘金莲吗？于是问：“是你啊金莲姐姐！你过得好吗？〞
小潘朗朗一笑：“谢谢沈君的文字，经那日抢钱的大鬼小鬼传播开来后，我更成为阴间名人了。穹瑶为我量身制定写了一个剧本《凤凰涅槃潘金莲》，著名导演章亦謀执导。现在我是当红明星lotuspangold.今天，我是专程来感谢沈君你的！”
沈君一听哈哈大笑，抬脚迈进车内坐在副驾驶位置：“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终于帮到姐姐了！”
lotuspangold转头甜甜一笑：“是啊，金莲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知沈君你要我怎么谢你好呢？”
沈君微微一笑：“感谢就不必了，只是，姐姐那奶茶……可还有啊？”
lotuspangold仰天长笑：“哈哈哈！想当初我与西门庆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可毕竟只有他一个男人所以女儿体香绵绵不绝，而今……哈哈哈！现在再制奶茶，恐怕就是充斥臭男人味的茶渣了！”
“啊！”沈君愕然 ，lotuspangold接着说：“我是阴间之鬼，若送你这香车宝马，天一亮就化为泡影；还是以我金莲之躯酬你一夜风流快活更实惠吧？你知道吗？那个赖短兴出300万包我一夜我都不肯呢！还有啊，你正好是编号108，既契合《水浒》108位梁山好汉，又符合你们现代人对吉利数字的追求，我特地留给你的哦！”巧笑嫣然，红唇微启。
沈君大惊：“啊！……”
那晚沈君失魂落魄到家后，愤怒地将《水浒人物外传》手稿撕碎，烧了。想起与小潘的来生缘，愁肠百折，从此夜夜无眠，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好后悔啊！
万成方 ，笔名方子蝶，网名迷蝶贼香，江苏淮安人。文章涉猎散文、诗歌、小说、童话、杂文等多种题材。作品散见于各种网络平台及各类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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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监制/阿波罗 主编/赵友翠
编辑/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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