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交易艺术”：特朗普的选举考量与分离的阿拉伯世界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9月15日，白宫见证了阿联酋、巴林与以色列签署关系正常化协议仪式的举办，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巴林外交大臣阿卜杜勒·拉蒂夫·扎耶尼（下图左一）、阿联酋外长阿卜杜拉·本·扎耶德（下图右一）、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以及其他美国政府官员等到场出席该签字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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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各方反应：
有欢迎、也有抗议
仪式进行时，特朗普致词对上述三国的到来表示欢迎，并称这是实现中东和平历史性的一天，以及还将有5-6个其它国家会与以色列进行关系正常化。他还称将会与巴勒斯坦谈判。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提到，以色列不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国家，现在正处在外交最好的阶段。他称“今天是历史的转折，宣告着和平新的黎明”，并对特朗普和加入协议的国家表示了感谢。但他强调了要加强以色列的军事，因为武力通往和平。阿联酋外长明确表示，应该跟美国和以色列一起做更多的事，并感谢以色列选择了和平。该协议将使其能够更多地站在巴勒斯坦人民一边，为该地区全面和平打开更宽广的领域，致力于实现中东地区的稳定。巴林外长称，此次巴林与以色列之间推进和平的宣言是通往永久和平道路上的历史性一步，有责任积极努力实现和平，并对特朗普和内塔尼亚胡表示了感谢。
当日，数十名巴勒斯坦支持者在白宫前聚集示威，抗议以色列、阿联酋和巴林之间的关系正常化历史性协议的签署。而当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白宫演讲时，3名位于加沙北部阿什杜德的以色列人遭遇火箭弹袭击。巴勒斯坦领导层则称，阿联酋、巴林和以色列签署的协议不会实现该地区的和平。如果不结束占领并让巴勒斯坦人民获得权益，该地区的和平和稳定将不会实现。沙特则表态称，将站在巴勒斯坦人民一边，支持为公正、全面解决巴勒斯坦问题作出的努力。伊朗议长助理侯赛因·埃米尔·阿卜杜·拉希彦在推特上说，阿联酋和巴林外长“在美国总统的马戏团中玩了一场游戏”。他补充道，“犹太复国主义”昨日占领了阿拉伯部分土地，今日又用新的方式占领了海湾国家。
摩洛哥人在首都抗议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图片来源：法新社。
02
签署协议背后：早已暗渡陈仓
阿联酋与以色列签署关系正常化协议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是，它只是双方之间长期秘密关系的顶点，是对过去几年来的秘密和隐蔽情况作出的正式宣布，尽管它不止一次以访问、会议或政治信息的形式出现在文章、推文等中。就政治和经济领域而言，在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照下，以色列与阿联酋、巴林等国关系加速改善。内塔尼亚胡甚至称，与阿联酋和巴林的协议能给以色列经济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益。在此次协议签署仪式之前一个月左右，阿联酋外交部就发表声明说，阿联酋将与以色列实现关系全面正常化。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储穆罕默德、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和美国总统特朗普进行三方通话后达成协议。有报道称，美国总统特朗普在阿联酋和以色列关系全面正常化过程中牵线搭桥。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储穆罕默德·本·扎耶德说，在与特朗普和内塔尼亚胡的接触中，双方商定了建立双边关系的共同合作路线图。根据该协定，两国将互派大使，在安全、教育和卫生等各个领域开展合作。
而阿联酋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道路始于两国在金融领域合作的正常化。阿联酋迪拜国家银行与以色列Hapoalim银行签署的一项谅解备忘录，被视为阿联酋和以色列之间逐渐开启金融和经济关系的框架性协议。而巴林方称这个协议并不是放弃巴勒斯坦事业，而是“保护巴林的利益”免遭“伊朗的威胁”。据巴林通讯社报道，此前巴林与以色列国防部长通电话讨论《亚伯拉罕协议》，以及两个国防部门之间建立紧密伙伴关系。以色列国防部长发布声明称已邀请巴林国防部长正式访问以色列，双方同意持续对话。巴林通讯社还称，巴林工贸部长和以色列地区合作部长也举行了电话会谈，讨论了两国的贸易、工业和旅游合作。在巴林与以色列签署之前，巴林不同地区爆发了夜间示威游行，示威者谴责巴林与以色列之间是叛国协议，同时举牌谴责两国关系正常化。
据以色列一位官员称，此次在白宫由以色列与阿联酋签署的协议，并不涉及约旦河西岸被占土地的问题。这显然是协议国绕过了巴以问题来达成双边合约。此前，阿联酋曾解释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旨在通过冻结以色列吞并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土地的图谋来维护解决巴以问题的“两国方案”的机会，而以色列并没有同意放弃对约旦河主权来换取与阿联酋达成协议。此时，特朗普认为不应该将以色列的吞并计划放到谈判桌上，而他的女婿兼高级顾问库什纳也曾提到，以色列只有在达成与美国谅解的前提下才能推进吞并巴勒斯坦土地计划。而在目前与阿联酋达成和平协议的情况下，该问题会被搁置。
约旦河西岸。图片来源：BBC。
解决巴以问题是特朗普政府中东和平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自2017年伊始上台以来，特朗普政府一直在酝酿有别于奥巴马时期的中东和平计划。2019年6月和2020年1月，美国分别发布了由库什纳领衔起草、用以解决巴以问题的《世纪协议》（也称“世纪交易”）的经济部分和政治部分，其主要思路是“投资换主权”：召集相关一些国家给予巴勒斯坦更多的经济援助，来换取对索要以色列所占领土和独立建国的妥协，当时就遭到巴勒斯坦方的断然拒绝。《世纪协议》也成为了一纸空文，但以色列吞并约旦河西岸的图谋一直都在。特朗普为了赢得国内犹太选民的支持，多次为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站台，并处心积虑设计出“世纪交易”。
此外，美也在积极助推以色列与其它阿拉伯国家关系的正常化。早在去年底，白宫就举行了美、以、阿三方秘密会议，商讨阿联酋和以色列之间的关系正常化，包括特朗普政府为纾解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关系所采取的一系列步骤和举措等。就在此次白宫协议签署之前，美国务卿蓬佩奥还专程赴中东几个阿拉伯国家访问，其中包括巴林、苏丹等，游说其效仿阿联酋，收到了实效。8月底，库什纳也前往中东，先后访问了以色列、阿联酋、埃及、约旦、巴林和阿曼。据报道，库什纳此行将努力说服阿拉伯国家领导人和以色列实现关系正常化，出席将在白宫举办的阿以关系正常化协议签字仪式。
03
选情考量与中东新格局
（一）对特朗普角逐第二任期有利
就选情而言，特朗普现今的处境似乎非常困难，尤其是新冠病毒流行对美国经济带来的重大影响以及给美国造成的巨大生命和经济损失。阿联酋和以色列之间的关系正常化协议正是在这个非常敏感的时刻给予特朗普的一份大礼来加强其在大选中的运气，接近美国的犹太人社团赢取选票，而通常这些选票都是投给民主党人的。难怪特朗普将此份关系正常化协议描述为历史性的协议。此外，自其执政以来，他已经多次向以色列“奉送大礼”，如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将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往耶路撒冷和承认戈兰高地主权归以色列等。 此外，阿联酋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还有利于美国对中东盟友武器的销售，从而可以获得军工企业的支持。但出于保护以色列的军事优势需要，部分高质量武器销售会受到限制。
《华盛顿邮报》9月18日提问：大选在即，美国人如何看待以色列、阿联酋和巴林关系正常化协议的未来？会不会期待特朗普如果赢得第二任期大选，他会更加重视巴勒斯坦人实现独立的愿望吗？共和党政治分析家索尔·阿诺兹称，所有各方都希望中东实现和平，特朗普大选时也对此做过承诺。尽管美国人对外交关系不太重视，但他们仍想让中东实现和平而并不想让美国发挥世界警察的作用。他指出可以达成两国方案，巴勒斯坦作为一个专门的国家，以色列也是。他认为美国想解决阿拉伯世界和平，让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达成协议。
特朗普的犹太选民支持者。图片来源：Getty Image。
美国前中东和平进程特使马丁·尹迪克称，以色列曾经将西奈归还给埃及，化解了约旦和以色列的争端。而对于巴勒斯坦人而言，美国想对其施加影响来实现他们的诉求，但是特朗普政府决定落实一些决议来阐明其是服务于以色列利益。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称赞阿联酋和以色列之间的关系正常化协议，并将其描述为迈向更稳定中东的历史性一步。但是拜登警告称，如果他赢得今年11月的总统大选，将不支持以色列吞并犹太人定居点。
从上述分析可知，总的来看：特朗普力促部分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达成关系正常化协议，对其角逐第二任期总统大选是有利的。一是美国内选民乐于见到中东和平，巴以能通过“两国方案”达成和解等。特朗普此次促成关系正常化，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巴以问题、阿（拉伯）以问题，但客观上改善了以色列与部分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二是此次签约使得以色列成为最大赢家，在不用承诺放弃约旦河西岸被占土地的情况下就与几个阿拉伯国家实现了关系正常化。正常化的大门一旦打开，其它阿拉伯国家加入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如上所述，这无疑是特朗普送给以色列及其总理塔尼亚胡的一份“大礼”。特朗普在中东频频为以色列获取各项利益，赢得了国内犹太选民的支持。鉴于其在抗击新冠疫情、种族矛盾治理等问题上“失分太多”，中东外交虽然能为其“加分”，但预计其未必能够在大选中起到扭转局势的决定性作用。
（二）新变局：分离的阿拉伯世界
美国在中东的两大战略目标是石油和以色列安全。特朗普上台之后，一些海湾国家为了取悦美国作出种种努力，与以色列签订了数十年的储存和未使用的武器合同。美国只会保护以色列，即使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之后，这种平衡也不会改变。美国会感谢这些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盟友，但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阿拉伯领导人试图为与以色列走近寻找不合理的理由，如伊朗的威胁等。
毋庸置疑的是，诸如阿联酋和巴林这些国家跳过了巴勒斯坦，与以色列恢复关系，促进了自身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在正常化协议签署前，巴勒斯坦与一些阿拉伯国家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和磋商，以确保后者遵守阿拉伯和平倡议以及任何一方都不与以色列关系实现正常化，但遭到巴林的反对。有消息称，阿拉伯国家联盟正在努力说服巴勒斯坦接受阿联酋和以色列的关系正常化协议。那些像阿尔及利亚这样在巴勒斯坦事业中大声疾呼、或者那些曾宣称正常化是一种叛国行为的国家，都保持中立，使之成为一种内部事务和观点。 由此可见，阿拉伯国家早已不是“铁板一块”，会严格遵守由沙特提出的阿拉伯和平倡议中在巴勒斯坦问题解决前提下才能与以色列建交的原则。
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其它的阿拉伯国家陆续加入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的队伍中去。巴勒斯坦问题被边缘化和阿拉伯世界碎片化的趋势将更明显。美、以在中东的势力将得到进一步巩固，必将与伊朗、土耳其和俄罗斯等其它世界和地区主要力量展开新的对抗和博弈，中东又现新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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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往期精选
微信编辑：梁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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