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与医改：拜登新提名的医疗卫生团队能否担当大任？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当地时间7日，美国当选总统拜登正式宣布下届政府公共卫生团队各项重要职务的提名人选。其中，加利福尼亚州司法部长泽维尔·贝塞拉（Xavier Becerra）被提名为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如果提名得到参议院的通过，贝塞拉将成为该部门首位拉丁裔的部长。

随后，拜登在个人推特上表示，这个有世界级医学专家和公务员所组成的团队将在就任首日就做好准备，不仅战胜新冠疫情这个最严峻的挑战，还会让医保成为所有美国人的权利。

拜登政府公共卫生团队各项重要职务的提名人选。图片来源：CNN

01

兼具全面和专业的团队却遭质疑？

拜登此次公布的七名公共卫生团队成员中除四名医学专家外，还涵盖了法律、经济和国安三个领域，可谓是一套兼具全面性和专业性的团队。

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U.S. Department of Health & Human Services）是美国联邦政府的内阁级行政部门，旨在保护所有美国人的健康并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被提名为部长的贝塞拉毕业于斯坦福大学法学院（Stanford Law School），是一位司法专家，曾于1987年至1990年间担任加利福尼亚州司法部副部长，并在随后两年间当选为加利福尼亚州议会议员。自1993年起，他连续25年代表加利福尼亚州担任美国众议院议员，并于2013年至2017年担任众议院民主党核心小组主席及国会拉美裔主席。他还是首位拉丁裔众议院筹款委员会（Ways and Means Committee）成员，并参加了该委员会下属的健康小组，负责医疗保险推广等主要健康计划。

在选择贝塞拉担任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一职上，拜登可能面临国会参议院对于贝塞拉是否拥有足够的医疗保健和管理经验的质疑。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管理着超过1万亿美元的资金以及8万名员工，管理范围涵盖食品药品、前沿医学研究和医疗保险项目，覆盖超过1.3亿美国人。尽管加利福尼亚州司法部长办公室是全美最大的，但其体量仍难以与卫生部相提并论，管理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另一方面，美国广播公司在报道中指出，贝塞拉虽然身为国会议员在“奥巴马医改”政策的批准和推广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很少参与抗击新冠疫情的日常工作。

2017年，贝塞拉出任加利福尼亚州的司法部长，是第一个担任该职务的拉丁裔美国人。特朗普上台后，美国联邦政府和共和党籍州司法部长联盟始终致力于推翻奥巴马政府时期推出的重要医保改革法案——《平价医疗法案》。作为美国最大的州级司法部门的负责人，贝塞拉一直充当该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卫生改革法案的主要法庭辩护人，领导各州民主党籍司法部长与共和党人展开了持续激烈的法律辩论。上个月，他刚刚代表20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在最高法院领导了《平价医疗法案》的辩护。

泽维尔·贝塞拉。图片来源：ABC News

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主要部门——美国公共卫生服务委员会（U.S. Public Health Service Commissioned Corps）的领导人则由上月成立的新冠疫情咨询委员会联席主席之一的维维克·莫西（Vivek Murthy）担任，这一职务主要具体负责美国联邦政府公共卫生事务。另一位联席主席玛塞拉·努涅斯·史密斯（Marcella Nunez-Smith）则出任新冠疫情公平性专项工作组主席，继续负责应对美国国内的新冠疫情。（关于莫西和史密斯的详细介绍以及拜登政府更多抗疫政策可参见《抗疫策略更新，但在多数人口罩都不愿戴的国度里，有效吗？》）

与此同时，拜登还提名了公共卫生团队的其他职位。哈佛医学院教授、马萨诸塞州总医院传染病科室负责人罗谢尔·瓦伦斯基（Rochelle Walensky）将担任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主任；拜登过渡团队联席主席、前奥巴马政府官员杰夫·齐恩茨（Jeff Zients）为新冠疫情应对工作的协调员和总统顾问，另一位奥巴马政府的资深人士娜塔莉·奎莲（Natalie Quillian）将担任新冠疫情应对工作的副协调员。

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的提名人选瓦伦斯基是一名广受尊敬的传染病专家和学者，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哈佛大学，专长于致命性病毒的检测和治疗。她在艾滋病方面富有开创性的研究显著改善了南非的艾滋病病毒筛查和护理状况，极大地推动了全球艾滋病患者在获取治疗机会过程中公平性的提高。瓦伦斯基曾担任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艾滋病研究顾问委员会主席、艾滋病医学协会主席，并在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担任艾滋病特别顾问。

但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一职的提名出乎了很多专家的预料，因为瓦伦斯基虽然长期从事公共卫生领域的研究，但从未管理过像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这样庞大复杂的政府机构或组织。《华盛顿邮报》指出，管理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挑战是巨大的，而当前面临新冠危机的情况下这种挑战被进一步放大了，因为它曾经是世界上最受赞赏的公共卫生机构，但在特朗普政府期间经历了机构公信力的丧失。该机构在新冠疫情期间一直受到特朗普政治任命者的错误指责和干涉，在疫情初期就被排除在制定抗疫策略之外。更为严重的是，政府官员随意修改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重要指导方针，包括佩戴口罩的好处、重新开放教堂和对无症状者进行测试。因此有分析指出，瓦伦斯基上任后的首要任务应该是重新解放疾控中心的专家，允许他们直接和定期地向公众讲话。

罗谢尔·瓦伦斯基。图片来源：CNN

此外，备受信任和最富成就的传染病专家安东尼·福奇出任总统首席医学顾问。福奇自1984年以来一直担任美国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的所长，在制定和实施美国乃至全球应对过去四十年来出现的每项主要公共卫生威胁中均发挥了关键作用。福奇目前担任的职务覆盖范围广泛，包括预防、跟踪和治疗已有和新兴传染病以及哮喘、过敏和其他免疫相关疾病的研究。他同时担任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免疫调节实验室主任和免疫源性疾病研究主任，因为他的早期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开拓了人类免疫应答调节机制领域。作为整个艾滋病危机期间最杰出的科学顾问，他还领导了“总统艾滋病紧急救援计划”的制定，该计划被认为挽救了全球数百万人的生命。除了获得不计其数的奖项和世界各地大学颁发的45个荣誉学位，福奇还于2008年被小布什总统授予了总统自由勋章。

除了五项卫生部门负责人提名外，拜登还任命了两位应对新冠疫情的协调员——杰夫·齐恩茨和娜塔莉·奎莲。齐恩茨是一位著名的危机管理人员，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管理和预算办公室副主任和代理主任，目前担任拜登-哈里斯过渡时期的联合主席。他因多次成功制定大型复杂的刺激计划复兴经济而赢得广泛赞誉，具有杰出的管理才能。

拜登提名的应对新冠疫情副协调员奎莲则是一位国家安全专家，曾是白宫和五角大楼的高级顾问，现担任拜登总统竞选副经理。在奥巴马执政期间，她在协调机构间应对阿片类药物滥用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她曾担任多项涉及国家安全的职务以及总统副助理和白宫办公厅主任高级顾问，负责复杂的机构间和危机应对事务。

由这两项人事任命可以看出，拜登意在加强应对新冠疫情期间政府各部门之间的协调性，缓解新冠疫情的同时强调经济的纾困和国家安全的保障。

杰夫·齐恩茨。图片来源：Politico 

02

恢复联邦主导与重建科学地位

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贝塞拉和白宫新冠疫情协调员齐恩茨两项人事提名坚定地表明，下届联邦政府将在应对新冠疫情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自今年初疫情爆发以来，特朗普领导下的联邦政府至今没有拿出一个国家层面的抗疫计划，导致各州在深陷危机之时孤立无援。而齐恩茨正是因为拯救那些偏离正轨的政府计划，如“奥巴马医改法案”而声名鹊起的。启用齐恩茨担任白宫协调员，拜登有意推动政府各部门为抗击新冠疫情共同努力，促使联邦政府和各州政府在抗疫策略以及疫苗分配等议题实现更好的一致性。另一方面，贝塞拉拥有管理全美最大的加利福尼亚州的司法部长办公室的经验，可以很好地协调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内各部门，如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之间在应对新冠疫情时所做的努力。

拜登选择传染病专家瓦伦斯基担任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将安东尼·福奇提升为总统医学顾问以及莫西重回美国卫生局长，医学界普遍解读为恢复科学在公共卫生紧急事件中的传统重要地位。瓦伦斯基在今年春天的第一波新冠肺炎疫情中，作为波士顿麻省总医院传染病科主任，获得了宝贵的一线抗击疫情的经验。她在医院内部制定了感染控制政策，组织了新冠肺炎的治疗研究以及病毒检测工作。这些临床经验在她上任之后有望推广到全美的所有医院，以缓解当前日益捉襟见肘的住院医疗资源。

致力于促进公众健康的非营利性机构美国卫生信托基金会（Trust for America's health）的执行副总裁纳丁·格雷西亚（Nadine Gracia）表示，拜登的任命意味着新冠疫情应对计划将以生命科学作为基础。埃默里大学医学院传染病专家温迪·阿姆斯特朗（Wendy Armstrong）直言不讳道，“在特朗普的领导下，我们今天从事医学工作的人都感到沮丧，拥有最优秀专业知识的人没有机会发出我们很多人希望的声音。此次人事安排标志着拜登新政府已准备好将专业知识用于指导其应对新冠疫情的计划。”

与拜登先前公布的诸多团队类似，公共卫生团队的成员同样具有鲜明的多元化特点。在7项提名中，有3位是女性，且还包括了拉丁裔和非裔的成员。美国广播公司的报道称，比提名一位拉丁裔政治家担任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更重要的是，拜登选择耶鲁大学的史密斯教授是一个信号，表明他的政府将致力于疫苗和治疗在各少数族裔间的公平分配。未来，拜登政府需要推出详尽的疫苗分配政策，以指导各州就哪些人群率先接种疫苗做出最终决定，实现全美范围内的公平公正。

拜登的抗疫策略。图片来源：France 24

03

继承“奥巴马医改法案”的决心与阻力

除了缓解新冠疫情这一燃眉之急外，拜登更广泛的卫生政策还计划通过扩大“可负担医疗法案”（Affordable Care Act，即奥巴马医改法案）的范围，扩展医疗保险覆盖和负担能力、控制处方药价格以及创造公共选择权。从提名“奥巴马医改法案”法律捍卫者贝塞拉出任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以及负责“奥巴马医改法案”政府网站（HealthCare.gov）建设的齐恩茨担任白宫协调员可以看出，拜登对于继承奥巴马这一政治遗产的坚定决心。

美国已有一些公卫学家担心，长期无法摆脱新冠疫情可能使得美国的公共卫生政策严重偏向于传染病的防控，占用过多的医疗资源，可能导致对于慢性病管理的忽视，而从长期来看慢性病在国家医疗保健费用中所占的比例却越来越大。事实上，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患有各类慢性疾病的任何年龄段的成年人因感染新冠病毒引起严重不良后果的风险均显著上升。

竞选期间拜登发表有关推动“奥巴马医改法案”的讲话。图片来源：路透社。 

在竞选期间，拜登表示将计划采取多项措施增强联邦和州级市场，扩大可负担医疗保险的获取渠道。这些措施包括：允许收入超过联邦贫困线400%的个人享受高级保费税收抵免（advanced premium tax credits）、将人们在医疗保险上的支出限制在收入的8.5%以及丰富基于高级保费税收抵免的福利计划。在控制药品价格方面，拜登表示计划寻求立法授权，利用医疗保险的购买力谈判药品定价，采用类似德国的模式，即保险公司和制造商根据比较有效性研究协商最高限价，否则将面临有约束力的仲裁。此外，拜登还提出了一种通过医疗保险市场提供的联邦公共选择方案以确保价格可以承受，并且可以提供给个人市场和雇员。

拜登还建议扩大精神卫生服务，增加对社区卫生中心和州医疗补助计划的资金投入，解决孕产妇死亡率及其对黑人妇女的影响，改善农村医疗保健，与提供者合作改善健康结果和质量，并保护消费者免受由于提供者合并而引起的价格上涨的影响。但这一揽子卫生政策的实施可能会面临严峻的阻力。

首先，美国最高法院已经开始在一些州进行口头辩论，这可能导致推翻全部或部分“奥巴马医改法案”。最高法院的最终裁定可能迟于2021年6月，因此只有到那时“奥巴马医改法案”的未来才能确定。最终结果的不确定性将给拜登卫生政策的执行带来巨大压力，下届政府必须为任何结果做好准备。

其次，拜登的许多政策都要求国会在具有非常挑战性的经济和政治环境中采取行动并批准预算。如果民主党人无法在佐治亚州举行的参议院决选中拿到全部两个席位，那么拜登在上台之初就将面临一个由共和党控制多数的参议院。

尽管当选总统和新一届国会无疑将优先致力于遏制当前的新冠疫情，并以此为基础推动经济发展，但预计新政府将同时为推动医疗改革而努力奋斗。随着辩论的展开和国会阻挠的出现，各州将有新的机会推进医疗改革和创新，为新政府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免受国会反对的不利影响。拜登可以通过监管改革、医疗补助和1332项州创新豁免以及可自由支配的资金，促成各州实施他的一些建议并投资其他创新医疗政策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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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Ak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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