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的中国之旅：中美关系进一步止跌回稳？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摘要

北京时间10月9日，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一行提前结束了在中国的访问乘专机离开。参议院两党代表团对中国的访问是时隔四年美国国会议员首次再度访华，本次访问得到了中国领导人的接见并与中方进行了坦诚交流。舒默的访问虽然仍未消弭中美双方的分歧，但其接触为双边关系增添了新的积极意义，也为十一月两国元首可能的会晤释放了一定的积极信号。

01

地缘政治危机缩短预计行程，

“坦率对话”下仍存分歧

据《纽约时报》报道，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原计划率领两党代表团访问中日韩三国，首先在中国与政商界高层领导人会面并前往西安，然后再前往日韩两国。在其原本的议程中，舒默计划就中美经贸问题、芬太尼问题以及俄乌问题与中国高层进行沟通。

本次访问是美国立法机构四年来首次访问中国，也是舒默本人罕见的出国访问——此次距离他上次出访中国已经过了10年的时间。北京时间10月9日下午，舒默一行在人民大会堂受到了中国领导人的接见。据新华社报道，中国领导人指出“中美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两国如何相处，决定人类的前途和命运。竞争对抗不符合时代潮流，更解决不了本国自身的问题和世界面临的挑战。”

舒默一行抵达上海，图源：路透社。

舒默一行也在10月9日美国驻华使馆的吹风会上对媒体称“会议非常成功，双方坦率直接而互相尊重”。美国驻华大使伯恩斯在主持发布会时称，“这是富有成效的一天”。而在舒默宣读声明的开头就提到，“美国和中国正处于两国关系的历史性决策点。”舒默表示，两党参议院代表团与中方就一系列问题和各自的优先事项进行了坦诚的交流，谈到了贸易政策、知识产权、半导体、金融服务、航空航天业、芬太尼等议题，并且这些交流非常具体，而非一次一般性的对话。

根据彭博社报道，舒默在会见中国外交部长时称确保“经济互惠”是美国代表团本次访问的主要目的。他在会面时强调称：“美国不希望脱钩。我们希望中国人民拥有发展的机会，这对美国来说也是好事，但中国也必须为美国公司和工人提供公平的竞争环境。”在使馆发表共同声明时，舒默也再次提到了对美国公司进一步开放市场的议题，同时透露了一些双方具有分歧的具体细节，包括股权限制和技术转让等。

舒默强调公平营商环境和最近美国加强对中国科技企业的制裁、限制对华投资以及近期中国的反制措施有关。反制措施涉及到了美国半导体企业美光公司(Micron)，这个在爱达荷州运营的企业在纽约州建立了工厂， 因此分别来自这两个州的参议员克拉波和舒默（前者同样是代表团的成员）对这一事件颇为关注，希望通过与中国的交流来减缓其受到的影响。但是，作为推动美国对华科技企业制裁升级的关键议员，舒默并没有提及是否会作为对等措施减缓对中国的经济限制立法。因此，其所说的“经济互惠”在多大程度上能落实，恐怕仍要被打上问号。

此外，据CAN报道，舒默在会议中强调了芬太尼问题。此前美国已经就这一问题宣布对中国公司和个人采取行动，舒默向中方提出希望中方任命一名高级官员来负责芬太尼问题并延续与美国的禁毒合作。由于芬太尼成瘾已经导致每年数万美国人的死亡，作为民选参议员的舒默等人对芬太尼问题特别重视，在前往中国之前，舒默接受《纽约时报》时就称“这个领域的合作会给美国带来巨大的好处，并帮助美国人塑造对中国更好的态度。”

最后，舒默就最近的巴以冲突向中国表达了意见。巴以冲突的升级是舒默缩短亚洲行程（包括提前对韩国的访问以及取消西安旅程和访问日本行程）的主要原因，他本人对冲突中大量平民的死亡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在10月9日的例行记者会上回应称：“中方高度关注近来巴以冲突持续升级，对冲突造成平民伤亡感到痛心，反对和谴责伤害平民的行为。中方反对扩大冲突、破坏地区稳定的立场是一贯的。希望各方尽快停火止战，恢复和平。我们也期待国际社会有关各方共同推动局势降温。”

巴以冲突是一个突发事件，但的确给本次舒默的访问蒙上了些许阴影——作为第一个成为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犹太裔议员，舒默一直保持着坚定的对以色列的支持，并不惜为此与民主党内的进步派发生冲突，包括在2015年反对奥巴马政府的伊朗核协议。在访华过程中，他本人对巴以问题的强烈倾向显然影响了他处理与中国的关系。在一定意义上，这也是美国国会议员在参与外交事务上的局限性，即其比美国政府更容易受政治立场和公众舆论的左右，因而更容易放大这样的分歧。

舒默在访问后举行新闻发布会，图源：盖蒂图像

02

为中美关系缓和再试水？

事实上， 舒默和中方的分歧、对中国的批评远早于本次访问。在近年的立法进程中，舒默大力推动包括《芯片法案》、《对中国竞争法》在内的旨在加强美国对中国的竞争优势并限制中国科技发展的立法，同时在各个领域持续批评中国。不只是舒默，整个美国国会在处理对华关系上都比美国政府更加强硬，自上世纪国会在中美刚建交之际通过所谓“与台湾关系法”起便一直如此。

也正因为国会对华一贯比美国政府更强硬的态度，舒默本次出访中国本身都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和反对。据《南华早报》报道，本次舒默邀请的很多参议员都拒绝了与其同行，认为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而在舒默代表团离开之前，来自佛罗里达州的共和党参议员里克·斯科特提出一项法案，要求国会切断对议员前往中国旅行的“资助”，并称批评这次行程。斯科特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舒默自己支持了芯片法案和禁止进口中国太阳能电板的法案，他自己应该知道他的中国之行“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舒默，图源：法新社。

斯科特批判舒默可能是党派性的，但即使是他也无法对舒默本身的对华立场进行质疑，这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舒默“与中国接触”的一个优势。乔治华盛顿大学教授罗伯特·萨特(Robert Sutter)称，由于舒默长期对华强硬，他和中国的接触反而不会引起强烈的反对：“舒默从来不是亲中国的，他可以对反对者说：‘我批评中国人25年了，（与之相比）你做了什么？’”

舒默这样的处境有点类似于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前的前总统尼克松。外交政策学者对当时尼克松访华曾有一句“只有尼克松才可以去中国”的评论，因为当时的尼克松以反共和支持麦卡锡主义而在政坛崭露头角，因此他前往中国、与中国改善关系的行为不会被国内的反对者指责“亲共”或者“出卖美国利益”。当今影响中美关系的一个根源是美国国内政治极化对外交政策的影响，两党互相攻讦之际往往试图证明对方的政策对中国更有利，因此双方都不得不以更强硬的对华立场来自证。在这样的环境下，舒默这样的对华强硬派和中国的接触反而更有可能推动中美关系走出这种恶性循环。

除了舒默本人的立场外，美国国会尤其是参议院在外交事务上的权力也是其与中国的接触可能发挥作用的原因。马凯特大学法学教授瑞安·斯科维尔(Ryan Scoville)表示，立法者可能会跟外国官员保持更好的私人关系，或者通过国会视角对解决潜在的争议起到更多的作用。因此，舒默打通的立法部门重要成员的互访也可能会为中美高层管控分歧并且“保持沟通渠道的畅通”做出比较特殊的贡献，发挥非常规也非可小视的作用。

03

双方释放一定善意信号，

中美元首再会晤或成可能

由于舒默的整个亚洲行程都被打断，目前来看其前往西安的打算已经终止并已离开中国，中美双方都暂时没有进一步公布本次国会代表团的访问成果。不过，在其访问之前和访问过程中双方都释放了一定的善意信号，尤其是潜在的中美元首再次会晤的信号。

首先是在访问之前，媒体报道称韩国表示华盛顿将允许韩国的芯片制造商通过进口先进美国机械来维持在华业务，虽然这一让步是政府层面做出的，但考虑到民主党内部协调尤其是舒默和拜登的紧密联系，这一信号也可以被视作美方释放善意的表现。其次，拜登在代表团访问前表示，随着华盛顿和北京重启关系，他可能会在11月旧金山的APEC峰会上会见中国领导人。《华盛顿邮报》报道称，白宫已经开始计划在峰会期间举行两国首脑的会议以稳定双方关系，且中美双方都有意向这样做。

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副教授吴木銮接受采访时表示，舒默和中国领导人的会面尽管并不能保证双方元首的会面，但其可能性很大。因为双边外交官的会晤有所增强，两国的高层交流中会有空间来制定双方元首会面的详细计划。

虽然目前尚未被正式确认，但《外交政策》此前透露称中国外交部长将于十月底之前访问华盛顿以处理中美关系，同时为双方元首会晤铺平道路，本次访问是对此前包括布林肯在内一系列美国高级官员访问中国的回应。如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的副院长拉塞尔所言，虽然双方稳定关系的措施仍是战术性的且未见双方在经贸议题等领域做出实质性让步，但中美关系在双方元首再次会晤的前景下，无疑仍处于“一种进步”之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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