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首相：石破政权下的美日关系新转向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10月1日，现年67岁的石破茂（Shigeru Ishiba）接替岸田文雄成为日本首相。此前9月27日，经过两轮投票，石破茂先后击败小泉进次郎（Shinjiro Koizumi）和高市早苗（Sanae Takaichi），在他的第五次参选中如愿以偿当选自民党第28任总裁。

这一结果实际上出乎不少人的意料，英国路透社（Reuters）称：“他（石破）是过去数十年中被预测为最不可能当选的人。”甚至历经前四次的失败后，石破自己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在今年8月出版的新书《保守政治家：我的政策、我的天命》中，石破心灰意冷地写道：“如果我能成为首相，那一定是自民党和日本陷入重大僵局的时候，除非天命降临否则不太可能。”然而天命又确乎降临在他身上，使其成为自民党“未必最好，但也未必是最坏”的选择。

总之，自民党内边缘人物石破茂的当选是当前日本政治生态的写照，其在政策上一贯秉持的民族主义偏好引发了美国对美日关系前景的担忧，甚至有一些悲观人士认为他将如同当年的戴高乐（Charles de Gaulle）一样对美日关系有颠覆性的改变。无论如何，可以预见的是，石破政权在外交和安全问题上都将在前任政府的基础上推出独特的“石破式”政策。

石破茂当选为自民党第28任总裁

来源：The Independent

01

险胜高市，

派阀政治死而不僵

1

几经波折的政治生涯

石破茂，原鸟取县知事、自治大臣石破二郎（Jiro Ishiba）的长子，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Keio University）法学部，后进入银行业工作。1981年石破二郎去世，在其好友田中角荣（Kakuei Tanaka）的劝说和推荐下，石破茂子承父业开始步入政界，并成功当选为当时日本最年轻的众议员，此后一直追随田中左右，被称为“田中最后的弟子”。1988年利库路特丑闻（Recruit Scandal）曝光后，石破茂与鸠山由纪夫（Yukio Hatoyama）等人结成了“乌托邦政治研究会”，旨在杜绝政治与金钱关系、实现没有贪污的政治，小泽一郎（Ichiro Ozawa）后来也加入了该研究会。

由于口无遮拦加之不喜欢摆弄办公室政治，石破茂一直以“不合群”著称，在自民党内属于边缘人物。1993年，作为执政党议员的石破茂公然赞成在野党对宫泽喜一（Kiichi Miyazawa）内阁的不信任议案，“五五年体制”崩溃后他又作为在野党议员赞成细川护熙（Morihiro Hosokawa）内阁的政治改革法案，遭到党内停职处分。加之当时河野洋平（Yohei Kono）率领的自民党暂时冻结了有关修宪的讨论，这引起了素来主张修宪的石破茂的不满，其愤而退党并加入了由小泽一郎主导的新生党继续推动修宪议题。不过，由于小泽很快也不再执着于解禁集体自卫权与修改宪法解释，石破茂于1997年再次回到了自民党。这些“脱党又复党”的经历也使得石破在自民党内被视为“叛徒”。

此后，石破辗转自民党的各个政权，先后担任过防务大臣、农林水产大臣、国家战略特别区域大臣、地方创生大臣等职，尽管以上职位均只在职1年左右，却也为其积攒下了不少经验和履历，被认为通晓外交和安全事务。在此期间，石破还曾先后4次参与自民党总裁的选举，获得了地方广泛党员的支持，但却屡屡因为党中央票数不足而落败。尽管如此，石破茂也并没有转变讨好党内大佬，而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己见，并公开与安倍晋三（Shinzo Abe）等人唱反调，其与安倍、麻生太郎（Taro Aso）等人的矛盾是公开的事实。但也正因此，石破被视为“刷新党政”的重要支柱，得到了对自民党现状表示不满的党员群体支持，与小泉进次郎、河野太郎（Taro Kono）并称为“小石河”组合。

2

党总裁选举中险胜高市

前已言及，石破茂在自民党内既得不到以麻生太郎为代表的主流派阀认可，又有“脱党”的“叛徒”经历，因此尽管其在地方上颇有人气，却始终不被看好能够在党总裁选举的决胜选中能够取胜。毫不夸张地说，此次石破的胜选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依照自民党总裁的选举规则，全体候选人将进行两轮投票。第一轮的选票包括国会议员党员的368票和地方110万党员·党友所折合而成的368票组成，若有候选人得票半数以上则直接当选，否则得票数最高的二人进入第二轮。第二轮选票则由368张议员票和都道府县的47张地方票组成，竞选出下一任总裁。无论过程如何复杂，自民党总裁选举明显的特征在于国会议员的话语权相当之大，因此通过派阀操控议员们的投票行为也成为过去自民党内的常见操作。

自岸田文雄宣布不参加本次总裁选举后，共有9位候选人参与竞选，其中以小泉进次郎的风头最盛，但最终因其过于年轻，加之后期宣讲政策不得人心并向麻生太郎示好而丧失了许多支持，致使其在地方支持上大败出局。直至此时，高市仍然以181张选票（24.6%）的优势领先于只有154张选票（21.1%）的石破茂，位居第一，并且在议员票上也多于石破26张，优势显著。然而进入第二轮的“石破-高市”二选一后，自民党内开始对于高市所代表的激进右翼路线产生忧虑，以小泉进次郎为代表的其他候选人纷纷倒向石破茂，最终致使其得到的议员票大涨，以共计215票（52.6%）的成绩险胜得到194票（47.4%）的高市早苗。

二轮投票分布

来源：Wikipedia

但仍需指出的是，这并非是石破茂本身的政策主张或在集体辩论中的表现出彩，而是自民党内部面临了“高市—非高市”的选择，反感高市早苗的自民党员不得已选择了石破茂，这与202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拜登的胜利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无论如何，高市早苗仍然获得了将近一半的选票，最终也只落后于石破茂21张选票（其中议员票16张），加之后续高市拒绝了进入石破执政集团的邀请，这意味着石破茂的政治基础恐怕并不稳固，为其执政埋下隐患。

3

派阀政治潜流仍在

自2023年末“宴会券”丑闻曝光后，自民党内几乎所有派阀均已宣告解散，以此向民众表明本党改革弊病的决心，唯有麻生派自诩清廉而拒绝解散。无论如何此举都削弱了既存的派阀政治，打击了通过派阀操纵政治、自诩为“造王者”（Kingmaker）的几位派阀领袖。然而，尽管在参选之初多数候选人都表示不会依赖派阀的力量，但是越临近开票日期，各参选人背后的派阀力量就越发明显，特别是本次竞选的三位主要候选人石破、高市和小泉都与麻生、菅义伟（Yoshihide Suga）等人频繁接触，并寄希望于获得后二人的支持。

直至开票前夜，自民党内大体形成了以菅义伟支持小泉进次郎、岸田文雄支持旧岸田派出身的林芳正（Yoshimasa Hayashi）和上川阳子（Yoko Kamikawa）、麻生派和旧安倍派支持高市早苗的基本格局。其中，岸田文雄的选择可以说改变了选举的天平倾向。与麻生太郎接触失败的石破茂在第一时间就宣布，一旦自己当选将延续当前岸田政府的经济、外交基本路线，此举极大赢得了岸田的好感。在开票日当日，此前一直不动声色的岸田指示旧岸田派的成员称，鉴于高市的政治纲领与现政府的政治路线不符，不应支持高市当选，以此暗示旧岸田派的成员投票给石破茂，而小泉进次郎等人则在落选之后迅速转为支持石破——当然也不排除小泉与石破二人事前早有密谋，一方在第一轮投票中落选后旋即在第二轮投票中押注对方，这在自民党历届的党总裁选举中亦有先例。

第二则助力则是高市本人的拉票演说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激进风格，引发了不少党员的忧虑和不满，甚至有一部分麻生派的议员也因此转投了石破茂。第三则助力是稍早之前日本前首相野田佳彦（Yoshihiko Noda）当选为立宪民主党新代表，其素以能言善辩著称，甚至在自民党内也具有一定人气，因此需要选出一位能够应对野田的有力人选。正如一些观察指出，自民党的大佬们很难说是真的认可石破茂的政策，大多只是出于对长期政权的渴望和对高市上台后未知的恐惧而将这个职位托付给他，或者说他们相信只有石破茂才是团结自民党并赢得民众信任的最优解。

在两轮选举中的议员票流向

来源：日经中文网

因此，可以明显地观察到在此次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派阀的力量依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选举结果，菅义伟、岸田文雄和麻生太郎成为了党内新的“造王者”，但并不能说这与之前的选举如出一辙。在这个观察角度上，笔者认同法政大学（Hosei University）教授白鸟浩（Hiroshi Shiratori）的观点：其一，这是一场以“无派阀”开始，并以“派阀复活”而告终的总裁选举，议员们的投票行为大体仍遵照“派阀的逻辑”；其二，派阀政治的力量相较过往确实有所削弱，这不仅体现在有不同观点和出身的9位候选人同台辩论（创自民党历史之最），更是出于最后由石破茂当选这一结果——在完全按照派阀政治投票的情况下，石破茂必败无疑。

02

沉稳鹰派，

在对等中重新定位美日关系

尽管在此次总裁选举中高市早苗的激进姿态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但不可因此断定石破茂就是温和鸽派。就其已经宣示的政策而言，石破茂一贯支持修宪并主张全面解禁集体自卫权和明确自卫队功能，其认可安倍内阁对于“安保三文件”的修订，并表示将延续岸田内阁的安保政策遗产，进一步推动防卫预算向GDP的2%扩张。总体而言，石破茂仍然是一位鹰派政客，而其师田中角荣则整体遵循“吉田路线”，并曾公开表示“离日本修宪还早着呢”，因此石破茂的种种言行与“田中最后的的弟子”这一称谓相去甚远。

1

矛盾与统一的政治观

对于石破茂的政治立场，很难用冷战时期“保守本流VS保守旁流”的政治格局去理解，也不能用单一的政治光谱去框定，甚至于在同一问题上他也能总是给出令人费解、但细想之下似乎又有一定合理性的观点。这种矛盾的两面性在永田町的政客中十分罕见，却时常出现在石破茂身上。天津师范大学讲师王鹏飞和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廉德瑰认为可以用石桥湛山（Tanzan Ishibashi）的小日本主义来部分解释他的行为，而庆应义塾大学教授细谷雄一（Yuichi Hosoya）则评价称：“他（石破）是所有候选人中最民粹主义的一位，善于在各种议题上依据公众情绪翻来覆去地转换立场，因此他时常被认为是一位没有坚定原则的软弱领导人……但同时他又被认为是一位经验丰富、值得信赖的政治家。”

以对待历史问题和参拜靖国神社的问题为例，石破茂毫不犹豫地批评过去政府的错误认识，认为那些否定东京审判政客的言行不符合日本的国家利益，并在外交上造成了恶劣影响。他认为当时的日本政府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却仍然发动了战争，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应当得到追究，接受东京审判的结果才是正确认识今天日本的方式，而虚化否定则是对过去问题的逃避，批判了“要么全是对的，要么全是错的”这样的自虐史观和一部分保守史观。

然而，绝不能说石破茂这些言行是出于对历史的正确认识，实际上他也从未明确表态过日本在这些问题对别国造成的伤害和错误，他只是更集中于对日本本国认知的讨论：“法学家和历史学家应当去探讨历史认知，而政治家的工作是为他们创造这样一个环境。”比如，自2002年首次进入内阁以来，石破从未参拜过靖国神社，但他又每年的8月15日都会去参拜护国神社，主张战争的发动者和应召士兵的两分化，因此应当将甲级战犯从靖国神社中移出分祀，这样就可以兼顾各方的情绪。

总之，石破茂在政治立场上十分圆滑，少数的共通点在于他基本上是出于其个人对于日本国家利益的理解而行动的，或者说他是永田町少有的、对日本“恢复真正的主权”极度执着的政客。有人将其称为民族主义者，甚至是戴高乐主义者（Gaullism），这暗示石破茂将在外交和安全事务上寻求更加独立自主和功利主义的政策，同时他的政治立场还将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和务实性。换言之，石破茂政府各项政策中的意识形态因素将会较之前任减少，立足于现实利益的考虑则会增多。也正因此，与一味强调提高日本国际地位和领导力的政客们所不同的是，石破茂将把更多精力放在如何调整地缘政治和与东亚邻国们的关系上。

2

“亚洲版北约”

如今，在印太地区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美日印澳四方会谈机制（QUAD），日本也部分加入了美英澳安全伙伴关系（AUKUS），并且在形成美日韩、美日菲的三边军事同盟中取得了巨大进展，日本自卫队不仅扩大了在防卫装备上的美日联合研发生产，还实现了与在日美军的联合指挥，进一步强化了美日军队的联合作战能力。在此基础上，石破茂的核心主张之一就是应在美日韩同盟的基础上构建“亚洲版北约”（Asian Version of NATO）以应对威胁、遏制战争。毫无疑问，在当前的语境下，石破茂所谓的“威胁”就是针对中朝俄，因为在今年8月访台期间石破茂就曾表示为了“防止明日之东亚成为今日之乌克兰，需要民主国家的通力合作”，这与日本右翼政客针对中国的表态如出一辙。

长久以来，日本遵循以美日同盟为基轴的现实主义外交的方略，与包括韩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菲律宾、印度、法国、英国在内的诸多与美国关系密切的国家建立了更加深刻的安全合作关系，这使得石破茂认为“亚洲版北约”存在实现的可能。依据他的说法，这一框架可以有效实现东亚各国之间的互相防卫，从根本上阻止战争的发生。这引起了多方面的警惕，中国一再反对任何具有地区对抗性的同盟框架，正如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林剑在石破茂胜出时强调：“中日关系长期健康稳定发展，符合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而美国则担心这将破坏美国在东亚同盟体系中的核心地位，并可能升级东亚各国之间的摩擦而对这一提议表示迟疑。美国分管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丹尼尔·克里滕布林克（Daniel Kritenbrink）批评这一想法过于草率，他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都表示：“现在谈论这种集体安全还为时过早。”美国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高级政治研究员杰夫瑞·霍宁（Jeffrey W. Hornung）认为，这表示美国实际上已经拒绝了日本，因为东亚还没有形成对共同威胁的共识，许多国家对和中国的合作仍然保持乐观，因此美国不可能支持这一想法。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尽管美国一再表示其无意在亚洲建立一个新北约或小北约，美国却支持日韩等国参加北约峰会以及北约在东京设立办事处，这同样意味着北约对东亚事务的干预。

石破茂当选后向哈德逊研究所撰文阐释其外交政策

来源：Hudson Institute

除了美国的反对外，实现“亚洲版北约”的另一大难题在于日本国内的法律限制和民众反对。鉴于石破茂并没有很详尽地阐释其“亚洲版北约”的具体样貌，一些学者也辩护称石破茂很可能混淆了集体防御（Collective Defense）和集体安全（Collective Security）的概念。前者通常指以同盟的形式对抗特定的外部威胁或对手，而后者则注重于巩固集团内部的和平与安全，并不针对外部的第三方。实际上，石破茂也在许多场合表示不应将中国视为威胁，而应保持中日之间的沟通，他对中国在自然灾害和人道主义救援上的多边合作表示肯定，同时试图恢复中日首脑层面的互访。在这个意义上说，关键的差别就在于中国是否也是石破茂“亚洲版北约”设想中的一员。

不过，在谈及“亚洲版北约”时，石破茂也曾强调同盟中“权利”与“义务”的概念，认为集体安全中的关键概念是义务，即如果日本加入“亚洲版北约”，联盟内的某个国家遭到攻击，日本有义务派遣自卫队进行支援。然而，即使日本目前有限解除集体自卫权，直接派自卫队赴海外参战仍属法律禁区，并且会引发民众的强烈反感。对此，石破茂在电视采访中被问到时也含糊其辞，称“至少不是超出或不超出自卫权范围的问题”，并强调“在这一体系中负有互助义务将如何对安全做出贡献”。因此，青山学院大学（Aoyama Gakuin University）教授佐竹知彦（Tomohiko Satake）在X上发文称，“抛开集体防御还是集体安全的区别不谈……在谈论‘亚洲版北约’之前，首先需要加强美日双方的防卫义务，并且当然需要扩大安保条约的地理范围，但石破茂做好这个觉悟了吗？”

综上而言，“亚洲版北约”构想的实现仍然面临较大的现实阻碍。

3

美日关系对等化

前已言及，石破茂是一位极力维护日本国家利益的民族主义政治家，其强烈主张应当强化美日同盟，并且实现如同美英那样的对等关系，综合推进美日同盟的安全合作框架，谋求实现日本独立的政治大国地位。他的这一想法最早形成于2004年的冲绳国际大学美军直升机坠落事件，当时美军立即封锁了现场，日本的警察和大学相关人员则被要求禁止进入，甚至不能参与调查，使美日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再次暴露在日本民众的视野中。时任防卫厅长官（后转为防卫大臣）的石破茂对此强烈不满，并自此开始致力于推进美日同盟关系的重新界定和对等化。

直升机坠落后受损的大学建筑

来源：神奈川新闻

在当前的美日同盟中，美国负有保卫日本的义务，而日本则负有向美军提供军事基地的义务，但这种“物与人的交换”实际意味着美日仍是“非对称单边义务同盟”。随着石破茂的上台，他认为改变这种“非对称单边义务同盟”的时机业已成熟，并主张有必要修订《美日安全保障条约》（Treaty of Mutual Cooperation and Securi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Japan）和《美日地位协定》（U.S. - Japan Status of Forces Agreement）。

为了凸显他所设想的对等性，一方面要使自卫队和在日美军共同管理军事基地（主要是冲绳美军基地）以强化日本对军事基地的管理；另一方面则是要求美国也要向日本开放美国的军事基地以供日本自卫队能够长期驻扎，至少也应实现自卫队在关岛的驻留。石破茂辩解称，这并非是为了针对某一方，而是为了提供更好的联合训练。有部分熟知石破茂的日本官员推测，石破茂大致是出于60%增强美日同盟的威慑力，另外40%是基于增强日本主权独立性的动机才提出这些主张。

显然，美国方面很难同意石破茂的全部诉求，他们担心如果石破茂一意孤行将会极大损害拜登—岸田以来持续深化的号称“史上最紧密”的美日关系。有意思的是，如果特朗普赢得了2024年的美国总统大选，石破茂对于美日同盟对等性的诉求可能会正中其下怀，毕竟特朗普一直不满于美国对其盟友承担了过多的保卫责任和成本。被预测如果特朗普上台就会被重用的前美国副助理国防部长埃尔布里奇·科尔比（Elbridge Colby）在X上发文称，美国应当欢迎日本寻求追求更加对等的同盟关系，但相对应的，日本也应该将其防卫预算增长至GDP的3%。

另一项值得警惕的对等倡议是，石破茂希望实现美日同盟的核共享，这被认为是美日关系对等化和“亚洲版北约”的重要标志。尽管这一政治目标与日本长期遵守的“非核三原则”（Three Non-Nuclear Principles，即不拥有、不生产、不引进核武器）相抵触，但石破茂强调只要允许由美军在日本本土使用核武器，就可以兼顾“核共享”与“非核三原则”，并进一步强化延伸威慑（Extended Nuclear Deterrence）。

此外，在经贸方面石破茂也可能寻求与美国建立更加对等和公平的双边关系。近期，石破茂强烈批评了美国对待盟友的不公平态度，这源自于从2023年年底日本制铁公司（Nippon Steel）宣布计划收购美国钢铁公司（U.S. Steel）一直遭受来自美方的打压和多方阻挠。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在9月5日致信买卖双方，指出日本制铁的收购可能会影响美国国内的钢铁供应，存在“国家安全风险”从而强行干预美日之间自由市场的交易行为。对此，石破茂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美国所谓的安全担忧让我感到十分违和。”他称：“对盟国讨价还价是美国近期的特点”，并质疑道，“美国说出这些可能损害盟友信任的话，真的合适吗？” 

03

 余论   

无论就9位候选人的哪一位而言，他们对于日本“正常国家化”的谋求和强化美日同盟的主张都具有相通性，这意味日本主流政界在整体上的右倾化，以及中日关系很难有乐观的前景。东京大学（University of Tokyo）的教授内山融（Yu Uchiyama）表示，石破茂对于安全议题的重视意味着日本将继续增强军事能力，与岸田政府将无太大不同。不过至少，自民党尚没有选择倾向于自由主义的小泉进次郎和继承安倍路线的高市早苗，而是选择了更为风格稳健石破茂，中国与新一届日本政府的交往依然有章可循。

因此，总体而言，石破茂政府时期的中美日关系将暂时依照当前岸田政府的惯性继续滑行，其仍然需要等到日本国会选举、美国总统大选尘埃落定之后才会开始正式推进新的政策主张。特别是就中日关系而言，倘若中日能在11月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秘鲁峰会或G20巴西峰会上举行首脑会谈，则将给予中日关系更大的稳定性和确定性。

参考文献

[1] https://mainichi.jp/articles/20240927/k00/00m/010/296000c

[2] https://www.jiji.com/jc/article?k=2024092700822&g=pol

[3] https://www.tokyo-np.co.jp/article/356985

[4] 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y89ez894rko

[5] https://www.japantimes.co.jp/news/2024/09/27/japan/politics/ldp-presidential-election-analysis/

[6]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4/sep/27/japan-shigeru-ishiba-prime-minister-liberal-democratic-party

[7] https://www.rfa.org/mandarin/yataibaodao/gangtai/hx2-shigeru-ishiba-visit-taiwn-08152024081045.html

[8] https://www.tokyo-np.co.jp/article/356999

[9] https://mp.weixin.qq.com/s/-WrccXj8nV-urwmmmANI4w

[10] 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8888218

[11] https://www.hudson.org/politics-government/shigeru-ishiba-japans-new-security-era-future-japans-foreign-policy

[12] https://newsdig.tbs.co.jp/articles/-/1456283?display=1

[13]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4-09-27/japan-s-oddball-leader-ishiba-wants-to-boost-military-beat-deflation

[14] https://jp.reuters.com/economy/bank-of-japan/TIRS3SOTZ5KPTNRMUO77MOYYHQ-2024-09-06/

往期精选

本文版权归“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所有，如需转载请与本公众号联系并注明出处。

欢迎关注公众号！

微信编辑：那一佳

如有投稿，请直接发至[e-mail]。一经录用将有稿费奉上。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该平台通过课题研究和精英讲坛的联动运作方式，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学术权威分析中美关系的热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