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北京有块地吗？能见到褐马鸡的那种

10月中旬，我和同事沿着京西林场千军台分场的一条山脊线上行。这是华北森林最绚烂的季节：金色的落叶松、由黄转红的蒙古栎、已经光秃秃的桦树和仍然苍翠的油松，共同组成了林场的斑斓图景。鸟儿藏在林间啾鸣，空气中弥漫着松针的香气。而仅有五十公里之遥的北京城，此刻已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

千军台分场秋景 摄影/罗晶

很难想象这样一片野趣十足的山林，在七十年前却是一片荒山秃岭。

由于地处温带季风带，夏季高温多雨，历史上，华北曾是一个森林茂密的地区。曹操在《苦寒行》中这样描述太行山南段：“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说明当时这里人迹罕至，猛兽横行。然而，随着人类活动的扩张，建筑、冶炼、矿业、战争等都在侵蚀着华北的森林。

到新中国成立时，华北森林已经几近消失，而北京西山大部分地区更是“荒山秃岭，水土流失，风起沙扬”（郑天翔《小西山造林绿化记》）。森林消失了，动物们自然就难觅踪迹。

如今的西山已遍布森林 摄影/罗晶

建国后，北京市在西部山地进行了一系列绿化造林活动。1964年，京津铁路林场被交由京西矿务局管辖，后又改名京煤林场，这是京西林场的前身。在支持这一区域煤矿生产的同时，受国家政策鼓励，林场也在植树造林，并进行半封闭式管理。林场共有7个分散林区，东西跨度约120千米，南北跨度约100千米，种植的主要是“坑木林”，也就是生产矿井里用做支柱的木料，为煤矿生产就近取材。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于技术不断进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时，煤矿已不再使用坑木，改用更坚固的钢轨，因此，这些坑木林成材后从未进行过生产性砍伐，得以完整保存下来。2016年，京西的矿井开始逐步关停，京煤林场也被移交至北京市园林绿化局管理。

从瞭望塔眺望京西林场 摄影/罗晶

得益于林场多年的有效管理，这一区域的狩猎、采伐等干扰减少，野生动物开始回归。

在林场工作多年的护林员刘德龙，近两年就数次在巡护时目击到华北森林最具代表性的鸟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褐马鸡。他们上一次相遇是在今年9月。

“那三只鸡就从路中间走过去，个挺大。这种鸡飞不高的。”说完他给我们看了他用手机拍摄的照片。褐马鸡分布范围很窄，平时比较隐蔽，喜欢生活在华北落叶松林、云杉次生林和华北落叶松、云杉、杨树、桦树等树种组成的针阔混交林中，而京西林场恰恰满足了它的生境需求。

红外相机中的褐马鸡

2019年，在北京市园林绿化局的指导下，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开始了在京西林场的生物多样性调查，并据此对林场管理、保护提出科学建议。

作为生物多样性调查的重要手段，山水城市团队的同事在林场范围内布设了29台红外相机，除了山脊线、林下兽道等地外，我们特别注意动物饮水的水源地。去年入冬前，我们选中了一条溪流，红外相机不负众望，为我们抓拍到了不少动物的精彩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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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山水的同事正在检查红外相机 摄影/厂长

到了初夏，动物们更加活跃。勺鸡妈妈带着今年新生的雏鸟来到水边觅食，有的小鸟还要妈妈投喂。猪獾晃到水边解了渴，然后半个身子浸入水里，开始认真地搓起澡来。中华斑羚则比较警惕，喝水前要四下张望，喝着喝着又会停下来看一眼。野猪也有了小猪仔，学着妈妈的样子在树林里拱来拱去。小鼠和鼩鼱趁着夜色外出活动，豹猫当然也会在夜间寻找这些美食。京西林场为它们提供了栖身之所、丰富的食物和较少受到干扰的环境，使它们能在这里稳定地生活、繁殖。

快乐搓澡的猪獾

警惕的中华斑羚

在西山绿化工程时期，林业工作者就考虑到了种植单一树种可能出现的问题，例如松柏生长期慢，树种单一不利于防火、防虫等，并提出要阔叶树与常绿树混合种，又分条状混交和块状混交，同时还要考虑到树种对阴坡和阳坡的喜好。到了京煤集团管理林场时期，出于对坑木质量的要求，又种植了大量油松、落叶松、刺槐等树种。

京西林场的针阔混交林 摄影/罗晶

由于数次植树工程所植树种原本就在华北山地有自然分布，林场逐渐发展成兼有高海拔落叶松林、较低海拔的针阔混交林和油松林等类似原生林地的环境。这样既有充足食物，又有安身之所的山林自然受到野生动物的青睐，从蝴蝶蜜蜂等小小昆虫，到啄木鸟、红嘴蓝鹊等林间鸟类，再到褐马鸡、勺鸡等雉类，苍鹰、灰林鸮等猛禽，甚至中华斑羚、西伯利亚狍这样的中小型有蹄动物，以及豹猫、狗獾等捕食者，都在这里繁盛起来。这片与城市只有寸步之遥的森林和森林里的小小居民们，值得我们用心守护。

松鼠啃食松果后的残渣 摄影/罗晶

然而，这片山林虽好，却并非尽善尽美。部分林区存在树木密度过大，长势不良等问题，而树冠郁闭度过高会遮蔽阳光，导致林下的草本植物和灌木都很难生长。

有时，砍树比植树更能帮助森林恢复到自然健康的状态。

自2017年北京市园林绿化局接管以来，林场会采取间伐、疏枝等措施来降低树林的密度，为乔木、灌木和野花野草的生长腾出空间。山水自2019年起，开始与京西林场展开合作，希望能够以近自然林的模式对林地进行科学管理。我们经过前期的几次调查，已经商讨出初步的间伐方案，希望今后能为未来的管理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密度过大的落叶松林 摄影/谭羚迪

2020年10月，由华泰证券和蚂蚁森林共同支持，由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执行，与北京市京西林场共建保护，并获得COP15执委办和北京市园林绿化局支持的“益心华泰·蚂蚁森林京西公益保护地”已经上线，希望大家能和我们一起来为一片森林的可能性努力。它不在遥远的深山，不在人迹罕至的高原，而在距离城市不过一小时车程的郊外。只要你在蚂蚁森林上积攒了足够的能量，就可以来兑换京西保护地。

在各方支持下，山水将继续开展生物多样性调查，积累数据，以便因地制宜，制定适合林场的保护方案。京西林场的护林员是保护工作的主要执行者，我们计划对护林员进行系统培训，让他们更好地参与到我们的保护行动中。我们还希望在这里开展自然教育活动，让公众亲身感受这片森林的生机与活力。蚂蚁森林已经制作了一个AR小程序，只需手机扫一扫，你就可以感受置身京西林场的快乐。

2020年9月，京西林场地区最后一个煤矿正式关停。接下来，这里将会展开新的故事，我们希望这个故事里有自然山林、野生动物，以及你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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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王建文. 中国北方地区森林、草原变迁和生态灾害的历史研究[D].北京林业大学,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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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宏群,廉振民,刘晓莉.中国褐马鸡的研究现状及其保护措施[J].延安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9,28(02):92-96.

[7]梁楠,马慧晶,冯帆,史婵,闫海冰,杨秀清.华北亚高山3个典型森林群落的树种组成与结构研究[J].山西农业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18,38(12):55-61.

[8]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政府网.北京京煤集团：产煤与植树一样都不少[OL].http://www.forestry.gov.cn/main/102/content-247255.html.

作者介绍

罗晶

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传播团队实习生，中国人民大学传播学硕士在读，第七届北京飞羽成员。热爱自然观察，目前最爱观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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