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琦:绘画“奇遇记”
看秦琦的绘画,就像在看一出出静默的哑剧。虽无声响,但当那些看似“真实”的片段,被画笔“拼凑”成一幅完整的“虚象”时,作为观众的我们,是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谎言所欺骗?还是会有走进一个全新世界的惊奇感觉?
让我记忆深刻的一件秦琦的作品,是他创作于2019年的《木筏》,在这件作品中,艺术家用自己独特的“幽默”或“狡黠”,稀释了我们意识中“灾难必然会走向毁灭”的单向结局:
倾斜的地平线、波涛汹涌的大海、浮在海面上的萝卜(或水桶)、即将落水的斧子和“梅杜萨之筏”的形象联想等等,均营造出一种即将倾覆的危险意向;但那个带着雷锋帽、身穿军大衣、典型的中国北方的农民形象,却极其淡定地趴在木筏上,眉宇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恐慌,脸上两撇下垂的小胡子也被一束没有出处的奇怪光线所点亮。
一边是气质阴郁的天空与风雨飘摇的大都市,一边是在舞台追光下缓慢修正着自己身姿的“乡村主角”,在此,秦琦用既隐晦又强烈的情绪反差,为画面营造出一种“飘忽”的趣味:严肃与邪恶并存、其中还掺杂着些许“诙谐”或“顽皮”……而这种极具跳跃性的“绘画言说”方式,也让秦琦的画中之像与现实之间的关系,总是以一种既直白又复杂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秦琦画中的风景、人物和静物等形象,基本都来源于他所熟悉的周边环境:这些日常之物是被种植在城市(或城乡结合部)盐碱地中的“尴尬农作物”,它们在吸收着现代化营养的同时,也在啃噬着文明所遗存下来各色垃圾,或许对于秦琦来说:这种不可调和的当代矛盾,正是万物能够和谐并存的重要基础之一:
摆在餐桌上的写实死鹅和漫不经心的扭曲器皿、打瞌睡的年轻厨师和张牙舞爪的艳俗花朵、公园里呆头呆脑的雕塑和拿板砖儿的老板儿子、插在花盆中的画笔和抱头坐在仙人掌旁的胡志明躯干等等,虽然秦琦时常假借古典绘画中端庄的仪容来构图,但最终所表现出的格调却与“程式化的审美”规则南辕北辙。
秦琦用画笔将物像从其熟悉的环境里“打捞”上来,并在重构的感性关系中,将种种日常之物转化成自我视角下的“异质存在”。在此关于“什么是可以入画”的传统选择标准已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热烈情感的“冷漠”物像姿态。就像在2019年创作的《两个侍者》中,本应是盘中之物的龙虾,却骄傲地扬起鲜红色的须子,成为画面的视觉中心;而两位侍者却被近似的灰色调涂所同化,如蜡像般茫然地矗立在画面两边。
此外,秦琦也创作了很多与历史、美术史和异域风情相关的作品,但他并不是以严谨理性的科学态度,去考证历史或异域的真实性与可靠性,而是出于艺术家的“本能”,从某个能引起自己兴趣的形象点出发,再通过直觉化的联想(或无意识地勾画等方式),最终将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维度交叠在一件作品之中,甚至会将自己的朋友安放到某个著名的历史情境中去。而秦琦也在对于线性历史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与“误读”中,放弃了追求所谓的“绝对真理”,并更加注重绘画和形象本身所带来的“突发惊喜”或“持续挫败”。
最后,看秦琦的绘画总会让我想到像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木偶奇遇记》中的一个情节:当匹诺曹走进鲸鱼肚子的深处时,看到一点微光,循着光线继续走,他看到在一张点着蜡烛的小桌子旁,正坐着自己年迈的父亲。尽管当时读到的是文字,但被文字勾勒出的幽暗背景、暖色烛光及周边泛出的淡蓝色光晕等等,却在我脑中生成了一幅可见的生动,至今无法忘记。而秦琦则像那个在诸多“不可能”的场景中经历着各种“奇遇”的小男孩,只是他手中有画笔,可以将种种看似荒诞的寻找,保留在涂满童趣底色的画布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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