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爆款纪录片《养虎为患》：成王也无法实现自我救赎

4月12日，Netflix在美国疫情期间播出的爆款纪录片《养虎为患》（Tiger King）正式完结，IMDb得分7.7分，烂番茄指数达86%。

这部八集的纪录片历时5年拍摄，但却与观众想象中的传统动物保护题材纪录片大相径庭，大胆地糅杂了野生动物、犯罪、邪教、枪支、同性恋、一夫多妻、政治选举等充满爆点与槽点的内容，里面的多位人物也因为作恶多端、浑身是戏而不断刷新观众的认知下限，被网友称为“全员恶人的纪录片”、“魔幻到马尔克斯都服”。

纪录片主要围绕动物园园主Joe Exotic（“野生乔”）和大猫救援会创始人Carole Baskin之间的斗争展开。

▲Joe Exotic

▲Carole Baskin

Joe是一个打扮放荡不羁的野生动物爱好者，他圈养了200多只老虎在自己的动物园里，通过供游客观赏、拍照、触摸、演出等赚取收入。

同时，Joe聘用了社会上的一些残疾人、罪犯等作为动物园管理员，并对他们进行剥削。他是个同性恋者，跟两个男人同时结婚。他还随身带着一把枪，并多次在自己经营的电视台里播出他把Carole的娃娃模型“一枪爆头”的场景。

Joe之所以那么讨厌Carole，是因为她总是跟她对着干。她经营着一个大猫保护组织，在脸书上有200万粉丝。她利用她的社交媒体影响力和法律维权意识，不断地指责Joe虐待动物，切断了Joe的多条财路。

Carole说话总是面带微笑，但背后是个“伪君子”。她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但也在用动物赚钱。她还被怀疑杀了前夫喂给老虎，从而继承了巨额遗产。

Joe和Carole隔空对骂，誓死要铲除对方。Joe因为侵权需要给Carole赔偿100万美金，后来还被小人欺骗失去了动物园，最后Joe被警方指控企图杀人而锒铛入狱。

当老虎成为权力符号

这无疑是一出围绕着私人饲养老虎的闹剧。这种看似荒诞的行为其实在近年来也并不罕见，野生老虎在这里并不被看作是一种动物，而是权力的符号。

首先，这是一种人类至上的象征，展示的是人类能够驾驭凶猛动物的强者气势。一种动物越凶猛，人类的驯服就越有意义。将作为动物王者的老虎驯养成温顺的“大猫”，其实是一种拥有过人能力的证明。特别是在崇尚强者的美国社会里，驯养老虎是一种公认的意见合谋，这样的符号能够与地位、金钱、资源挂钩，建构一个人的社交形象。

其次，这是一种男性荷尔蒙的象征，展示的是父权社会下男性的绝对控制权。

纪录片里的一个主要人物Doctor Antle是Joe的启蒙导师。他也经营着大猫动物园，聘用了多位女员工，对她们进行洗脑成为他的“后宫”，还任劳任怨地在动物园工作。这些女员工被要求去隆胸，还得穿着性感地跟老虎一起为游客表演。

▲博士与他的“后宫”

而动物园里老虎合影业务的火爆，是因为不少游客希望花钱拍下照片发到社交网络上，由此增加约会的筹码。

在消费社会里，人们更加关注符号价值。符号能够提升认识一个人的效率，就像我们总能通过一个人的朋友圈迅速判断新加好友的个性、塑造良好的自我形象一样。在社会快餐化和人物标签化的裹挟下，我们是否还会愿意驻足审视自我的内心、耐心地去了解并接纳真实的他人呢？

Joe的两个丈夫，一个是看上了Joe的钱财才和他在一起，最后还跟动物园的前台女员工私奔，而另一个则整天在动物园里游荡、打枪、吸毒，最后举枪自杀。在Joe锒铛入狱后，原本对他任劳任怨的员工纷纷与他撇清关系，没有一个人愿意为Joe说一句好话，生怕惹上麻烦。

看似通过老虎拥有了权力的Joe，最后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当边缘人成为意见领袖

Joe和Carole并不是纯粹的恶人。他们都有悲惨的经历，都曾是社会的边缘人。

Joe是一位同性恋者，也因为这个身份被他的父亲厌恶。他开车坠桥摔伤了后背，戴了五年的支架。他开动物园也是为了纪念去世的哥哥。

Joe对老虎的喜爱并不假，曾经的他还积极为保护野生动物发声。

老虎曾经治愈了Joe，因为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用有色眼镜看待作为同性恋的他，还给他带来了陪伴与快乐。

Carole曾被三个男人性侵，但她不但没有得到家人的帮助，反而还被认为是勾引了别人。她在15岁就离家出走了。

Carole从小就跟自家的宠物猫一起长大。她没有什么朋友，她的朋友是两只想象中的白猫。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喜欢老虎，并决定拯救它们的原因。

老虎曾经是他们走出边缘的帮手，而现在却是他们满足欲望的借口。

动物园的生意让Joe出尽了风头。老虎傍身褪去了他昔日软弱的同性恋者的形象。他突出的表演天赋使他深受游客的喜爱，还有一批任劳任怨的员工和两个帅气的丈夫，去参加州长选举还获得了19%的支持。

Carole在大猫救援会中找到了昔日没有的存在感和关注度。她被称为是大猫的“特蕾莎修女”，她的保护中心还被夸赞是“动物保护区中的丽思卡尔顿酒店”。

当曾经的边缘人成为意见领袖，他们发现自己的话语竟然如此有力。渐渐地，他们迷失在被高捧的快感中，忘记了当初老虎给他们带来的踏实。他们极度害怕存在感的消失，因此更加执着于把自己塑造成宗教领袖和国王。

但他们真的摆脱了边缘人的身份了吗？他们还是没懂得，他人始终没办法给予长久的快乐，真正的救赎是自我的和解。

当纪录片成为集体狂欢

这部纪录片的主人公个个都是“奇葩”，故事情节也荒诞离奇、迂回曲折。也正因如此，这部纪录片成为了爆款，在美国本土掀起了网络热议。

Joe的打扮被众多网友模仿争相模仿，甚至还发起了#FreeJoeExotic（释放野生乔）的话题。Carole则被全网唾弃，网友们还向警方请愿重启对她前夫失踪的调查。纪录片里的人物被cosply，甚至被做成蛋糕，还成为了流行的网络梗。

▲明星史泰龙一家模仿纪录片里的人物

▲Joe形象蛋糕

▲Carole被全网唾弃

但所有的这些，都与老虎无关。

当纪录片与真人秀的边界过度模糊，纪录片固有的冷静客观就容易被消解。观众们更是以追剧的心态来观看这部纪录片，嘴里感叹着“震惊三观”，并推荐亲朋好友观看一起吐槽，但并没有用看纪录片的思维去思考背后意义，甚至还同情Joe是影片所有“恶人”里最善良的一个，把他捧成了网红。

▲豆瓣网友的评论

纽约客评论认为这部纪录片的火爆仅仅是因为碰上了疫情隔离。“安慰的电视节目已经不起作用了，我们需要一些更加丑陋的东西”“既然隔离在家已经失去了尊严，倒不如发泄粗鲁的本能冲动”。

严肃议题被转移，当集体狂欢过后，网友们又轰轰烈烈地寻找下一个目标，这部片子还能剩下什么呢？

曾经的“虎王”Joe像他养的老虎一样被关进了监狱的笼子里，网友们像观看老虎表演一样观看着Joe的猎奇人生，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个世界的确是如纪录片所示的荒诞。

老虎从未自我称王，想成王的是人类。多思考，多自省，或许才是人类摆脱兽性思维的出口。

参考资料：

https://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20/04/13/the-crass-pleasures-of-tiger-king/a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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