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鬼吗?建议空腹看这部“呕吐”之作
今年柏林电影节最让人期待的电影之二,就是法提赫·阿金的《金手套》。很难想象,三年前还拍着《契克》这样青春公路片的阿金,在2017年会拿出一部极度愤怒、极度宣泄的《凭空而来》,而2019年年初的这部《金手套》则是更加彻底地放飞自我。
《契克》
《凭空而来》
法提赫·阿金这部新片改编自上世纪70年代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弗里茨·洪卡(Fritz Honka)的真实犯罪事件。
在全球各具特色的“政治正确”(自我审查)席卷下,很少还有人如此专注于展现极致的丑陋,丑陋的面容、丑陋的场景、丑陋的杀戮、丑陋的性交、丑陋的人性、丑陋的欲望,隔着屏幕都能清楚地闻到腐烂的尸臭。
《金手套》
很多人在看到这类杀人狂题材的电影时,会下意识地相互比较谁更血腥,尤其是去年拉斯·冯·提尔的《此房是我造》刚刚面世,今年1月份的圣丹斯同样也推出了一部以美国连环杀手泰德·邦迪(也是《沉默的羔羊》原型人物)为原型的影片《极端邪恶》。
《此房是我造》
《极端邪恶》
和这两部影片的人物不同的是,《此房》和《邪恶》都是典型的精英型淫乐杀人狂,享受着血与杀戮激情喷射时的快感。而《金手套》在某程度上是反精英式杀戮,一种怪异的鬼魅而虚空的反人类设置,对待其他生命的残忍。我们很难感受到男主角弗里茨的内心深处,只能从细枝末节中捕捉到某种愤怒感。
这一点其实从2017年的《凭空而来》中就可以看出,关于阿金这两年的创作轨迹和兴趣点。
而新片《金手套》所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甚至能够引发观众的嗅觉反应。如果拉斯·冯·提尔的《此房是我造》是用虐杀的腔调写哲学论文,那么阿金同样也是用恶臭和残忍书写着他的文本。
1.一个杀手与四个妓女
影片的叙事背景是上世纪70年代,虽是以真实的连环杀手为原型人物,但影片文本还是取材于2016年轰动德国文坛的,海因茨·斯特伦克的同名小说《金手套》。
影片一开始就交代了弗里茨的身份,以弗里茨的第一次杀戮为开场引子。出现在逼仄、肮脏的阁楼床上的一条女人小腿,带着血污的丝袜被扯到小腿肚上,松弛的肥屁股耷拉在一旁。在一种静态的窥视风格中,弗里茨本打算将女尸拖到门外处理,可是吵醒了邻居,只好把整条尸体剁成血淋淋的肉块,哪有空隙塞哪儿。
和小说中一样,阿金的电影也是从杀手角度来讲述的。弗里茨的容貌已经不能单纯地用丑陋来形容,畸形的猪旦鼻,满脸疥疮留下的疤痕,被酒泡肿了的眼睛,不纯正的混杂血统,汗水油腻的头发,略微驼背的身躯,浑身散发酒醉呕吐后的胃液气息,是大部分人在路边见到都会躲开两米远的那种人。
他常年混迹于“金手套”酒吧。同样猥琐的酒保,绰号叫“肛门”,另一位常客也是名老怪物。前武装党卫军的成员、大屠杀幸存者、妓女、瘾君子和各种被社会遗弃的人,都流连在“金手套”里不分昼夜地买醉。
弗里茨被纯粹的无法医治的暴力冲动全面性压倒,他的眼睛充满了绝望,看不见一丝人性的痕迹,瞳孔倒映出对周围世界深深的蔑视。阿金的剧本保留了小说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性,可以说影片的驱动便来自于非理性,画面暴力而冷酷,甚至没有任何让人喘气的空隙。从一个臭气熏天的场景到另一个臭气熏天的场景,选一个肉体肢解一个肉体,都处理得直截了当。
当然,影片中还是设置了两个“正常人”作为功能角色,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天使和魔鬼的作用。一个是被弗里茨视作甜心的美少女佩特拉,在酒吧中被怪物们意淫着,美好的容貌让影片稍稍从满溢的便池拖回正常世界。另一位则是在弗里茨想要做一个正常人时,用酒精将其诱惑回到下水道的魔鬼。
在这个下水道世界中的一切,都是一片暗沉的红棕色,别以为是那种欧洲贵族家中的抛光红棕色木质家具,而是那种脓疮被挤破后还沾有脓血的干结的痂皮。这里的金手套酒吧、阁楼、床铺、酒瓶、窗帘、食物、干血、体液、衣服、污渍,连弗里茨浴室里溢出的泛着泡沫的污水,就连墙上挂满的色情片,似乎也因为年代久远而积满污垢。
影片中令人难以置信的真实感和极端暴力,看得出来是导演有目的地打破了以往累积的品味界限,是种挑衅,也是种试验,似乎在考验观众是否愿意体验这样的厌女和杀戮。事实证明,人们对重口味一向是越觉得难受越想看。
电影中的杀戮毫不精致,可以说是又脏又暴,最起码没有故作艺术的做作的所谓“性冷淡美感”。弗里茨在影片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蟑螂一样的底层,被鲁莽和烈酒所驱使。他用免费的酒来引诱聚众的老妓女跟他回到小阁楼,用重复的杀戮来填补性无能所带来的心理创伤。
2.下水道的美人鱼
影片《金手套》中的挑衅意识其实非常明显,越是让人不适,越是引起反弹。弗里茨清洗式的暴力,与法斯宾德很多作品展现的德国社会的退化有着深度契合。甚至会让人联想到艺术家乔治·格罗兹的粗俗美学,酒气熏天的赌徒和肥胖的老妓女组成的社会性暴力,缔造既颓废又破败的世界,既破碎又“稳固”的整体。
这些都构成了战后西德的社会草图,甚至从《金手套》的人物和场景中能找到相对应的设定。如果往历史阴谋论上想,影片中腐臭的下水道正是二战后德国的境况。真实描绘了西德依旧挣扎在混血人种论、暴力杀戮、性无能的粪池中,试图向前迈进时终究被魔鬼拖回地狱的宿命。
有趣的是,非纯正血统、性无能的杀人狂这样的人设,似乎在历史上特别容易就能找到相对应的人物,譬如说那位以二战时期中东血统充雅利安人的德国灭犹杀人狂。一个人越是厌恶自己身上某种特性,就越容易对周遭的同类进行疯狂灭杀。
弗里茨可以像仰慕女神一样看着青春美好佩德拉,那个时刻就连影片的氛围都从肮脏血腥变成黑色幽默;但面对和他一样像蛆虫般存在的老妓女们,弗里茨几乎是以清理垃圾的心态处理她们。
像网购的充气娃娃那样发泄完性欲后,再如菜市场捎回来的大猪腿那样剁块,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扔在狗窝的边边角角,不需要尊严不需要怜悯,因为她们不是人,是臭虫是蟑螂,和他一样。
在腐烂的散发恶臭的下水道场景中穿插病态的戏谑,浓烈的恶趣味会自然而然地引发观众们的独特期待。然而,阿金这次的剧本构建还是略显扁平化,镜头语言也趋向于单一,呈现出麻木、冷淡的质感。只是,无论观众看不看得懂,都同样引起身心不适。
男主人公妆前妆后对比照
和《此房是我造》比较的话,阿金的创造态度是非常模糊的,至少在冯·提尔的创作过程中,其严谨、理性、一本正经地探讨扭曲的性和变态的杀戮还是非常明显,在呈现但丁式地狱现实中的自我内省是冯·提尔的一贯逻辑。
但在阿金的新片中,反而很难去界定为什么要过度呈现这种让人不适的极端场景。
将这部电影定性为纯粹的虚无主义是不对的,影片中虽然或多或少暗示出阿金的反本土政主义,党卫军和集中营的暗喻,德国社会依然存在的威权主义等等,都透露出影片的政治讽刺意味。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文本中缺少批判思考,反而使暴力血腥变得多余。
如果是想探讨人性,那很明显影片在挖掘人物心理层面的描述还不够深入;如果是要映射社会性和政治性,同样在象征、隐喻上铺排得也不够完满,既不闭合也不开放。
那这部沾满粘腻脓液的Cult片的艺术性到底在哪里?这应该还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吧,不可思议往往是可思议之母,也许真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还没看出来呢?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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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钟》张艺谋
《地久天长》王小帅
《恐龙蛋》王全安
《琼斯先生》阿格涅丝卡·霍兰
《伊莉莎与玛瑟拉》伊莎贝尔·科赛特
《脚下的土地》玛丽·克鲁泽
《金手套》法提赫·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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