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企业债、地方债到国家债——谁来还债?
当初如日中天的乐视,如今债务危机集中爆发。尽管贾跃亭在个人公号发布名为《我会尽责到底》的署名文章,承诺把欠款全部还上,但乐视总部门口还是躺满了前来讨债的供应商。
并非乐视一家,此前被浑水做空的辉山乳业也深陷百亿级债务,授信的23家银行被卷入其中;齐星集团背负70亿元银行债务,以致所在地山东邹平面临区域性金融风险。
也并非民企高负债,据统计,中国非金融企业部门2015年底负债率高达156%,其中65%来自国企。截至今年3月末,央企的负债率是66.5%,官方表态是债务风险可控。
相比企业债,中国地方政府债务负担也不容小觑。
截至2016年末,中国地方政府债务余额为15.3万亿元,占GDP比重达20.6%,高于美国14.1%-18.9%的水平。
从债务率看,超过100%的则包括贵州、辽宁、云南、广西、内蒙古、湖南等西部省份;超过80%的达到17个省份,包括浙江、福建和山东等三个经济大省。
比总量更可怕的是债务累积增速,2007年底中国债务与GDP之比仅为148%,9年不到的时间,暴增约70%。
如果说企业可以破产清算,地方政府却不能倒下,一般通过地方融资平台以“借新还旧”的方式,使存量债务实现滚动,把债务期限拉长,以时间换空间。换言之,即是将债务风险后移,使债务危机隐性化。
国家债则更是技高一筹。如美国将寅吃卯粮玩得炉火纯青,把美国国债卖遍全球,而且还是被各国疯抢的“爆款”——33%的国债由外国投资者持有,由于外国投资者的参与,美国可以“花全世界的钱”搞经济建设。
从1776年建国到1980年的200多年里,美国累计国债只有近1万亿美元;到2016年末,在不足40年的时间内,债务总额却接近20万亿美元的标界,预估还会在10年内飙升到30万亿美元。
并不是所有国家都能玩转国家债,更有玩失手的。
如希腊,其债务危机迈入第八个年头,在2010年5月接受第一次救助,随后又接受了两次救助,总金额2600亿欧元,不仅没有走出债务泥潭,更是拖累欧盟,成为欧盟分裂的隐患。
如今希腊的两大“金主”(德国和IMF)都在互相推锅——德国不愿再减免希腊债务,而IMF坚持无减免不出钱。
美国能玩转债务,而欧洲玩不转,原因就在于国家信用存在本质差异。
首先
体制差异决定了欧元区政经实力难与美国媲美。欧元区统一的货币政策与分裂的财政政策相对冲,形成政府赤字漩涡,政治体制决定了其主权债务危机无法避免,而美国则不存在类似的纠结。
其次
美国还有一道“杀手锏”即美元,相比美国开动印钞机即可向外转移矛盾,欧元区却无缘铸币税红利,其政经压力只能在区域内部冲撞,而不会有其他人来分担。
总之,欧债因国家信用不足而很难“玩下去”,毕竟很少有人愿拿真金白银去赌风雨飘摇的欧洲主权信用格局;而美债却有美国强大的国家信用支撑,其稳定性胜过当前其他债务投资品种。
一般而言,无论国家债还是企业债,其本质都是寅吃卯粮、透支未来,其运作机理大致有三层:
一是造概念、讲故事,营造“高预期收益率”;
二是要能吸引源源不断的接盘者,使得“击鼓传花”游戏得以继续;
三是总会被人发现真相,揭发谎言。
其实美国当年大量的次贷及其金融衍生品本身即为“有毒资产”,其在雷曼手中“引爆”、并掀起全球性金融危机,表面看似偶然事件引发的多米诺效应,实际上其祸根却早已预埋,次贷谎言迟早会被戳穿从而真相大白。
而债务“庞氏骗局”的根源在于信用经济与金融文明叠加,正是融资、保值、套利等客观的市场需求推动金融创新迭出。
具体到中国国企债务,至少有两大原因:
一是历史遗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下如此巨量的国企债务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某种意义上是多年改革成本的堆积。
“做大做强”早已是央企经营决策的“标配”,从而引发两大后果,央企要么利用“长子”的融资优势拼命扩规模、上产能,加大杠杆率,要么不顾市场规律横向兼并重组,小舢板硬是拼凑成大舰队,大而不强。
地方国企则囿于政府政绩与社会稳定等诸多外部因素,不得不通过加大杠杆、扩大产能来化解市场风险,导致产能严重过剩,反过来进一步加重经营风险,债务越累越多。
汽车行业产能利用率已连年下降,但各汽车制造商产能扩建项目仍在不断推进。
此外,大量介入竞争性行业的中小国企,由于缺乏市场有序退出机制,沦为僵尸企业,甚至在囚徒困境下,为了苟延残喘,借新还旧,债务雪球越滚越大。
二是“拯救”危机的副产品。
危机来临,许多本该被淘汰的企业,却乘着试图熨平波动的东风,争先恐后上马大项目,争食制度红利,最终导致制造业产能过剩无以复加;资金的主要投向——大项目、大工程,现金流问题转化为资产负债表问题,企业经营举步维艰,又因巨额债务包袱而出售无门,无人问津。
而当下债务GDP之比畸高,亦与近年来的信贷大幅扩张不无关系。
综上,债务危机新旧原因掺杂,滚雪球的斜坡不断延伸,斜率越来越大。
地方政府债务形成也有其客观原因:
一方面是“钱少事多”,1994年税制改革后,地方财权减弱,事权增加,转移支付远远不能满足地方政府的支出需求,如城市建设、社会保障。
另一方面,地方经济增长也靠投资拉动,难以摆脱“投资依赖症”。只有资金不停地投下去,才能保持高增长,才会有好看的政绩。
因此,除了卖地产生的土地财政收入外,从2004年起土融结合起来产生大规模的现代化融资平台运作的风生水起。
然而,信贷刺激对GDP拉动的边际效应在递减,1996年至2008年期间,GDP每增加1元只需要1.5元的信贷投放,2013年以后,GDP每增加1元需要4元的信贷投放。
不过现在预算法把过去地方政府投融资的模式转化为一个新的模式,一是投融资的法律主体发生了变化,从企业变成政府,第二是把银行贷款转成债券。
中国的债务问题成为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有些国际机构认为当前中国债务负担过重,可能会爆发债务危机。
原因在于中国间接融资比重高,企业债务若出问题,银行可能会牵连其中,进而导致国家财政也可能出问题。然而,中国因为债务危机爆发经济危机的概率却微乎其微。
这不仅在于,尽管金融市场化在加速推进,但其与国同体的本质未改,政府依然具有对债务的把控能力,比如控制信贷规模、货币投放等,而政府财政收支状况稳健、资产规模超负债,为应对债务违约留下空间,更在于中国问题倒逼式改革基本杜绝了一根筋走到底,包括政治上对左平右衡的拿捏,一旦问题集中爆发便能迅速加以调整,不会出现全面溃堤的局面。
至于怎么改,存在两种倾向。
一种是从历史中寻找突破。
朱镕基时代,一面大刀阔斧进行国企改革,一面成立资产管理公司,将不良资产剥离转移,让国有银行轻装上市。
之后,随中国资本市场不断成长壮大,债转股成为掩盖转移债务的更佳道具。
一种是借鉴他国模式。
日本用蜗牛爬行的方式,通过推动银行等金融机构兼并重组浪潮,有效降低了银行不良债权率。
当然,代价是长期的经济低迷,正如高盛所述“每个债务快速增长的大国,要么经历了金融危机,要么经历了GDP增长在更长时间内放缓”。
这两种方式都内置着政府主导的轴线,而政府实际上有两种选择,要么将杠杆从国企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要么通过市场化转嫁出去,后一个选项难度虽大,但好处多多,尤其吻合十八大三中全会提出的“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的指导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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