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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为何成为“火药桶”?

2018-01-04 王德培 福卡智库


当世界还在翘首展望2018,不曾想新年的头条却被伊朗抢占了。

伊朗自2017年12月28日起爆发大规模抗议,抗议民众起初对经济形势表达不满,随后很快转化为反政府抗议示威,甚至指向宗教领袖,并蔓延至伊朗全国各地,截止到2018年1月1日,已有约450人因抗议而被捕,总死亡人数上升至20多人。这是2009年以来伊朗公众表达不满情绪最为严重和普遍的一次。


伊朗此次动乱的主要原因是国内经济问题:

在油价低迷的背景下,伊朗商品价格持续上涨,通货膨胀率9.6%居高不下;

伊朗货币里亚尔对美元近三个月大幅贬值,市场汇率跌幅超过20%;

失业率高达12.6%,相比2016年同期上升1.4个百分点,约有320万人失业,而青年人失业率高达29%,中下层民众生活日益艰难。


而伊朗总统鲁哈尼在去年末向议会提交了2018年的年度预算,计划将12美元/月/人的政府补贴砍掉,对生活成本高筑的普通民众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因此,青年失业率高涨和难以压制的民愤使得抗议活动上升为全国性的暴动。

然而,伊朗这场因国内经济问题动乱却在国际社会上却掀起了波澜。

美国总统特朗普连发6条推特称“压迫性的政权不会被永远忍受”,“是时候政变了”,美国将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伊朗抗议者对抗“伊朗的专制政府”,他们将得到美国的“大力支持”。


白宫发言人萨拉·桑德斯公开表示,美国支持伊朗人民通过和平方式表达意愿,他们的呼声应当引起当局重视并呼吁伊朗各界共同维护表达意愿的基本权利。


加拿大政府也表示“为伊朗人民行使基本权利和平示威感到振奋”,还有不少人认为“伊朗之春要来了”,“伊朗要颜色革命了”……


从去年5月特朗普将访问首秀送给沙特之后,6月份中东多国与卡塔尔断交,再到11月沙特反腐风暴,直至12月份美国单方面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的首都,整个中东都在动荡之中,说不定哪根导火索就点燃了新的中东战争。

再加之美俄在中东插手,中东形势更为复杂。


俄罗斯在叙利亚“炒股炒成了股东”,积极主导叙战后重建,更是为伊朗撑腰,表示对“外部干涉破坏稳定局势的行为不可接受”。


美国本就对伊朗出兵支持巴沙尔重创全美械武装的叙反对派不满,这使战场局势逐渐陷入僵局并为巴沙尔政权最终支撑到反极端组织战争爆发及俄罗斯介入奠定基础,更咽不下伊核问题协议这口气。

根据伊朗与伊核问题六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在2015年7月达成的这份协议,伊朗承诺限制其核计划,国际社会将解除对伊制裁,国际原子能机构负责督查伊朗履行协议情况。

今年8月31日,国际原子能机构出台最新报告,再次确认伊朗履行了该协议。


但白宫2017年10月宣布,拒绝向国会证实伊朗遵守该协议。


事实上,中东今天的乱很大程度是受反恐所累,若非美国绞死萨达姆、击毙卡扎菲,除掉大鬼,放出小鬼,中东岂会如此群魔乱舞?


这自然不乏美国的“功劳”,就海湾互撕,特朗普居然还发推特标榜“中东之行有了成果”。


若不是美国妄想以西式民主格式化中东,引得“阿拉伯之春”如火如荼,中东又怎会沉沦于他国政治博弈与代理人战争?


于是,一边是美国介入与阿拉伯世界的矛盾,一边是阿拉伯内部逊尼派与什叶派水火不容的宗教矛盾,导致中东地缘政治趋向于沙特PK伊朗的两极化。


且不说,沙特(逊尼派)与伊朗(什叶派)围绕伊斯兰教正统的争夺,仅从民族历史看,当年阿拉伯帝国可是踩着波斯帝国的尸体才实现了国家与民族的崛起,因而结下了“千年死敌”的宿怨。


虽然教派争斗从未停歇,但要知道,阿拉伯社会原有四大强国,可惜埃及内乱分崩离析,伊拉克在萨达姆死后一蹶不振,就只剩伊朗与沙特争夺海湾领导权。


可伊朗爆发伊斯兰革命,直接威胁沙特的王室统治,而且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开始占据上风,伊朗—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的“什叶新月地带”不只占据中东半壁江山,更直接威胁以色列,让沙特如刺在喉。

既然全世界都在反恐,西式民主的推销又不止于中东,就连宗教欧美也都有,为何唯独中东就成了火药桶?

中东显然还隐藏着更为深刻和本质的症结密码。


一是上层建筑(落后政治)与经济基础(石油暴富)的不匹配。

中东本就是贫穷的不毛之地,以“君权神授”的王室皇权和宗教信仰统治民众(政教合一,即国王就是宗教领袖)。


但石油的发现让中东国家一夜暴富,沙特王族以分享石油财富换取民众对君主统治的服从,却也在对石油上瘾中越来越架不住各种经济利益和政治博弈的矛盾。


二是意识形态与世俗时尚的不匹配。

当初沙特将瓦哈比教派定为国教,发动圣战将不同宗教部落的游牧民族最终凝聚在“认主独一”的旗帜下。


可如今在石油暴富下,一边是香车美酒奢靡生活,一边是清规戒律警言慎行,伊斯兰教义与世俗化生活格格不入,并伴随西式民主、时尚的进入而分裂。


尤其是卡塔尔的世俗化革命,仅是半岛电视台猛吹西化和民粹就搅乱中东,更别提哈马德明确三权分立,无异于对阿拉伯王权釜底抽薪。


“逆我者亡”的激进瓦哈比教派又怎能实现沙特王室和平统治?


三是先进生产方式与落后游牧生活方式的冲突。

因为中东以部落酋长管理的游牧民族为主,这种社会形态和政治肌体本难以萌生先进生产力和现代思想。


可恰恰石油“天降横财”,为阿拉伯世界提供了工业血液和财富营养,以致其突然跨过农耕文明,伴随西方先进生产力的“入侵”急速地资本化、市场化。


中东硬在古老的游牧文明上以断代的形式直接进入工业社会中。


可以想象,中东被滚滚“黑金”洪流推入工业经济+市场经济+世界贸易的大漩涡,突然从封闭到开放,从古老到先进,一头闯进现代化,即便实现经济崛起,也将因发展速度太快而重心不稳乃至掉入战乱。


更何况,在游牧民族的权力架构中,国王、酋长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以致前有传统宗教、王室政治等强大的历史惯性,后有经济文明和意识形态断层导致难以协调的阶级矛盾,急剧放大贫富差距,并让传统教义走上岔路口。


尤其西方介入下,“阿拉伯之春”打乱了原有的政治进程,中东打开潘多拉魔盒,成为恐怖主义的肥田沃土,也就不足为怪了。

就目前看,中东已形成动荡之极(叙利亚等多国)与祥和之极(迪拜)的冰火两重天。

阿联酋等国之所以太平,就在于庞大而稳定的沙特阻隔了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的战火。


因此,只要沙特不乱,中东尚有地方可享太平,但若沙特不稳乃至被点燃战火,则整个中东将从动乱2.0(由外部因素如美国介入等引发的动乱)彻底坠入3.0版本,即从外乱到内乱,引发全面的系统性之乱。


这在中东作为“三洲五海之地”的地缘密码中早已注定,其将成为全球不同文明碰撞、不同板块挤压的能量释放地。

只不过,以前乱多在外因干扰,而今更在内因本质,或是中东走向现代化命定的危机,可能比中国从清皇朝到共和国近一个世纪的“黑暗”更悲催。


如此看卡塔尔断交事件,还只是茶杯里的风暴,但沙特内乱,则将是中东乱局天平上的小小羽毛,或开启中东全覆盖、系统性大动荡,也将由此在满目苍夷、大治大乱中迎来强人政治回归。


只不过届时已非勇者莽夫型英雄所能担当,而需善于沟通、勾兑的世俗化强人将中东脱胎换骨、融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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