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推出核武领域新方案，目的为“防止军备竞赛”？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 Author 丁伊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2023年6月2日，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在军备控制协会发表演讲称：“我们正站在核稳定与安全的拐点上……需要新的战略来实现我们自冷战以来一直坚持的目标：减少核冲突的风险。”
事实上，沙利文的言论正反映出当下日益严峻的全球核危机态势：美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濒临崩溃、俄乌冲突仍然持续且俄罗斯多次威胁使用核武器、朝鲜越来越倾向于发动先发制人式的核打击以及伊朗逐渐接近于核突破……凡此种种，表明当前军备控制与核裁军进程正在遭受挫折，人类社会再次被核战争的阴云笼罩。这些风险引发了人们的普遍担忧。
鉴于此，沙利文提出了包括更新威慑能力和军备控制策略在内的新政策方案。然而，这个方案并没有采取实质性措施来缓和上述担忧。相反，他暗示美国将持续进行军备竞赛以达到“防止军备竞赛”的目的。
根据白宫网站发布新闻稿，沙利文当天出席美国军控倡导组织“军控协会”的年度论坛并发表讲话。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01
推陈出新但新意不足？
沙利文抛出的新方案包括加强核威慑与军备控制策略两条主线。
在加强核威慑方面，沙利文矛头直指俄罗斯与中国。沙利文抨击俄罗斯“非法中止实施《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退出《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以及在白俄罗斯部署战术核武器等行为，批评其“一直在推进危险的新型核能力的发展”，并对“冷战后的核军备控制框架造成了严重损害”。对于中国，沙利文则重申“中国可能在2035年将核弹头扩充至1500枚”论调，并声称中国拒绝参与美主导的核军控谈判，以及在核武器方面仍然缺乏必要的“透明度”。
针对“未来同时面对两个核大国作为战略竞争对手”的可能性，沙利文则认为：“美国不需要增加自己的核力量，以超过我们竞争对手核武的总和，从而成功地威慑他们”。他指出：“有效的威慑意味着我们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用‘更多’的方法。”沙利文的这一表态，疑似回应了美国多名国会议员要求扩大核武库规模的提议。他还称：“在战略力量上展开无休止的竞争，不符合美俄两国利益。”
沙利文此番表态虽暗示将采取比扩充数量更优的方案，但也从侧面印证了国内产能不足的无奈现实。为配合核武升级，美国五角大楼希望到2030年将美核弹头钚芯产量提升至每年不少于80个，然而近期官方报告显示此计划恐难实现。美国难以为其核弹头生产足够钚芯恐将成为其核武库升级的长期困扰。
在军备控制策略方面，沙利文表示愿意无条件地与俄罗斯和中国开展双边军备控制讨论。此番表态虽然表面上以美俄和美中分别举行双边军控谈判替代了美方一贯主张的“美俄中三方军控谈判”，然而细究其表述内容，与先前主张相比仍然是“换汤不换药”。
在对俄方面，沙利文称，美国正在准备与俄罗斯接触，以管控核风险并商讨2026年《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到期后的军备控制框架。在对华方面，沙利文表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到期后，美国可以同意的限制类型会受到中国的核建设能力与规模的影响。这样，美国实际上将美俄双边军控谈判与美中双边军控谈判挂钩，以变相营造所谓的“美俄中三方军控谈判”。此外，沙利文还指责中国在核武领域“缺乏透明度”，至今仍然“拒绝参加关于军备控制的实质性对话”以及“拒绝透露其核力量的规模和范围或提供发射通知”。可见，沙利文提出的所谓“无条件开展谈判”是以退为进，实际目的仍然在于对中国实施污名化和打压，并迫使中国加入由美国主导的军备控制框架。
02
新军备竞赛开启？
沙利文在演讲中宣称美国不想再次卷入军备竞赛，因为“我们经历过，并已经吸取了教训”。尽管如此，沙利文的政策陈述及拜登政府在核武领域的动向却大有为军备竞赛推波助澜之意。
首先是不遗余力地推进核武器现代化。拜登政府仍然延续了历届政府推进美国“核三位一体”升级改造的政策，继续对美国“哨兵”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系统、“哥伦比亚”级战略核潜艇、新型战略轰炸机、战术核弹头以及核指挥与通信系统等给予重金投入。沙利文亦在讲话中重申了核武升级的必要性，要求确保美国在核军备方面具有长期竞争的基础。
其次是以巩固“延伸威慑”为名扩大盟友网络。沙利文称，美国不能“单打独斗”，而是需要“投资和加强我们的海外联盟”。事实上，美国正在以实际行动践行此理念。欧洲方面，美国正与其北约盟国共同确保“联盟核能力的现代化”，并巩固“核共享”机制。亚太方面，美国拉拢英国与澳大利亚组建“澳英美联盟（AUKUS）”，并执意向澳大利亚转让核动力潜艇以及具有远程打击能力导弹，试图将澳大利亚打造为遏制中国的前沿堡垒。此外，美国还以加强“延伸威慑”为名同韩国设立“核协商小组”，并以应对朝鲜核攻击为由，加紧与韩国、日本等国开展联合军事演习，甚至实施涉及核武器的相关演练。后续，美国还有可能以美韩“核协商小组”为模板，继续打造美日或美澳之间涉核磋商机制，甚至直接组建北约“核共享”机制的亚太版本，从而修筑美国在该地区的核武前沿阵地。
再次是开辟军备竞争新赛道。沙利文称，美国正在寻求应对新时代的“新战略”，拜登政府将专注于投资“尖端非核能力”。此类能力主要包括：可以打击“高价值目标”的高超音速导弹、太空和网络空间武器等由于新技术发展而在近些年崭露头角的新式武器。这些“尖端非核能力”一方面挤压了核武器发挥效力的空间，另一方面还能为威慑能力提供更加丰富的手段选择。更重要的是，国际社会围绕此类新式武器装备的军控条款尚未系统成型。因此，美国将“尖端非核能力”视为未来战场规则的改变者，并认为其能够对现有的核威慑能力进行有效补充，从而确保美国的“威慑能力在进入21世纪30年代后仍然保持安全和强大。”可以预见，美国将在发展“尖端非核能力”方面竭尽全力，由此激发的新军备竞赛恐将持续。
03
维持核能力领先
沙利文在演讲中表示：“今天，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时代——一个需要新战略和解决方案来实现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的时代：防止军备竞赛，降低误解和升级的风险，最重要的是，确保我们的人民以及世界各地人民的安全，保证其免受核威胁。”就其实际行动来看，美国更倾向于以开展军备竞赛来达到所谓“防止军备竞赛”的目的。而就其动机来看，除了降低误解和升级风险，以及保护民众免受核威胁，同时还有服务于维护美国在全球领先地位这一目标。
一方面，美国抨击中俄意在舆论造势。美国数次在“透明度”问题上发难，并暗指中俄核武库的发展将危害地区乃至国际安全。美国媒体不断炒作中俄核武器以及尖端武器“威胁”和“核讹诈”，也为美国及其盟国提升自身军事能力乃至发展核力量等做舆论铺垫。
另一方面，美国呼吁军控谈判，意在遏制他国军力。近年来，俄罗斯在高超音速等“尖端非核能力”上进展迅速。中国在中程导弹和高超音速等领域取得的突破令美国担忧其在西太平洋，尤其是台海地区的军事优势恐不复存在。此外，在中俄成功实施高超音速等先进武器系统测试的同时，美国自身的高超音速武器试验却频遭滑铁卢。随着中俄等国在核与非核领域尖端武器数量和性能上的不断提升，美国或担忧其在全球范围内的优势地位受到挑战，因此会更加迫切地希望中俄加入由其主导的军备控制框架。以此观之，围绕军控谈判等议题，未来大国间还将会有一番激烈博弈。
（作者系上海政法学院上海全球安全治理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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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ans M. Kristensen, Matt Korda, “Nuclear Notebook: United States nuclear weapons, 2021,” Federation of American Scientists, January 12, 2021, https://thebulletin.org/premium/2021-01/nuclear-notebook-united-states-nuclear-weapons-2021/.
3. Jeongmin Kim, “US, ROK to Establish Nuclear Consultation Group to ‘Manage’ North Korean Threat,” NK News, April 27, 2023, https://www.nknews.org/2023/04/us-rok-to-establish-nuclear-consultation-group-to-manage-north-korean-threat/.
4. “Remarks by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 for the Arms Control Association (ACA) Annual Forum,” Website of Arms Control Association, June 2, 2023, https://www.armscontrol.org/2023AnnualMeeting/sullivan-rema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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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Nuclear Posture Review, https://media.defense.gov/2018/Feb/02/2001872886/-1/-1/1/2018-NUCLEAR-POSTURE-REVIEW-FINAL-REPORT.PDF.
7. U.S. 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 Nuclear Weapons: NNSA Does Not Have a Comprehensive Schedule or Cost Estimate for Pit Production Capability, January 12, 2023, https://www.gao.gov/assets/gao-23-10466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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