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综述｜麦卡锡启动对拜登弹劾调查，极化政治加剧是否影响2024选情？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当地时间9月12日，美国众议院议长麦卡锡在众议院极右翼的压力下宣布启动对拜登的弹劾调查，以调查其家庭潜在的腐败情况。麦卡锡的决定引来了民主党的一致反对与谴责，同时也再一次加剧美国政治极化。媒体和专家认为，弹劾会对2024年大选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影响的方向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1弹劾调查程序正式启动，麦卡锡抉择两难

当地时间9月12日，美国众议院议长凯文·麦卡锡宣布正式启动对总统拜登的弹劾程序，以调查拜登家族（主要是拜登的儿子亨特·拜登）的商业行为是否存在权力滥用与腐败。据《卫报》报道，麦卡锡称共和党在国会休会期间的调查揭示了的“腐败文化”——亨特·拜登在拜登担任副总统期间曾担任乌克兰一家能源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共和党因此主张拜登从儿子的外国关系中获得了不当利益。

麦卡锡在国会山，图源：路透社

据《时代》报道，在调查发起后的第二天，白宫发表了一份16页的备忘录来反驳这项调查。白宫发言人回应这一决定时称这是“最糟糕的极端政治”，并称共和党人已经对总统进行了九个月的调查，但没有发现任何行为不当的证据。而在麦卡锡宣布正式调查之后，弹劾进程目前来到了下一个阶段：负责调查的众议院监督委员会、司法委员会和筹款委员会将领导调查。这三个委员会将会收集更多的证据、召开听证会并向参众两院汇报调查结果。在此情况下，委员会有权对拜登及其家人的银行记录等信息进行调查。如果委员会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弹劾程序可能会进入众议院投票阶段。

作为众议院院长的麦卡锡做出开启弹劾调查的决定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众议院的极右翼共和党人给他带来的压力。虽然2022年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以10个席位的微弱优势成为众议院的多数党，但身为众议院共和党领袖的麦卡锡却经过了漫长的拉锯才当选议长。作为当选议长的代价，麦卡锡向包括马特·盖茨（Matt Gaetz）在内的极右翼共和党人进行了妥协，允许反对者投票罢黜他的议长身份，同时答应将更多极右翼的诉求纳入众议院议程。

这一妥协带来的结果是，极右翼共和党人和特朗普在众议院的盟友们拥有了一柄时刻悬在麦卡锡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据《纽约时报》报道，由于目前国会未能就政府支出法案达成一致，极右翼共和党人威胁麦卡锡，如果继续维持目前水平的支出水平，他们将投票将其赶下台。麦卡锡宣布启动弹劾调查是对特朗普支持者的一种回应——即对司法部检察官起诉特朗普的行为进行“对等报复”并转移公众注意，他也希望通过这种行为减缓极右翼共和党人的反对声浪，但后者似乎并不买这个账：据《福布斯》报道，盖茨称众议院应该更快地行动，更快地进入众议院投票弹劾拜登阶段，而非像麦卡锡这样在保守派持续施压数周之后才迈出微小的第一步（Baby step）。

盖茨对麦卡锡的不满源于右翼共和党人自从赢得中期选举开始便在筹划对拜登进行弹劾。议员劳伦·博伯特甚至最初试图在没有委员会程序的情况下就直接对弹劾进行投票。在这个过程中，共和党领导的三个委员会已经对亨特·拜登进行了数个月的调查，包括和国税局、司法部的特别检察官合作，扩大此前对亨特的税务问题的调查，并介入调查国税局员工对亨特的举报，前者称司法部介入了亨特的税务问题并阻碍国税局调查。

不买麦卡锡账的不只是极端共和党人，民主党人对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启动弹劾拜登的程序更加愤怒。民主党众议院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Hakeem Jeffries)称这是一份非法的弹劾调查，并表示众议院民主党人将捍卫拜登至最后一刻。民主党在众议院监督委员会的高级成员杰米·拉斯金（Jamie Raskin）在一份声明中称共和党对拜登的调查是“国会调查史上一次史诗般的失败”，并称目前的证据仅仅能证明共和党的阴谋论。民主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Chuck Schumer）接受采访的时候称弹劾是“荒谬的”，不难想象其主导的参议院将如何对待这份弹劾。

显而易见的是，麦卡锡的弹劾调查激怒了本就在众议院十分团结的民主党人，这意味着他们更难和麦卡锡在支出法案上进行合作，这加剧了麦卡锡面临的两难境况：要么采取更强硬的态度和民主党彻底失去合作可能，要么采取温和姿态但得罪极右翼而面临下台风险，而无论他选哪一种，都无助于麦卡锡在政府关门之前达成一个两党合作的支出法案。同样，无论他后续如何抉择，国会的政治极化的再次加剧同样也是难以避免的结果。

2政治极化继续加剧，拜登弹劾案和特朗普案的异同

虽然有着类似的经历，但特朗普本人对拜登可能被弹劾一事的态度却和当初拜登对特朗普被弹劾的谨慎态度完全不同。在社交媒体上，他一直鼓励共和党弹劾拜登。据CNN报道，特朗普还在麦卡锡宣布启动调查之后就弹劾策略与共和党高层进行了电话联系，包括第一位公开支持弹劾拜登的共和党会议主席埃莉斯·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极右翼佐治亚女议员马乔里·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等，后者甚至并致力于列出一份长名单（即所谓拜登家庭犯罪的同谋）。另据《纽约时报》援引知情人士观点称，尽管特朗普渴望看到调查取得进展，但其本人并未对麦卡锡施加压力。因为与弹劾拜登相比，特朗普在推动几名议员清除自己的弹劾记录方面表现得更为积极。

有意思的是，麦卡锡本次调查拜登的理由和2019年特朗普被弹劾一案息息相关。当时众议院在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的带领下弹劾特朗普的导火索，便是特朗普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一通电话内容被曝光，在这份电话中，特朗普暗示要泽连斯基帮忙调查拜登的儿子，因此被众议院以滥用权力等罪名弹劾。

两次弹劾案的最大相似点是，弹劾这一项宪法赋予国会的制衡行政机构的权力都在一定程度上地被武器化了。时任参议院民主党领袖麦康奈尔称民主党的行为是跨过“卢比孔河”，把国家拖进党派政治的深渊之中。在特朗普的弹劾案中，经过了漫长的举证过程之后 ，两党都几乎无一例外地按照党派阵线对弹劾案是否有罪进行了投票（在第一次弹劾案中，仅有共和党参议员罗姆尼投票支持特朗普有罪）。如果本次弹劾案最终走到了投票阶段，预计两党也会根据党派阵线投票，最终弹劾同样无法成立。

和特朗普被弹劾、被起诉时同样的，拜登也抓住了这一机会来推动自己团队的筹款工作。据CNN报道，拜登团队以副总统哈里斯的名义向支持者发送邮件称这是“支持我们的总统”的时刻。虽然目前拜登依靠这一事件具体筹集了多少资金尚不清楚，但这封邮件成为了本周哈里斯发送的邮件中“表现最好”的一封，扩充了超过70万活跃的邮件接收者——即潜在的捐款人。

不过，两次弹劾也在很多方面有所区别。

首先，由于共和党目前在众议院只有微弱优势，并非所有共和党人都支持弹劾拜登。所以，即使麦卡锡迫于右翼压力推进弹劾投票，也可能因为达不到众议院的简单多数而最终不了了之。

其次，除了众议院之外，共和党在参议院的“党内大佬”们对这份弹劾调查更加不满。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此前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对参议院来说做好自己的工作，尤其是把议程重心放到政府开支等问题上是更重要的，同时，“弹劾不应如此常见……它对我们的国家不利”。一直反对民主党人弹劾特朗普的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也认为为了国家利益，应该避免弹劾现任总统，这不能成为惯例。

再次，麦卡锡正式启动调查之前，众议院共和党人已经调查了上万份和拜登相关的文件，但都未发现直接的证据。因此，本次调查比上次弹劾特朗普更加“证据不足”，相对来说后续的影响也十分有限。

最后，两次弹劾发生的时间都恰好在美国大选前一年。即使如前文所说，共和党的部分目的在于转移公众对特朗普诉讼案的注意力，但即将参选2024年的总统大选的拜登和当时将参选2020年大选的特朗普被弹劾，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另一方政党试图通过政治手段打击现任总统声望、从而在选举中为己方取得优势的体现。

非常多的评论人士对两场弹劾案有着类似的评论， 即针对总统的弹劾不应该这样成为常态。宪法学者加勒特·埃普斯将总统弹劾称为“国内政治的原子弹”，换而言之，它不应该成为政治极化的常规武器。在拜登被弹劾之后，曾担任过尼克松弹劾案助理的伊文·戴维斯（Evan Davis）在《国会山日报》上撰文反对这种堪称随意的弹劾，称“如果弹劾只是政策上的分歧，那民主就会消失”，并号召重新将真正滥用权力或者威胁美国民主的行为作为弹劾的标准。

当然，美国的建国国父们在一定程度上也预想到了弹劾机制的政治化的潜在损害。因此，美国宪法给弹劾定下了非常严格的标准，即需要众议院简单多数赞成、参议院的三分之二多数赞成才能生效。考虑到有着6年任期的参议员比众议员在政治上更加独立，凑齐这个多数票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因此，纵观美国历史，除了尼克松迫于压力选择辞职之外，其他的被弹劾的总统约翰逊、克林顿和特朗普均在参议院审核时因没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参议员投出有罪票而最终避免了弹劾。换而言之，弹劾机制虽然在政治上可能产生影响，但却很难实际真的把总统赶下台、影响政府运行，最终也多难逃“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局。

3弹劾与司法调查频出，2024选情是否受到干扰？

作为2024年总统大选的两个主要竞争者，拜登和特朗普或被弹劾或面临司法诉讼无疑为大选增加了新的变量。

对于特朗普来说，此前的一系列起诉反而提高了他在共和党内部的支持率，而在全国范围内，目前特朗普和拜登的支持率都相差无几。因此，路透社认为，在此情况下，弹劾将会为选举蒙上一层新的阴影——这种影响并不一定对拜登是负面的，譬如，弹劾很容易在媒体转移大家对拜登执政期间经济数据的注意力。另一方面，《金融时报》援引普林斯顿的政治学教授朱丽安·泽利泽的评论称，弹劾会伤害拜登，因为听证会会塑造公众舆论，激励共和党并引起选民的关注。

事实上，这一塑造舆论的“战场”早已硝烟弥漫。据CNN的一项民调，61%的美国人认为拜登至少参与了儿子的商业交易，42%的人认为这样的行为非法。早在去年中期选举结束之后，由于对麦卡锡启动弹劾调查有所预估，白宫就开始准备在舆论方面进行积极回应，并且在启动调查之后马上打出一系列“宣传组合拳”，包括让白宫发言人出席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来反驳调查的指控、在社交媒体加大宣传以及以白宫名义要求媒体界人士加强对共和党人的监督等等。

特朗普和拜登目前的支持率，图源：FiveThirtyEight

也有评论人员认为，弹劾对拜登和选举产生多大程度的影响取决于共和党的推进速度，25年前发起了对克林顿弹劾调查的前议长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共和党推进太快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但如果共和党进展缓慢，他们则可能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只要共和党人认为“白宫里有一个骗子”，那么共和党人就可以继续推进。

不过，比起弹劾案，拜登的年龄可能会成为他2024年继续竞选的最大障碍。根据美联社的一份民调数据，大约77%的受访者认为拜登太老而不适合再获得一个4年的总统任期，其中，受访民主党人也有69%持有这一观点。而当被问道和拜登年龄相差不大的特朗普时，持有这一观点的受访者大约为51%左右，但这一数据在共和党内部仅有28%。换而言之，大多数共和党选民不认为特朗普年龄太大，而大多数民主党人则希望有一个更年轻的总统候选人。

拜登和特朗普的年龄问题民调，图源：美联社

目前为止，尚未见任何关于弹劾对拜登选情的直接影响民调和分析。但可以预料的是，在2024年总统候选人的辩论上，双方面对的法律诉讼和弹劾将成为互相攻讦的“有利素材”，而到那个时候，这些案件对舆论的塑造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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