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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访谈|诺亚:柏林爱乐的首席,要懂得因势利导

翟佳 星海音乐厅 2024-02-09

 © 2018 Rob Davidson


在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Noah Bendix-Balgley)接替盖·布劳恩斯坦成为柏林爱乐第一首席(First Concertmaster,另外两位第一首席分别是大进,以及丹尼尔·斯塔布拉瓦)之前,他的名声只是停留在匹兹堡交响乐团首席以及两三张唱片录音中。


2019323日,这位小提琴演奏家和广州交响乐团在指挥大师余隆指挥下,演奏的普罗科菲耶夫《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令人见识到柏林爱乐首席的艺术造诣,而作为柏林爱乐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令人好奇的地方自然不止于演奏本身




   关 于 作 品



 © Nikolaj Lund



和《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相比,普罗科菲耶夫《第二小提琴协奏曲》曾被视为一部更加保守的作品,你是否认同?



作品的确有古典主义的气息,但是最后一个乐章还是有典型的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印记,节奏变化十分复,尤其是最后尾声部分定音鼓的节奏特点,与别不同。所以,你可以认为它是有些保守,但不能忘记这部作品受到很多不同文化的影响。他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适逢在法国、西班牙、俄罗斯等地游历,不同文化在音乐中有直接的反映。


譬如第一乐章小提琴、低音提琴粗犷僵直的声音,明显是俄罗斯的风格;第二乐章有优美的旋律,我认为这是作曲家在法国的经历,尤其是写作芭蕾舞音乐的经历使然;第三乐章丰富的节奏变化,令人想到西班牙的音乐。因此,在我看来,这部作品的确是有些古典、有些浪漫,但里面交织着非常丰富的文化影响。




   关 于 历 史



 © Sean Manning



在演奏20世纪俄罗斯作品时,不少演奏家会特别关注作品的历史语境,你是否有这种倾向?



是的,但不尽然。我在演奏一部作品之前,首先是研究谱子,理解作曲家为它写下的一切,譬如表情、力度的要求等等,明白作品本身想要表达的内容。然后才是了解音乐发生的背景。


譬如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你要知道作曲家创作的时候到过哪些地方,受到什么文化影响。谈到20世纪俄罗斯作曲家作品和历史语境的关系,肖斯塔科维奇可能是更受时代影响的作曲家,他终生都在俄罗斯创作;而普罗科菲耶夫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在国外游历,直到创作这部小提琴协奏曲之后,他才决定返回自己的祖国。


另外,我觉得了解历史背景固然是理解作品的一种方式,聆听某部作品同时代的其他音乐作品,也是一种深入触碰作品灵魂的方式。




   关 于 柏 林 爱 乐



 © Nikolaj Lund



柏林爱乐似乎有聘任非常年轻的乐队首席的传统,原因何在?引领或者说协调一群具备独奏家水平的演奏者是种什么体验?



柏林爱乐在选择首席以及所有乐队成员的时候,考的因素不是应聘者是否成名成家,是否有过乐队演奏经验,而是音乐的个性,是着眼于未来的、牢固的长合作。


就我自己而言,我在担任柏林爱乐首席之前,在匹兹堡交响乐团有过三年半的乐团首席经历,而我的同事本大进,他加入乐团前已经是出色的独奏家;乐团前首席之一盖·布劳恩斯坦担任首席时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比我就职时更年轻;现在乐团大提琴首席入职时,刚刚二十出头。


关于乐队首席的问题,柏林爱乐是个很特别的乐团,无论是首席还是其他乐队成员,大家都有很强烈的音乐个性,和室内乐演奏者很相似,这是优点,也是挑战。当整个声部所有人都能像独奏家或者首席一样演奏,那么如何取得声音的统一、连贯的演绎?这其实更多是和我的工作有关,我要做的就是令我所在的声部统一,并且将这种统一性传递到其他声部。


在其他乐团工作的时候,我的角色可能会不一样,我更多是在启发,令其他成员更投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但在柏林爱乐,我的工作可能是相反的,大家都那么出色,我需要做的就是因势利导,使乐手的演奏更契合指挥家的意图。在正式演出过程当中,我们更多是通过弓法的一致实现声部的一致,同时我会和乐队各个声部首席保持演出中的交流,随时因应音乐的流向和指挥的意图实时调整




   关 于 乐 队 演 奏



余隆演绎幻想交响曲音乐会现场 2019.3.23  © 梁韵琪



你会怎样形容一个交响乐团的工作特点?如何提升它的演奏水平?



以我刚刚和广州交响乐团的合作而言,我就觉得是一个很愉快的过程,大家各司其职,善于聆听。我理解中乐团的工作就像是绘画的过程,每个声部声音的大小强弱,轻重缓急就像是在调色板上选取不同色彩,然后用不同力度、厚薄、浓淡描画在画布之上。


声音有时会像浓厚的油彩,有时会像通透的水彩。譬如马勒的音乐,你经常可以感受到来自低音提琴浓重的色彩;而演奏德彪西的音乐时,你又会感受到充满空气感、透亮的音符;演奏美国作品,譬如伯恩斯坦、格什温的作品,色彩灵动跳跃,辉煌亮丽。


成熟优秀的乐团在演奏不同的作曲家的作品时,能够敏锐地觉察到音乐色彩的变化,这种差异性有时会令人怀疑是不是来自同一个乐团的演奏,我觉得对于广州交响乐团而言,这也可以是一个努力和提升的方向。




   关 于 观 众



© Nikolaj Lund



你在另外一个采访中,曾谈及对乐章间鼓掌 “污名化” 感到反感,你心目中是否有理想的观众?



这其实跟作品有关。我不喜欢的情况是,当一首作品的某个乐章结束时精彩辉煌,有强烈的 “结束感” ,观众明明感觉到有鼓掌的冲动,而又被某些规矩所限制,不能表达内心的激动。对于不熟悉古典音乐世界,又试图进入的观众而言,他们会觉得被拒之门外,他们甚至会认为 “我们不能表达内心的感动” ,这并不好。


当我们回想贝多芬、柴可夫斯基年代,他们某些作品乐章之间,观众热烈鼓掌,有时候甚至热烈到乐团会因此将一个乐章再演一遍。反之,当一些乐章结束于宁静、深沉时,观众作出何种反应,其实更多是和台上演奏的乐团和指挥家有关,他们是否能真正将观众带入到音乐中去,令观众觉得要享受并持续这种宁静,而不以掌声去破坏这种氛围。


乐章之间观众到底应该有什么反应,不能一概而论。但可以肯定的是,音乐家和观众都必须待音乐、待彼此以真诚。



————



诺亚·本迪克斯-巴尔格利真诚、健谈、没有架子,演奏风格纯净又有内涵。他在协奏曲后加演的两首巴赫无伴奏小提琴作品,令人有理由相信他是当世最好的巴赫演绎者之一;而他特别选取来自犹太人传统民间音乐克莱兹默民间小调的作品,更是不忘初心、回归自性的作品。


假如知道他在巴赫以及犹太音乐上的造诣,这个采访不会遗漏关于两者的音乐探讨。   



© Donald Munro



采写 / 翟佳

本文为星海音乐厅独家专访,部分图片源于网络,如需转载,请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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