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周文静：微创的电极植入和射频可以部分替代手术治疗癫痫
神外前沿讯，癫痫即俗称为“羊角风”或“羊癫风”，是多种原因引起脑部神经元群阵发性异常放电所致的发作性运动、感觉、意识、精神、植物神经功能异常的一种疾病。癫痫是神经系统常见疾病之一，脑部肿瘤也常因癫痫发作为首发症状。
据统计资料显示，国内癫痫的总体患病率为8‰，估计全国约有900-1000万癫痫患者，其中，70%以上的癫痫患者通过药物治疗就能够获得较好的疗效，20%~30%的病人需要手术治疗。
据了解，目前，中国每年约有20多万癫痫患者是需要手术治疗，但现在一年平均做手术的不到1万台，缺口巨大。现在，国内90%以上的医疗机构通过开颅的办法治疗癫痫，其中只有有四五家机构，可以不开颅而通过微创的电极植入进行治疗。清华大学玉泉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近日，在清华大学玉泉医院医疗综合楼5层的神经外科五病区里，《神外前沿》专访该院癫痫中心主任周文静。
神外前沿：请介绍下，癫痫是个什么样子的疾病？
周文静：低等的爬行动物没有癫痫这个现象，几乎所有哺乳动物都有癫痫。人们常见的是羊、狗、猫会有癫痫发作，猪也有，但很少见。羊因为数量多，散养，患病容易被发现，故人把这个病叫羊癫疯，羊羔疯，羊角疯，总之，跟羊相关。其实，癫痫就是哺乳动物共有的一个病。
神外前沿：癫痫为什么会发作呢？
周文静：人大脑都有很多神经细胞在一起工作，某些神经过度放电，就会出现杂音，像无线电波也会出现啪啪啪等杂音那样。
脑细胞之间联系越多越丰富，人大脑功能越强大越聪明，那是一群一群的细胞共同放电，共同来维持和控制我们的全身，但总有一小群或者某一部分这个神经细胞受到伤害，也包括一些肿瘤，更多的是一些创伤、缺氧，如小孩难产等等。
只有肿瘤压迫正常脑组织，正常脑组织它既有正常功能又受到损害以后才会发生癫痫。所以，癫痫有正常脑组织部分，并不是所有脑损害都会产生的癫痫。
神外前沿：癫痫的发病率高吗？
周文静：一般说癫痫的发病率在8‰左右，但其实癫痫人群总体的发病率接近1%，即平均100人里面可能就有1个，只是人们感觉好像没那么多，因为有的人症状表现很轻微，他一年只发作一两次就过去了。
神外前沿：这病跟年龄有关系，小孩占比大吗？
周文静：癫痫和大脑功能有关，发作有两个高峰期：一个是大脑从不成熟到成熟发育的过程中的儿童；一个是大脑成熟到退化以后的老龄人。原来我们这里还是偏年轻小孩多一些，占很大一部分。
小孩的癫痫发病率高，成人的癫痫也是小孩时没有治好长大了，如果是20、30岁之前，也没有肿瘤，没有外伤，长大后突然有癫痫发作，这是很少见的。
神外前沿：癫痫发病的原因，会遗传吗？
周文静：多数还是有遗传因素，特别是早产儿，难产，产时缺氧等，还有新生儿得脑炎，脑出血或者是小时候受到伤害等等都有可能会导致癫痫。
神外前沿：刚才看到那个小孩有抽搐这种现象，这是癫痫典型症状吗？日常癫痫自己能判断出来吗？
周文静：对，发作时，有一些表现为突然低头，突然摔倒等。当然，小孩子有癫痫还伴随着智力倒退，原来会数数字现在不会了，原来可以认人现在不认识了，人变傻了。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脑部图。当红色的部分受累，比如说癫痫发作影响到最后判断，这部分人会抽搐得厉害，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当绿色的部分受累，眼前闪光；当黄色的部分受累，如果癫痫发作的话，就听到萌萌声了；如果是脑的前半部发作，患者就会出现乱打乱闹，甚至一些古怪的行为等等。
口吐白沫只是癫痫发作时其中的一种表现。大脑的任何地方都可能产生癫痫，产生癫痫引发不同的表现和症状，只有引发癫痫影响到中间这部分管运动的区域，才会看到抽蓄的现象。所以说，只有一小部分才这样。
癫痫发病形势不一样，有些看得出来的，有些就是看不出来的，要是突然发现他这段时间突然变笨了，智力倒退，就要带他去医院看看是不是。
神外前沿：癫痫容易检查出来吗，诊断是否比较困难？
周文静：是的，肿瘤出血、血管病等一些疾病，我们通过检查能看出来，但是这个癫痫通过检查不容易出来。
这是在治疗时通常会碰到一个问题，我们脑膜在头里面，我们不可能随便打开看是否患有癫痫，还是正常的功能。而发生癫痫往往是偏良性的肿瘤，或者是肿瘤正常脑组织受到损害的部分才发生癫痫。真正的恶性肿瘤不会发生癫痫。
检查，第一个诊断它是否是癫痫；第二个确定他是否需要手术；这些是内科和儿科的事情；最后确定需要手术了，就转到我们外科来了。我们还要看这个手术能不能做，取决于它的病灶在什么地方。
其实，我们的这个神经外科五病区最核心的一部分是找病灶。当然，找病灶，也有很多方法。我们需要一些手段来做确诊。
周文静：当打开它里面有上万条图片，患者在不同的医院不同的地方做的检查，我们都可以把它融合在一起，建立一个相近的模型，所以目前清华大学玉泉医院癫痫中心做的最好，甚至比国外的要做的好一些。
我们可以把它通过三维重现。可以说，癫痫外科基本上把现在所有能够应用在医学领域的检测手段全用上了，而且还要把一些最新的科研加上去，才容易找病灶。
我们叫做多模态影像融合，多模态就是把核磁、PET、代谢、功能等放在一起，更好判断疾病的解剖和功能。
有一些通过多模态影像融合找到以后，可以很明确的，我们就直接切了；还有一部分，通过这个多模态影像融合找到这一片都有点可疑，但到底是哪个定不下来。那我们就需要把电极插到脑子里面去定位。
过去的办法是开颅，现在国内90%以上的单位也都这样做，国内有4、5单位，像玉泉医院最近二三年不开颅了，用微创的方法就把电极插到脑子里，包括小孩，治疗也很好。小孩电极放到脑子里，放10天就能治疗，并且，这个微创没有痛苦。
一个电极大小只有两毫米。脑子里需要放100到200 个，有的时候要上200多个。
那么微创需要挑战，要准确，另外避免出血，还要放到我们想要放的地方，放了这个电极以后，我们就可以准确的把它定位出来了，定出来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把电极取出来，然后再通过手术进行切除。
如果我们发现把电极放入脑子里面，发现它很局限，就一点点，像刚才那个小孩，他就不用开颅了，我们通过这个电极记录他的脑电波，同时还可以把脑子上的这个点接到射频给烧了，时间很快，这个电就十五秒的事。烧死以后继续监测脑电波，看他到底还有没有发作，还有没有放电了，如果还有残留的话，我们可以再烧一次，到没有放电和发作为止，我们把电极取出来，这就好了。这是一个新技术，可以不用开颅了。
神外前沿：得癫痫如何治疗？每年癫痫做手术治疗的比例有多大？
周文静：人群总体的发病率接近1%，全国1000万癫痫左右，这里面包括有很多没有查到的。
在发病的人群中，有20%的癫痫病人过了这个年龄段就自动好了；有20%左右的癫痫病人通过药物，过3-5年就好了；有20%的患者需要终生通过药物来控制；当然，还有20%吃药有点效果，但是仍然发作的，这类患者考虑到生活质量、家庭等多种因素，那他肯定需要手术；最后有20%药物没有效果，尤其是特别严重的，只能做手术。而经过确认病灶后，值得做手术往往只有10%的患者。
神外前沿：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周文静：一个是经济落后，一是不容易检查和判断出来等等。
神外前沿：看起来手术将近30%—40%，按中国癫痫人数1000万计算，也将近有300-400万左右癫痫人需要手术，这还不算每年都有新增的癫痫数量？
周文静：其实没有这么多，但也大约在35%左右。不过，这些需要做手术的患者中，不代表就能做手术。有的患者是因为病情太重了，找不到病灶；有的是搞不清楚病因等等。
目前，在我们国家约有20多万癫痫患者是可以做手术的，但现在一年平均可以做手术的不到1万台。这个手术的缺口特别大。有很多癫痫患者很适合手术，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清华大学玉泉医院癫痫中心每年门诊病人大概5000-8000人，我们一年大概要做手术200台以上。一部分病人的某个病灶不可能通过吃药能好，那我们就通过手术找到它，切掉它就好了。
神外前沿：手术切除，有难度或挑战吗，有没有一些界限呢？
周文静：界限是有的。癫痫外科属于功能神经外科。这对手术影响很大，可以说改变手术的方法。
癫痫有时候虽然发作，但是他不发作的时候是正常人，你给他切了以后，他或偏瘫了或听不清楚了或肌力下降等等。因此，要把脑功能研究得很清楚，我们就找到癫痫那一点点在哪里。
神外前沿：您从何时开始做癫痫治疗的？
周文静：我是山东人，但在内蒙上的学。2003年下半年在空军总医院成立癫痫中心，当时就很大。2006年调到清华来，并成立癫痫中心，至今，清华的这个癫痫中心刚好十年了 。
周文静：全国约十来家能在100例以上/年，北京是四家医院，包括天坛、宣武、三博、玉泉等，上海有一两家。
私立医院不好说，公立医院有这么大一个癫痫病房，我们癫痫中心是规模最大的。我们有7个内科大夫，5个外科大夫，还有8个技术员，我们一个病区只为癫痫一个病种，一种病人服务。一般的医院叫功能性神经外科，包括癫痫，帕金森、痛疼等等，包括天坛宣武等。
神外前沿：相比其它癫痫科或中心，玉泉医院癫痫中心有什么独特优势？
周文静：我们中心规模比较大，团队和这些医生的经验；和清华大学的科研合作，包括技术的一些转化；对脑功能研究更细致，手术的创伤更小，微创，包括可以通过微创电极植入技术，很准确的找到病灶，然后用微创的方法，就不用通过开颅手术达到癫痫外科的目的。
神外前沿：请介绍下这个微创技术？
周文静：用这种微创电极植入技术的国内有40家医院，但用微创电极和通过这个电极用微创射频治疗癫痫的，国内大概只有少数几家，玉泉医院是最早。山东省、山西、辽宁；苏州等做这种微创电极植入技术的第一个案例都是从玉泉医院这里学习。
神外前沿：这个微创技术跟国外也是有差距吗？
周文静：国外目前，只有法国、意大利在做。七八年以前的话，我们还去日本学习。特别是大学的科研支持，现在超日本，韩国；过去的都是跟美国等学习先进的技术，我现在跟法国和意大利学习。
神外前沿：通过微创，治愈情况如何？
周文静：观察给80个病人做过手术，治愈好后观察3-5年不发作了，没有行动障碍等等。
神外前沿：小孩子的生存期很长，会不会有后遗症，或一些继发风险呢？
周文静：我们有一个很全的数据库，国内应该是唯一的一个。我在任何一台电脑上输入密码就能打开这个数据库。
我们从2006年到现在，有几万个癫痫病人的会诊资料都在这里，1年八千，10年的快10万了，例如2006年来的第一例病人，这是1976年出生的，2006年5月27号做的检查，做没做手术，会诊和转诊记录等等。这个数据库不光是病历，是他的所有的资料，包括接收了科研救济的资助，他的签字，当时3D资料，他的录像，家属每次电话往来等等，这些资料都是很全的。
周文静：清华大学玉泉医院癫痫中心（神经外科五病区）主任，中国抗癫痫协会理事，中国抗癫痫协会脑电图与神经电生理分会委员。主要研究方向为难治性癫痫的外科治疗、特别是小儿癫痫外科以及癫痫发作症状学意义等。在国家级杂志发表学术论文十余篇，参加编写专著《癫痫外科学》、《颅脑伽玛刀治疗学》、《手术学全集：神经外科卷》（第二版）、《放射治疗学新技术进展》、《神经核医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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