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期专访]307医院段炼:专注烟雾病手术16年的感悟 已建立世界最大烟雾病DNA样本库

神外前沿讯，从2002年从日本学成回国开始率先系统开展烟雾病手术以来，解放军第三0七医院神经外科主任段炼教授已经专注烟雾病手术治疗领域超过了16年。

在这16年中，段炼教授在国内烟雾病领域创造了几个第一。第一，在国内第一个专注烟雾病手术的治疗，虽然神外前辈都曾经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尝试过烟雾病研究治疗，但因为繁忙的神经外科日常工作没有能长期持续专注烟雾病。段炼教授在1996年赴日本攻读神经外科博士学位，师从日本著名烟雾病专家松岛善治教授，回国后便率先“重启” 了烟雾病诊断治疗，并取得了良好效果，由此带动中国各地陆续开展了烟雾病的手术治疗。

第二，段炼教授的神外科室近年来年烟雾病手术量800-1000例，烟雾病手术量全国第一。科室团队在16年中累积了8千多例次烟雾病手术的经验，总手术量在世界上也是最高的。

虽然做得最早也做得最多，但段炼教授清醒的认识到，烟雾病的最终解决方案一定不在手术领域，真正根治烟雾病的希望在于与烟雾病病因和发病机制的研究。

所以在第三方面，段炼教授团队又建立了世界最大烟雾病DNA样本库，有近4000例样本。

以下是神外前沿对段炼教授的访谈实录：

神外前沿：烟雾病需要外科干预的必要性和比例有多少？

段炼：从目前看只有外科干预这一条途径，其它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肯定对烟雾病有帮助。也就是说，如果确诊是烟雾病的病人，而且需要也具备条件干预的话，目前也只有外科干预了。

神外前沿：您最初为什么关注烟雾病的外科治疗？

段炼：我大学毕业刚到北京来的时候，其实我们老一代神外专家就已经关注烟雾病了，也做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些效果，像上世纪80年代我们的烟雾病治疗还获得了军队科技进步三等奖。

但因为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包括随访以及研究条件不具备，所有对这个病的认识非常有限，治疗效果也不尽如人意。加上老一代专家因为工作繁忙等原因，就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烟雾病上。

第一，烟雾病其实在中国不像想象的那么少，而过去无论内科还是外科教科书，对烟雾病的描述都是少见病甚至罕见病，

第二，治疗效果上，过去认为烟雾病治疗上没有很好的手段，但当时在烟雾病发病率很高的日本，烟雾病的大部分外科治疗都能获得比较好的治疗效果。

而在当时中国大部分烟雾病病人未能得到及时治疗，而且一旦发病之后就可能是灾难性的后果。

神外前沿：在此背景下，开始“重启”烟雾病的外科治疗？

段炼：对，我所以在2002年开始，就尝试着和国内血管介入领域的知名专家合作做烟雾病的外科治疗。

当时对烟雾病的诊断要依赖血管造影，我就问了脑血管介入专家们几个问题。第一，中国有没有烟雾病，他们说有；第二，有没有人治疗烟雾病，他们说没有；第三，我在日本留学时看到烟雾病治疗效果不错，发病后灾害也很大，能否在国内也尝试外科治疗，把这个工作做起来，他们都很高兴，因为每年都能碰到不少烟雾病病人。

当时MRA诊断还不普及，主要看血管造影诊断，他们发现的烟雾病患者就来找我这里手术治疗，手术后回他们哪里再进行血管造影，就发现手术对这些病人是有帮助的。

之后我就写一些文章，推荐我们的经验。现在国内大医院都认识到烟雾病的外科治疗对大部分病人是有帮助的，烟雾病手术治疗也就越来越多。

后来随着MRA进步，诊断多了，检出率也高了，现在基本上各省市级医院都有专门的医生在做这个工作了。

神外前沿：烟雾病血管搭桥，是否还没有普及？

段炼：搭桥技术在上世纪60年代就发明了，我们国家在上世纪70年代也开始了，当时王忠诚院士、我们老主任段国升教授都倡导显微外科技术。显微外科的标志之一就是要会做血管搭桥。像我1984年毕业时要经过6个月的显微外科训练，就是做鼠的血管吻合。现在已经快30多年了，技术和设备进步很快，血管搭桥在大一点的中心医院都可以完成。但会搭桥不等于会治疗烟雾病，这是两个概念。

神外前沿：您是国内第一个专注做烟雾病的医生？

段炼：专注做的可能是第一个吧。

神外前沿：从2002年开始，其中有哪些技术进步的节点？

段炼：刚开始做还是很困难的，首先大家不认识这个病，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很少有医生能说清楚。包括2005年我们请知名专家开会，很多专家都不知道烟雾病。

我们做的第一步工作就是告诉大家，有了什么临床表现就要考虑烟雾病；第二要告诉大家烟雾病可以治，通过外科手术是对烟雾病病人有帮助的。

当时，周定标、吴忠学、李保民、凌锋、许百男等知名专家教授发现烟雾病手术治疗有肯定疗效后，都非常高兴，并在国内各种会议上推荐烟雾病的手术治疗。

神外前沿：目前的重点工作是什么？

段炼：前五年我就是做的上述两个工作，现在重点在做烟雾病的病因的发病机理的研究上。因为现在烟雾病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比如病因尚未清晰，同时也发现烟雾病有明显的遗传倾向和地区高发倾向，像我们病房收治的病人中两代人都发现烟雾病的占15%。

现在，我花了大量精力在这方面的研究上，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各位专家的支持下，我们已经完成了几千例烟雾病病人及家属的全基因组扫描。

神外前沿：基因数据库建立起来了？

段炼：对，是全世界最多的，有近4000例烟雾病DNA样本，包括最完整的影像学资料、临床资料、生物样本资料。

对于我们一个外科医生来说，做分子生物遗传工作，还是相当困难的，既要做手术也要做研究，完全是全新的领域。

现在基因库建立起来后，美国日本专家每年都来我们这里交流。

神外前沿：通过数据库有没有找到一些潜在的靶点？

段炼：已经找到了十几个基因，烟雾病是多基因病。

神外前沿：发现基因之后的，干预手段呢？

段炼：目前太难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生物的奥秘，从基因到血管狭窄闭塞中间的路非常漫长，分子DNA到RNA到蛋白是组学的研究。

神外前沿：烟雾病该不该外科治疗，该选择何种术式？

段炼：烟雾病在治疗问题上，有人说该治，有人说不该治，这个争论目前在世界上没有统一。

如果应该治疗的话，该不该外科干预？很多内科医生说不用外科治疗，包括我在临床也遇到过，有些烟雾病病人出血梗塞之后很多年都没有问题；而外科医生认为病人手术后症状改善、颅内外血管重建对病人生存质量和预后改善有帮助。到底哪个观点对，目前也没有一个科学的结果。

至于外科干预的手术方法选择，烟雾病其实是颅内一段血管堵塞了，术式上共有十多种办法，从道理上看联合手术最好，因为其综合各个方法的优点，但哪个方式最好，实际上还没有最终答案。

在2014年德国柏林召开了世界烟雾病会议，全世界烟雾病专家100多人参会，当时内科外科辩论该不该治疗，没有结果；又讨论治疗手段如何按重要性排序，也排不出来。我当时的观点是个性化治疗，根据每个病人的具体情况和医生的经验来选择。

神外前沿：您的科室每年烟雾病手术多少？国内最高？

段炼：每年700-800例，最多时近1000例，国内手术量确实是最高的。

神外前沿：目前的手术已经很难再提高了？

段炼：烟雾病外科治疗虽然有争议，但从我们做的和国外经验来看，手术对病人是有帮助的。但是应该看到，通过手术手段把烟雾病问题彻底解决了，这个可能性没有。另外，烟雾病是进展性疾病，并不是手术后就都不进展了。

神外前沿：烟雾病在脑血管病中比例有多高？

段炼：目前没有统计数据，但是我们专家之间交流，烟雾病在出血性脑血管病中可能比动静脉畸形的发病率还要高。中国心脑血管病致残率致死率最高；而所有类型的脑卒中，包括缺血和出血性，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烟雾病，但过去并不知道。

烟雾病发病有两个高峰，一个是儿童，二是成人，在中国是缺血性的占比多。

神外前沿：烟雾病手术后再次发病的比例有多少？

段炼：总体上讲80%以上的病人手术后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但出血型烟雾病，颅内外血管重建的成功，并不能完全阻止出血的再次发生，但手术后会减少再次发生的概率。出血型烟雾病的致病机理更复杂，实际上出血型病人和缺血型病人从最开始的基因上就是不一样的，血管壁的结构也都不一样。

受访者简介

段炼，教授，主任医师，博士，博士生导师，解放军第三0七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全军脑血管病中心主任。长期从事脑血管病（尤其是烟雾病）及脑恶性胶质瘤的诊断治疗、临床教学及科研工作。2002年在国内率先系统开展烟雾病的诊断治疗及研究工作，并取得了显著的疗效。迄今为止共完成烟雾病颅内外血管重建手术8000余例，居世界之最。

全军神经外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北京医师协会神经外科专科医师分会理事，北京医学会神经外科委员会常委;国家卫生计生委脑卒中防治专家委员会缺血性卒中外科专业委员会常委;中国神经科学学会神经外科基础与临床分会常委；《Journal of clinical cases》、《Journal of Neuroscience and Neurological Disorders》、《Jacobs Journal of Headache》、《国际心脑血管病杂志》、《国际脑血管病杂志》、《中国脑血管病杂志》编委，《Stroke》、《Cerebrovascular Diseases》杂志等SCI杂志审稿人等职。近五年发表论文100余篇，其中发表于《Stroke》、《Cerebrovascular Diseases》、《PLOS One》等SCI刊物上论文共19篇，总影响因子59.183分，单篇最高5.787分。承担国家自然基金、北京市首发基金重点项目等课题12项；参编英文专著1部，中文教材两部，主编脑血管病杂志专刊3期。“烟雾病的基础与临床研究”2012年获军队医疗成果一等奖(署名第一)；2014年获得新华网首届“中国好医生”称号，获得科普创新奖；2015年被评为“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军队建设项目）”学科负责人；连续两年入选《中国名医百强榜》TOP10。近五年培养博士研究生2名，硕士研究生15名，进修生5名，硕士论文连续四年被评为“优秀硕士学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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