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记
【雨霖铃专栏】
监考记
原创作者|雨霖铃
考场是一个奇妙的时空。我从未想过，十多年后我会以另一种形式参加一场考试，倘若没有从事教师这个行业，我便没有这样的机会。
从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横眉冷对，踽踽而行。而现在的我，或端坐讲台，或居高临下，仿佛以“上帝”的姿态——一览“众生百态”，内中毫无偏私。看着孩子们一个个争分夺秒，抓耳挠腮，我却度日如年，心如止水。
在这个奇妙的时空里，时间仿佛能够自由伸缩。前几分钟“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匆匆流逝，浑然不觉，很快，时间慢得仿佛静止了。教室变成了一艘漂泊的大船，航行在无尽的时间河流里。我是撑篙的摆渡人，周围坐满了船客。这水流平稳、风平浪静，但我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对每一个人来说，渡河的机会只有一次。
“场外一天，考场一年”。不知过了多久，凝滞的节奏稳定了下来。那个趴在桌上的圆脸男孩，开始百无聊赖地掷橡皮，不知道写完了没有。那个带着闹钟进考场的眼镜女孩自始至终奋笔疾书，密密麻麻写满了考卷。
最后的一小段时间，有人还在苦苦挣扎，希望奇迹出现，仿佛在球场上守望扭转败局的三分球。有人已然从容，置身事外，甚至开始“苦中作乐”——考场“作品”就是这样一些奇妙的存在：栩栩如生的小青蛙，振翅欲飞的千纸鹤，棱角分明的纸飞机，静静缤纷的纸玫瑰，错落有致的摩天大楼......让人目不暇接。还有各种素描静物、动漫人物甚至各国领导人肖像跃然纸上；即使不玩艺术的孩子也要争做文艺少年：各种励志留言、心灵鸡汤，笔走龙蛇，飞扬洒脱。
所以，铃响之后的我一边按顺序收集着这些另类的草稿纸，一边欣赏着这些“艺术品”，有些简直可列入“考场优秀作品集”装订出版了。幸而这些孩童还算懂得分寸，未有违反考场纪律之举，我也为他们悄悄捏了一把汗。
比起考试中间的漫长和煎熬，响铃之前的几分钟简直是如歌的行板，轻盈婉转。我开始体会到，我们平时过于低估了这些小家伙的创造力。在黑与白的单调世界中，在分数的唯一标杆下，多少绚丽多姿的想象被掩埋；那些被标准答案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创造力，在这这一方小小的白纸上，在这紧张有限时空里居然迸发出空前的生机。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听见孩子们的欢呼、尖叫。试卷入袋，我为恢复自由而松了口气，更为送他们顺利走过一程而感到无比荣幸。希望这些小小的躯壳都能保有一颗有趣的灵魂，不要成长为无趣的大人。希望他们永远自得其乐，爱己所爱，从心所欲，充分利用有限的空间去发掘无限的潜能。
（本文为雨霖铃老师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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