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改革焦点话题，姜建清、戴相龙、肖钢、潘功胜同台回应

3月12日，由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孙冶方经济科学基金会主办的CF40•孙冶方悦读会第11期“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历程”在北京举行。

悦读会现场

本期主讲人是上海新金融研究院（SFI）理事长、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学术顾问、中国-中东欧基金董事长姜建清。主题交流及互动交流嘉宾有：

戴相龙   CF40特邀嘉宾、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

肖   钢   CF40学术顾问、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证监会原主席

潘功胜   CF40学术顾问、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

朱云来   金融专业人士

活动现场有读者表示，此次悦读会的每一位嘉宾都是一部“商业银行股改史”——

掌舵工行16年，姜建清对于工行的影响举足轻重。在工行面临“技术性破产”境地之时，姜建清领导工行进行股改，使工行从巨亏万亿发展到宇宙第一大银行。

1995年出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之前，戴相龙已有20年商业银行从业经历。2002年时，他牵头组织撰写并向国务院报送了《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综合改革方案（征求意见稿）》，提出通过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造，完善国有银行法人治理结构，提升内部管理水平。

肖钢被业内称为“改革猛将”——他曾临危受命，空降中国银行清理不良资产；也曾实施多项举措为中行股改铺路，带领中行成为首家在内地和香港发行上市的中国商业银行。

潘功胜深谙大型国有商业银行股改、上市之道，曾先后成为工商银行、农业银行的股改“操盘手”。从方案的设计实施到完成上市后的海外并购，潘功胜的理论与实践经验对当时正处在改革关键时期的工行与农行而言意义非常。

此次悦读会伊始，CF40常务理事、北方新金融研究院（NFI）院长、原中国银监会副主席蔡鄂生发表致辞。随后，姜建清结合新著《中国大型商业银行股改史》发表主题演讲，并从国有银行股改的角度分享了对我国金融改革开放历程的回顾与思考。

在互动交流环节，姜建清、戴相龙、肖钢、潘功胜与朱云来共话国有大行股改历程中的秘辛，并探讨了国有企业混改、商业银行治理、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等热点话题。

讲座由CF40秘书长王海明主持。

大行股改：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

2003年至2010年的一场中国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通过不良资产剥离、资本金补充、股份制改革、内控机制和风险管理制度建设等措施，造就了我国富有竞争力的银行体系。

在姜建清看来，我国国有银行的股份制改革堪称没有退路的“背水一战”——其改革路径选择没有现成模式、案例可以效仿，最终股改方案也是史无前例的、极具中国特色的。

姜建清指出，在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中，财务重组、引进战略投资者、公开上市都是极为重要的关键点。但是这些关键点只是改革的手段和路径，国有银行股份制改革的真正目的，是建立商业银行的市场化机制，建立现代公司治理结构。“市场化机制的构建贯穿于金融改革整个过程，也是打造现代金融服务体系的必由之路。”姜建清说。

姜建清强调，股改的顺利完成使国有银行获得了凤凰涅磐般的重生，开创了中国金融业改革发展的新篇章，但是股改成功只是国有银行改革发展的一个新起点。

“要意识到，股份制改革不可能解决大型商业银行面对的内外部所有矛盾。当前，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从高速增长转向中高速增长，加之中国经济和企业不断走出去，对于国有商业银行可持续发展能力和竞争力提出新的要求。大型商业银行正处于经济周期、行业周期、科技周期三期叠加的特殊阶段，面临一系列重大挑战，需要持续完善公司治理和推动战略转型。”

首先，在公司治理方面，大型商业银行需要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道路。在加强党建的同时，要充分发挥“三会一层”公司治理架构作用；要处理好市场化薪酬机制与党管干部原则之间的关系，完善激励机制；要高度关注多元经营下的银行公司治理，在做好“机构监管”、“准入监管”的同时，突出“功能监管”、“行为监管”、协同监管，防范金融系统性风险。

其次，大型商业银行要深入研究统筹支持实体经济与推动金融创新的关系。坚持实体经济本源，规划和推进创新，把握好创新的质与度。

第三，要坚定不移抓好风险管理。加强金融监管，提升监管效率和效能，确保不发生重大的系统性风险；要深化金融改革，提升资金配置效率，逐步改变高杠杆依赖的经济增长方式，逐步改变重视信贷增量、忽视存量管理的资金管理方式，保持资产质量稳定。

第四，要稳步推进国际化、综合化、信息化改革。深入推进银行业的国际化经营，统筹应用好内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顺应利率市场化和金融脱媒化趋势，稳步推进综合化经营；顺应互联网信息革命的大潮，深入推进数据化银行建设。

“持续推进和深化改革，则是国有银行保持持续发展和良好质量与效益的根本保证。改革发展任重而道远，大型商业银行仍需努力。”姜建清总结道。

下一步改革：金融体系结构调整是重点

多年来，我国企业融资主要依赖银行体系的间接融资，直接融资的比重不高。

数据显示，在2017年我国企业外源融资中，银行贷款存量占比达58%、非标融资达23%、债券融资占11%、股权融资占8%。事实上，非标融资实际资金来源也大量出自银行，同时银行还是市场上最大的债券投资者，由此可见，银行占企业融资绝对主导地位，股票融资市场改革亟需加快推进。

2018年以来，随着非标融资进入显著规模压降阶段，信用违约事件频发，债券融资增速下滑，股权融资也呈现增速式微，企业融资渠道不畅现象进一步突出。当前形势下，如果直接融资渠道不能打通，资本市场的发展将面临困境，宏观杠杆率也很难稳住。

2019年，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作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时明确提出，要“改革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促进多层次资本市场健康稳定发展，提高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比重”。

对这一问题，肖钢在此次悦读会上提出，“我们现在融资结构很不合理，所以下一步的改革是以调整金融体系结构为重点来进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增加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的比重。”

肖钢认为，在增加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比重的过程中，国有商业银行可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国有商业银行有着坚实广阔的客户基础，也有着很好的技术手段和很强的实力，能够在金融脱媒的过程当中发挥重要作用。随着金融脱媒的进一步发展，国有商业银行在融资结构转换过程当中也完全有条件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一方面，肖钢指出，这几年国有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贷款大概只占国有商业银行总资产的50%，甚至有些还低于50%。这意味着国有商业银行的许多业务都是非贷款的多元化业务。“现在居民储蓄存款转移了，老百姓的钱不简单放在银行存款，还要购买很多的产品，因此要拓宽投资渠道。”肖钢说。

此次悦读会上，肖钢还明确提出，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可以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试点既可以在集团层面进行，也可以在大型商业银行下面选择一些子公司或者事业部制进行，以吸引民营资本包括国外资本共同规范公司治理机制。

积极改善大型商行法人治理结构

“五大行应继续适当降低国有股比例。”戴相龙强调。

公司治理是中国银行业改革永久性的话题、持续性的挑战。而改善公司治理的一个重要路径，就是混合所有制改革。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今年，李克强总理更是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对国有企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做了具体部署：“加快国资国企改革。加强和完善国有资产监管，推进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改革试点，促进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积极稳妥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国有企业要通过改革创新、强身健体，不断增强发展活力和核心竞争力。”

戴相龙提出，数据显示，到2017年底，在五大行的净资本中，国有资本占比平均为68%，有的银行高达85.2%。对此，应积极改善大型商业银行的法人治理结构，正确处理商业银行与各方面关系。

戴相龙认为，董事会、监事会、总裁应依法各尽其责，发挥党组织的政治领导作用。政府部门可通过董事会体现国有股所有者的意愿，但不可直接干预上市公司的业务经营。此外，应建立适应不同商业银行的高管人员激励约束机制。高管人员收入管理涉及国家、股东、个人的利益分配，不能完全由董事会决定，应发挥银行业协会在高管人员工资管理中的协调作用。

另一方面，戴相龙还特别提到了存款准备金问题。“中央银行根据宏观金融调控的需要建立法定存款准备金制度是必要的。但长期以来，中央银行支付给银行的利率仅为1.62%。建议有关部门分析原因，逐步把支付的利息提高到不低于商业银行吸收存款的平均利率，为商业银行降低对企业贷款利率创造条件。”

城商行要借鉴大行股改经验

随着国内外经济形势的变化，当前金融机构防范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维护金融稳定的责任十分重大。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地方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应该向何处去？如何优化地方商业银行的治理结构和业务水平？

针对这一问题，潘功胜在此次悦读会现场直言，城市商业银行近些年在资本实力、经营能力方面有很大进步，但分化也比较明显。

潘功胜指出，面对接下来的股份制改革，地方商业银行应该学习借鉴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股改经验，尤其是在改革公司治理、风险管理、走向资本市场等方面。“中国有一大批城市商业银行，可以像中国的大型商业银行改革过程中所走过的道路一样，像现在一些竞争力很强的城市商业银行所走过的道路一样，变得更强更好。”潘功胜说。

谈及地方商业银行的发展方向，潘功胜表示，“前不久的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明确提出要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建立多层次、广覆盖、有差异的银行体系和信贷市场体系，满足实体经济多层次、多元化的金融需求, 城市商业银行要回归本位，要立足当地、立足小微。”

责编:宥朗 | 视觉:李盼 | 监制:卜海森 李俊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