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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潮州,嫁入豪门的表妹…… | 童言专栏

童言 三明治 2021-02-01

文 | 童言

配图|婳语


1


“你不要去潮州!”


一出到达大厅,来接我的母亲就迫不及待地叮嘱。她的语气并不凶,但也不容妥协。


“为什么不能去?”我问。


“你表妹怀三胎了。” 母亲说,“她可不能像你那样儿随心所欲。”


我点点头,答应母亲取消行程,心中不免有点失望。并非为了去不成潮州。这几年,每次回广州都打算顺路再往东去,可出行前总被突发事件所耽搁。我已不再抱希望。就是表妹,她怎么就这样犯傻?


2



潮州,是我母亲的家乡。按血缘关系,我也应是半个teo chew nang。但我自觉愧对“潮州人”这个身份,因为一,我不会说潮州话,词汇量储备仅限于从一数到十,或者关乎生存的“吃饭”“吃粥”;二,过去三十几年回去潮州探亲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不过,因母亲是大姐,又是唯一住在广州这个设施交通完备的大城市中,所以记忆里,我家成了潮州亲戚办事或求医的驿站。也正因如此,我才能把母亲口中的那些称谓和实实在在的人物画上连线:大舅舅很高大,以前当过兵;小舅舅长得酷似刘德华;小姨比我母亲活泼,总带着潮州腔Tǒng tōng  Tǒng tōng 地叫我。大家从来只住两三天,待得最久的,除了外婆出来带我一个月,另外一个,就是表妹。


那年暑假,表妹第一次来广州。她是大舅舅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和我应该会玩得来。但自她踏进我家门那一刻起,我就暗暗不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她比我白,比我高,眼睛比我大,双眼皮比我深。她还有高高的颧骨,尖尖的下巴,近视眼模糊看过去,就是一个少女李嘉欣——香港第一大美人李嘉欣!只要我和她一起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长了脚般,自动跑到表妹那儿去。


因为父母都上班了,招待表妹的任务自然落到我身上。我想带她去商场逛逛,可她和我母亲,小姨,外婆犯一样毛病:坐船晕船,坐车晕车!我们只得处处步行。那可是三伏天,我全身大汗滚着小汗,耳边却响起表妹止不住的好奇:


“麦当劳是什么呀?”

“快餐店。”

“快餐吃什么呀?”

“薯条之类的。”

“薯条是什么呀?”

我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答道:

“不知道......”



表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不耐烦,依然过来挽着我的手,左一句“表姐”,又一句“好姐姐”。她的声音绵绵的,拖着浓浓的后鼻音,听起来和人一样害羞。而且她爱笑,笑容轻轻的,像婴儿的手拍在身上,对世界不带有任何揣测。


住了一星期后表妹悄悄让母亲打电话给大舅舅,说要回家了。我想她一定会和母亲告状,说这个大表姐天天给她臭脸。可母亲一句话也没提,倒有点惋惜地说,表妹人好看,又聪明,就是家里条件不够好。


表妹回去后,联系广州与潮州的,依旧是一根电话线。时不时地,母亲会在晚饭后拨通区号0768。接电话的是外婆的邻居, 一个蓄着刘海的短发女人。她和母亲寒暄几句,便放下手中的潮州粥和橄榄糁,光脚到门口穿上鞋,出门经过早上卖薄壳的档口,跨进外婆的大院子。


       

外婆一定已在木床上躺着了。听到邻居来喊电话,她按下支支吾吾地播放着潮剧的收音机,穿上鞋子,噼里啪啦啦地跟上邻居。来自广州的消息经过外婆,就如树根一样延伸至大舅舅小舅舅小姨家里。他们知道“童童学习很好”,“童童考上在北京的大学”,“童童出国了”。


而我在地球的某一端,听母亲说表妹来广州读中专,三年后又回去了。


再后来,表妹结婚了。


据说,婚礼从简,只请了娘家亲戚吃了顿饭。母亲抽不出身回潮州参加,却得到了十分确切的消息:表妹公公,是当地知名建筑商。


3



再见到表妹时,是在她新婚不久后。那年我从国外回到广州,找不到工作。整日除了和母亲怄气,就是在家无聊。在潮州的小姨,一定听到母亲抱怨,便邀请我去潮州几天,散散心。


我本不太愿意,因为以前回去,每次都跟在母亲屁股后面,顾着吃就好。现在独自一人,大家都说着不咸不淡的普通话,多别扭。再说,和他们说什么好呢?


但从下火车那一刻起,我的担心随即被打消。小姨载着小表妹来接我,三个大中小女人,一会儿就亲得像闺蜜。他们个个变着法子带我玩,小舅舅还用他的老铃木摩托车,带我去爬山。他记得我的小时候,来潮州看到牛,兴奋地喊“牛牛,牛牛!”,小舅舅用粤语学给我听。


午饭是一定要在外婆家吃的。200多年历史的老厝,级别为二进院,即有两个天井,仅次于达官贵人的三进院。传说,家族祖上很风光,才建了这么一个有前房后房侧厝的大房子。不过,现在全都没落了,连旁边李嘉诚的祖屋都不能幸免。外婆家所在的区域,成了年轻导游口中的“贫民窟”。


一天,我正帮外婆摘菜,突然听到门外几声满怀抱歉的喇叭声。一辆小巧的红色日产,正试图把自己塞进狭窄而繁杂的巷子里。小姨见状,马上凑过来说:“今天表妹来带你去玩。”我说好。小姨又特意补充道:“表妹结婚后忙,都很少见了,真给足你面子了。”



我笑答着,转头看见表妹跨进院子来了。她比以前更高了,肩膀有点含着,仿佛为自己的高度感到丝丝难堪。表妹气色很好,也还是笑眯眯的,小高跟蹬蹬蹬地响彻院子四方。


表妹用潮州话和小姨说了几句,又进去和外婆问好,然后挽着我的手臂,一起上了她的小车。开锁,放下手挡,车子利落地从巷子中全身而退,拐了几个弯便开上大马路。


“你不晕车了?”我问


“学了开车就不晕啦。”表妹转过头来说,还是含着笑,“咱们去我的新家吧。”


表妹的新家很素,并没有如水晶灯皮沙发般豪华的装饰。本来一百多平米的空间,因为只有四五件红木家具点缀,客厅感觉更宽敞。


我光着脚到处参观,表妹拿出拖鞋给我换,说地砖寒气重。招待我坐下后,她去烧水,准备给我沏功夫茶。我从来喝不惯这样酽的茶,便说开水就好。表妹犹豫了一下,说在潮州用开水招待客人太失礼,硬是给我泡了杯凤凰茶,并叮嘱:趁热,茶凉了喝下去会胃痛。


我们就面对面地开始说话了。那真是我和表妹长大后,第一次这样单独聊天。我对她很陌生,不知道她的生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甚至不会用潮州话喊她的名字。但我与她之间那根叫“血缘”的线,却总能在冷场时润滑着,一不小心就把下午揉成一板又软又甜的牛轧糖。


我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表妹只是听着,听得很入神,仿佛我是亚里斯多德,讲述着来自另一宇宙的哲学。我当然也是八卦的那一个,毫不避嫌地问她和她老公的爱情史。


表妹先是一怔,然后捂着嘴偷偷笑着说:“别人介绍的。”


“然后呢?”我追问。


“我从摩托车上摔下来,腿受伤了,还对药物过敏。”表妹说。


“那再然后呢?”我急着催表妹,她却哈哈大笑起来,让我莫急莫急,自己啜了茶再继续。


当时,追求表妹的人不少,但顶多只发来短信慰问。只有她老公,尽管刚认识不久,连忙打听来地址,单枪匹马地冲上她家。


“我爸一开门,吓了一大跳,以为哪个疯子要带我去看病。”表妹说着,自己乐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浅浅敷了一层蜜。


傍晚,表妹老公回来了。他带着眼镜,个子和表妹差不多。胳膊肚子攒着些脂肪,人看起来很斯文。我和表妹从晚饭到宵夜,小鸡啄米似断断续续地聊着。表妹老公一直陪同,不怎么说话。倒不是那种不说话假装权威的表情。他大概说不出很多浪漫词汇,只通过行动来表达。他很认真地给表妹倒茶,很认真地询问过表妹再点菜——我能想象到,他当初冲上楼梯时,坚决的面孔。


因为表妹还得上班,陪了我一天就去忙了。她问我要了邮箱地址,说有空给我写邮件。我回到广州后,母亲第一句就问,表妹老公对她好吗?


“挺好的。”我说。


不久后,表妹怀孕并顺利生下一个女孩。得到喜讯时,我已经搬到上海工作。我让母亲替我祝贺表妹,但母亲听起来并没有多开心。她说,表妹这种情况,她婆家肯定要让她再生一个。


4



我和表妹,开始了零零散散的交流。


是她主动发来第一封邮件,之后就成了频率不定的习惯。她给我看她宝宝的照片,介绍潮州农村习俗。她也爱看书,让我推荐几本。我说了严歌苓,表妹没听过,在潮州也找不到,遂作罢。那时我也正忙着谈恋爱,工作,无暇亦无需驻足欣赏表妹家长里短的风景。所以对于她的邮件,我从来敷衍几句交差。


直到,我搬到伦敦。


因为找不到工作,我在这个全新的国度,渐渐把自己困在只有一扇窗的客厅里。每天,我先生出去上班,两只猫出去撒野,陪伴我的就只有摸不到看不着的空气。想找个人聊天,可找谁呢?旧朋友个个事业蒸蒸日上,新朋友却永远在路上。


就只有表妹。她的来信,总让我的收件箱从可怜的“0”跳跃成“1”。她从未因为我的敷衍而退却,依然和我分享着她的生活。我被感动了,于是决定动笔,给表妹好好回一封信,开头第一句:最近好吗?


信号逐渐在潮州与伦敦两座城市温热起来。我们仿佛又回到那个牛轧糖一样的下午,只是而今仅靠文字,更看清心中深处角落。23岁就为人妻的表妹,生活像踩在一张蜘蛛网上,每一步都牵动着某种人际关系。正因如此,母亲总称赞表妹“识做”(懂事),逢年过节,问候到礼亦到。



对我这个表姐,表妹也自然用心。得知我怀孕后,专门托人把补品和礼物捎到广州,再由我父母带来伦敦。她也知道我叛逆,特意叮嘱我要乖乖听话,还列了“月子期注意事项”。我不情愿地看了看,什么不洗头,不洗澡,这些我已有心里准备。就是洗手,还一定要用烧过的水来洗?


“这太夸张了吧。”我说。


“一点都不夸张!”表妹强调,搬出前同事的例子:月子里碰了凉水,手指至今发痒。


我知道潮州人凡事讲究,便不再和表妹争辩。加上宝宝刚出生,我手忙脚乱的,根本顾不及虚拟世界的事情。表妹见我没回音,便把邮件发到我母亲那儿,并希望由她来监督我。


这下好了!母亲本来就看不惯我喝冷水,没躺几天就下床。有了表妹撑腰,母亲更理直气壮地把月子捧成天大的事情,还把表妹前同事的例子当恐怖故事,天天拿来吓唬我。


现在看来,月子那会儿的事,有多大?忍忍就过了。但那时的我,从头到脚,又油又臭。胸脯坠得像灌了石头,还没日没夜地喂奶。表妹是过来人,她本应体谅我的难受。可她却和我站在不同阵线,势必要让我的月子过得更难堪!


我娃也不要了,往被子上一丢,蹭地下床找电脑去。登陆,书写,键盘噼啪作响:


“表妹,这是你们潮州人迷信的东西,请别强加于我!”


为了表达愤怒,我按了数不清的感叹号。可一合上电脑,我却觉得隐隐的难受,在心里。


表妹其实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典型的潮州式女人。她们习惯把自我压缩至近乎真空,却仍顾及着其他人的需要和感受。她不过想关心我,只是操之太急,坏了我敏感的情绪。而她又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看到我的大串感叹号,一定会吓坏吧。


果然,表妹接连发了一封,两封,三封邮件来道歉。我虽不见其人,却明显从字句中感到她的慌张。她说,她没想冒犯我。


我又重新打开电脑,深呼一口气:


“没关系。我明白你对我的好。”


5



正如母亲所料,表妹不久怀上二胎。原因很直接,就想要个男孩。


尽管未知性别,表妹还是快乐的,早早就来问我是否有去除妊娠纹的润肤露,好准备一生完孩子就赶紧用上。


“有”,我说,“会给你留着的。”


可表妹并未罢休,又继续问:“润肤露是膏状还是乳液状的?”


我那时已经生妹妹了,每天带着俩小人,自己都顾不上,还哪有空研究润肤露?能涂不就行了吗?!于是冲冲回了句:“还没生, 你急什么呀?”


表妹自然不会顶撞,讪讪地说了句:“谢谢,表姐。”


当天晚上,母亲发来信息:表妹摔了一跤,流产了。


如果说我能原谅自己小时候对表妹的招待不周,原谅曾经对她的敷衍,那么早上说的那句话,那语气,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尽管事情并非因我而起,但作为一个从未付出过什么的表姐,我怎么就那么自私,连好好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呢?


我道了歉,小心翼翼地写了几句安慰的话。她不愿多说,却并不责怪我……我真希望她过来扇我几个耳光。


幸运的是,表妹很快又怀上。她大概怕我了,只到我母亲那儿寻求支持。母亲给她加油,说只要心想着,就一定能实现。


2015年夏天,我和母亲带着两娃回了一趟潮州。和表妹见面时,是家族在餐厅里聚餐。她抱着儿子,笑眯眯走过来说:“表姐。”


我和她还没说得上话,母亲就插进来,指着我的碎花连衣裙说:“你瞧瞧人家表妹,这才是当妈的样子嘛!”我嘴上连连说是,眼睛不自觉打量起表妹来:宽大的T恤衫(模糊了美好胸部),肥大的及膝短裤(我绝对不会穿)。因为哄着孩子,表妹左右来回晃呀晃,长长的两条腿,八字状向外打开。


入席了,我与表妹相隔一桌子的食物。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推动桌上转盘:“表姐,这是你喜欢的蚝烙,多夹点,给孩子也夹点。”


我一一照做,然后把转盘转回去。表妹接住,再轻轻把玻璃盘挪到在旁的老公。这个潮州男人还是那么安静,他夹了菜放在女儿的碗里,继而拿出纸巾,温柔地擦拭女儿的嘴巴。


第二天,我们去了表妹父母家吃饭。我反正说不上话,就进房间陪表妹。她正在给儿子喂奶,看到我进来,微微一笑,示意我坐在她身旁。一会,她把儿子从胸口摘下来,双手腾空托住孩子光光的屁股。随着表妹嘴里发出的“嘘嘘”声,一条小水柱听话地落在地上的塑料盘中。然后,表妹把孩子重新挂在胸前,继续喂奶。

      


我们俩都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孩子小嘴巴吧砸吧砸。我趁着这般安静,眼睛好好地临摹表妹的侧影:她的皮肤还是那样白,眼睛还是那样大,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但她离李嘉欣远了,微微肉起来的脸蛋,就像藏在扇贝里面的那团贝柱,安逸而满足。


那一次离开潮州后, 我一直没机会再回去。和表妹是一直有联系,最近还听说她儿子上幼儿园了。我想,表妹离自由不远了。但现在,却突然来第三胎。


为何?



6



“是不是你婆家逼你生?”


到家第一件事,我急着给表妹发信息。我还想象出她受欺负的戏码,恨不得撸起袖子冲到潮州去。可是左等右等,等来表妹的答案,十二分意外:


“我是自愿的。”表妹说。


“一直都自愿?”我不敢相信。


“应该说,从妥协到自愿吧。”表妹说,“因为去年,婆家的老奶奶去世了。”


这个婆家的老奶奶我是听说过,表妹一直很敬重她。但老奶奶和生孩子,关系何在?


“老奶奶临终前中风了。”表妹说,“没有雇保姆,自家人来照顾。尽管有不周之处,起码有人来担负这个责任。你再想想我的奶奶,你的外婆,不也是如此?”


外婆的情况,的确和老奶奶相似。外公早年去世,独居又没有工作的外婆,晚年身体十分不好,前几年还摔成骨折。现在眼睛近乎瞎了,耳朵聋了,话也说不出来。幸亏在潮州的两个舅舅和小姨尽心尽力,母亲在广州也有钱出钱,外婆才能看得起医生,请得起保姆照料。


“我并不是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的思想,”表妹说,“但我不得不想到以后的事情。所以趁年轻多生几个,老来才有所依靠。”


我很想反驳,痛斥这种想法多么自私。但一想到母亲前几个月动手术,我既没钱可出,又尽不到力,心中满是愧疚,便把所有反驳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那你婆家?他们有欺负你吗?”


“放心,没有。”表妹说,“从我一进门那天,他们就视我为亲生女儿,就算我们两家家境悬殊。但他们毕竟来自农村,在生育方面,思想保守一点。不过表姐,在我们这边,生多胎的情况很平常呀。我身边的朋友,一旦有点经济实力,都打算生多几胎。我家钟点工,生了6个孩子呢!你现在都是西方思想了,这些你可能不会明白。 ”


是,我不明白。但别人是别人,你是我表妹,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你为一个家族繁衍后代而失去自己?


“你不是也接受过高等教育吗?”我近乎要对着手机吼起来,大拇指因为气愤而快不听使唤。


表妹反而冷静。她说在潮州,事情没那么简单。两个人结婚,就是家族与家族的事情了。她又说,以前的老师同学都觉得她会是个女强人,她自己也曾梦想开工厂。但现在觉得,生活干嘛要那么折腾,非得想那么清楚呢?


“难得糊涂呀,表姐。”


出于好胜,我拒绝同意表妹所说的话。但我心底突然很清楚:最糊涂的,其实是自己。我总把表妹置于“被拯救者”的角色,希望她能活得像我一样,想走就走,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可自我的背后,何尝不是我的一次又一次任性,又被同为“潮州式女人”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宽容?而表妹身处的环境,是蜘蛛网,脆弱而微妙,就算她想任性,也绝不可能!


我决定转移话题,这才告诉表妹,来潮州的计划又泡汤了。 表妹表示很可惜,还说让她老公留了上好的米酒,等下次有机会再让我尝尝。



末了,表妹说:“表姐,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你,学习好,条件好,又会跳舞,又会弹琴,我也想过你那种漂泊的生活。但后来知道,我更适合稳定。我有一子一女,疼爱我的老公,肚子里怀着希望。


表姐,一切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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