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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东京记忆:地震、KTV里的吻和禅修班 | 三明治

夏槿 三明治 2021-02-01



文|夏槿




“就这样吧,我在唱歌呢。”


我挂断了电话,在狭窄的KTV走廊里突感一阵晕眩。紧接着,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如同电车驶过一般。但我突然想起这里不是电车站上方的商场,而是新宿的十字路口的摩天大楼,地上九层。


一声惊雷般的钝响,整个世界猛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了!”


所有人都从包厢里跑了出来,扶着墙,拉着彼此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女孩们的尖叫声,男孩们的安慰声,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无限循环的音乐。建筑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在波涛中上下翻动,眼看就要倾覆。


不知过了多久,晃动渐渐平息下来。紧急逃生门开了,一个年轻女服务员招手说:“大家跟我下楼!”电梯停用后,她沿着外侧的楼梯爬上了九楼。


我们的双脚机械地运动着,已经忘了疲惫的感觉。只是最后踏上地面的一刻,软了一下。


大厅里人头攒动,人们盯着没有信号的手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几分钟后,一盘散沙的人群逐渐汇成一列,他们在结账。每波余震袭来,缀满水晶的大吊灯左摇右荡时,人们便跑出去避难,等风平浪静后又回到了队伍中。


四个女孩对店员说:“楼上太晃了,我们想换到一楼唱。”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KTV外面便是一块避难场所的指示牌,但它仿佛形同虚设。没有人跑,甚至没有人离开,人们像是吓傻了,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摩天大楼群——这些尚在余震中晃动身躯的庞然大物们,然后他们拿出手机来拍摄,像在凝视一件艺术品。


我面前的高楼上有条绳子,一直荡过来荡过去的,有种催眠的魔力。身后一辆游戏厅的宣传车在循环播放着甜腻的歌曲,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


那天的东京一直鲜活地刻在我的记忆里。算起来,那场大地震已经过去了九年。





我推开KTV的包厢门的一刻,两个人正抱在一起接吻。


我慌忙想退出去,女生抬头看见了我,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去厕所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我局促地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看着对面还腻在一起的两人,尴尬得无法形容。“你们要是早说想过二人世界多好,我也不会来当电灯泡了。”


两个小时前,我们一起参加了一场留学生跨年聚餐,大家都是看了论坛上的帖子来参加的,彼此互不相识。在池袋的中餐厅吃了火锅后,那个女生提议去唱歌,于是我们三个人走进了这间包房。


“我只是想来唱歌的,没想到你们有别的打算。”我的话中带着一丝嘲讽。


那女生忙解释道:“我们也是来唱歌的,我们俩今天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就是刚才突然有了感觉。” 她羞涩地将头埋进男生怀里。


那个痞痞的小男生不说话,只是笑。


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唱,他们说累了,围着女生的大披肩,靠在一起闭目养神。我不好意思看他们,只得盯着墙上的壁纸,那是欧洲古典风格的,暗色的大朵玫瑰花。


清晨六点我们在KTV门口分别,女生跟我一起走向电车站。她说很羡慕我回去可以补觉,不像她还要上班。她刚刚知道那个男孩属兔,比她小三岁,今年是本命年。他们相约元旦时去神社求签许愿,希望明年有个新开始。


两周后女生在QQ上告诉我他们分手了,男孩太幼稚,一点也不合适。


两个月后我回国了,跟女孩也再没有了联系。


我现在也觉得这样的故事还在东京的各个角落上演,或许,大都市的霓虹太冷了。





我在东京时参加过一个“禅修班”。


它其实跟宗教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姑娘在自家的大公寓里放录像,带着大家做类似瑜伽的健身操而已。那姑娘在留日华人论坛上很出名,在那个没有直播的年代,她晒出的美照吸引了许多学员慕名而来。


当然,没有人是为了修身养性,他们或是来扩展社交圈,或是来找对象,还有的单纯为了打发无聊。记得一套操做到最后时,姑娘都念念有词:“想象你体内的浊气不断排出,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一个胖大哥都会捧场道:“啊,我浑身轻松!”


我在禅修班认识了一位40来岁的大姐,她保养得宜,想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她逢人便讲离婚后的苦闷,赚足了同情。但她喜欢对别人的衣着品头论足,还爱以人生前辈自居,给年轻人讲大道理,时间一久大家的同情变成了厌烦,可她却不自知。


大姐与我住得很近,我在她的再三邀请下去了她家,只有一个人的公寓显得格外空旷。


她边做饭边说道:“我跟我老公离婚可不是因为什么小三,我们感情很好的,他现在还爱着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她说从小到大周围人都夸她漂亮,进了日企后,老总对她像亲女儿一般疼爱,听说她要结婚难过了好久。她刚搬来时常去邻居家串门,看到日本主妇们打扮得土里土气还亲自指导她们,可后来大家就不联系了。她跟父母亲人关系也很冷淡,因为他们早年看她嫁到日本,都嫉妒她……


“你不认为大家是觉得你烦,才不愿跟你交往的吗?”我忍不住戳破她幻想的泡沫。


她停下来,惊诧地看着我:“你嘴巴好毒,怎么能这样讲?”


后来她的话少了很多,送我出门时,她低声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教教我该怎么改好吗?下次再来我家吧,我给你做好吃的。真的,我好久没给别人做饭了。”


我没再去过她家,但一直记得她炒的那几个菜,有一种浓浓的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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