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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没有工作,我就只能是“家庭主妇”吗?|三明治

柳桥 三明治 2021-02-01

柳桥是短故事非虚构写作学院5月班的学员,她在这里写了自己在海外身份全职妈妈的故事,这其中有诸多对自己身份的焦虑和身为母亲本身的艰辛。



文|柳桥

编辑|胖粒



“职业这一栏,我该怎么填?”我在先生的远程指导下,正填写着德国家庭团聚签证的申请表格。还有半年,我才在国内毕业,且此去德国也暂无工作,看到有关“职业”的填写,不知如何落笔。


“Hausfrau,家庭主妇,就这样填吧。”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家庭主妇?这个我认为一生都与我无缘的词汇,竟然在我未获得任何职业标签之前,就先行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和先生是高中同学。后来他去了德国念书,毕业后,直接在德国入职工作了。我则在国内,从北方的大学,飘到了南方读研。大学四年结束后,我们才有联系,跨国恋爱一两年后,我们决定谈婚论嫁。他计划先在德国工作生活一段时间,问我愿不愿意过去,我回答说“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那是九年前。


我一口答应了来德国,且依着凡事儿先想好的那一面的性格,面对并不清晰的未知未来,期待也是多于忐忑。只是,我没有想过,来欧洲后,我身上的第一个标签,竟然是“家庭主妇”,而且,这一贴上,竟然到八年后的现在都没有揭掉。


和传统的认知一样,“家庭主妇”在我心里,算不得一个职业,也从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很大程度会限制他的认知。在我的成长背景里,父母双职工,我认识的每一个亲戚,我父母的所有朋友,都在为工作努力着,没有人赋闲在家。即便妈妈后来重病不得不在家的那两年,她提及自身处境时,也总是说:“只让你爸爸一个人挣钱养家,我很过意不去。”等到病轻的时候,她便很快做起了一份工作。瞧,我理解的家庭主妇基本等同于赋闲在家。


作为一个成绩还算不错的好学生,我也被灌输了很多要努力,要有事业心之类的观念。我叔叔经常提起的一句话便是“我们家里的女孩子,都是被当做男孩子来养的”,语气里,非常骄傲。这是无性别养育的先锋,还是性别意识格外浓重呢?总之,男孩子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该能做。但女孩子能做的事情呢?比如男耕女织中女主内的传统,怎么处理?我的父母好像也没有过怎么求过,叔叔倒是明确和我们说过:“不用你做什么家务,书读好,更重要。”我们家家务做的比较好的奶奶和姑姑,则因为读书少,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她们自己大约也觉得,会做家务,没什么了不得的,不值一提。如此,从我“不得不”成为“家庭主妇”的那一刻起,生活便透出了几分拧巴。


先生对“家庭主妇”的理解,却完全不同。因为在德国待的时间有些久,见多了欧洲环境下,家庭主妇是一个多么正常的存在。德国的保险税收政策,让医疗、养老、育儿、上学几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人挣钱,一人顾家的模式,只要收入尚可,并无太大压力。而家庭是如此重要的一个所在,有人在家打理照顾,全家的生活质量实在要好太多。先生很是认可这一套。虽然,很多年后,我们详细讨论过他的态度后,也发掘出,骨子里可能也有传统的小农经济和大男子主义意识在。不管怎样,最初的我们,是有认知偏差的,他和大部分的人一样,被我外表的“贤妻良母”模样给欺骗,我自己却知道,除了能把饭做熟,在家事上,我几乎毫不擅长,甚至,我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


到德国的最初两年,我们在不停换地方、一直在漂泊的状态中度过。我在德国的落脚点,是德国中部,法兰克福北部的一个小村落。虽然它有一个“市”的称谓,但怎么看,也大不过一个村子。从我们住的地方,前后左右五分钟,便可走出。整个村子依山丘而建,丘陵顶部,有一个废弃的堡垒,爬到当初建立的瞭望塔的顶端,便可以看到黑森州的田间美景。


在这里生活的一个多月里,我看了一场秋天的油菜花,感叹了一番欧洲的田园牧歌保留如此纯粹之后,便开启了两年之内流转三个国家、五座城市、九个住所的漂泊历程。在这些可以称之为旅居地的地方,停留最长的六个月,最短的一个多月。直到两年之后大女儿出生。


在这种漂泊的状态下,我完全没有把“家庭主妇”这个词和自己挂上勾。住的都是别人的地方,停留的时间也非常短暂。静不下心来去完成家庭主妇之外的事情,也不需要去认真学习打理一个家,或者说,并没有想过有学习的必要。


这段时间,我也没有见到家庭主妇的范本。唯一接近的是住在英国时的房东老太太,但是她离异多年,每天活力四射地和年轻小姑娘不遑多让,天天外面跑,各种赶party,家里的打扫也是请人来做,如此范例,自然与我的家庭主妇修行毫无裨益。


而在德国所见过的一位房东,打理着两套Ferienwohnung,也便是后来兴起的Airbnb。这样的收拾打扫,也算不得传统意义的家庭主妇。我们长租了其中的一套,完全不需她来负责,平日里和她的接触也是极少。


唯一听到视家庭主妇为人生梦想的,是先生在德国的大学同学,那是一个言语爽快,做事利落的小姑娘,听先生提及,她曾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家中做一名家庭主妇。我听后无法想象,尽管我已身在其中。而她,后来一路读到了博士后。





两年的漂泊生涯,随着先生工作的转换而告一段落。新的工作,也谈不上多么稳定,同样需要三四个月换一地方,好的是,每次项目的结束,都要回巴符州总部的S市进行交接,有些项目,也在S市周边进行。那时,我已怀孕三个月。我们终于决定,我不再随他东奔西走,我做原点,他做候鸟。


决定要孩子,可能与工作和生活的境遇关系不太大。但决定稳定下来,却与孩子的出现大有关联。动物的筑巢本能,让人不得不坚信,既然决定要孩子了,便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家。


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我手中,但我不知做决定的原因是不是也出于本心。我们都是各自家中的最大的那个孩子,彼此也都传统到从来没有考虑过不要孩子的可能性。我还在心中自我划线,要在三十岁之前有孩子,很大程度可能是被那些“女人三十岁之前一定要生孩子,对自己的身体和孩子都是最好的”这类言辞的影响。长辈们倒是对此尚无明示暗示,虽然我知她们心中有期许。唯一叮嘱过我的,是小我五岁正在读医的堂妹。如今,刚好在三十岁关坎的她,也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良久。


连续两年的漂泊却一事无成,可能也让我觉得,有个孩子让我忙起来,或许也让我少一点虚度光阴的惭愧感。


孕育过程一切顺利。其间唯一的波折,是孕早期我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幸而当时在国内,被家人照料的无微不至,家务一点不做,还天天卧床静养,就连走几步路出门看个电影,都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这让我心生担忧,若是回到德国,仅我们两人,且更多时候是独自一人,我能不能过胜任随后而来的种种事宜。


我真是多虑了。从国内飞回德国的那天,从家里出发,一路汽车、飞机、火车、电车,等到达德国的住所,收拾停当又躺下时,前后大约二十四小时的折腾,除了感觉有点累,其他一切无碍。肚子里的小家伙安稳的很。好像,来到这个女人和男人一样强大的国家,自己也不得不强大起来;好像,因为有个小生命在身体中,自己要全全为两个人负责,且身边并无依靠时,这个小家伙便自动不再成为拖累反而给予能量。我也确实从那场飞行起,与过去两年的漂泊无定、无所事事感,暂且告别。


一个小生命的成长,会让人深刻体会到时间的不可逆。如果说怀孕时是因为时间充裕所以报名了驾照考试、也上完了听不太懂的理论课,自学了一两个月从德语的A1直接考完了B1,那么孩子出生后,则是因了对时间和年龄的焦虑,越发有要做点什么的迫切性。那时,我用不太灵光的德语把一开始看时如天书的德语驾照理论考了个满分全过,去当地的汉语学校教中文和一群半大的调皮的混血小朋友每周一见,在小朋友睡后给一个旅游类公众号写写稿子,待到小朋友不到一岁去了幼儿园(托儿所)还每两周去给给那群德国小宝宝做一整天的饭......一年多后,一位在英国读书的朋友来我家短住,看了我每天的过法,和我说:“没想到,你做这么多事情。”


我一直没有做成一个像样的家庭主妇,此刻,也没有变成一个多么像样的全职妈妈。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人们口中争相称颂的“像样的”家庭主妇、全职妈妈的形象,并不适用于每一个被动或主动成为这一角色的女性。人是如此的不同,每一个妈妈,每一名主妇,都可以有自己的风采。


我的方式,是读各种育儿书去了解那个小生命,也了解自己;是家里囤一套又一套的中文绘本并读给她听,图书馆也要常去。但是,我不太会做辅食,没有天天推她外面散步,坚决不会在她睡着后才忙家务,而是瞅着每一个她清醒但不太需要我的时候,把家收拾一点算一点。在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我还将她送去了幼儿园,确切的说法该叫托儿所,并且坚信,幼儿园老师比我专业得多的多,她吃的好,玩的好,有小朋友相伴,还能长本事。我还能得自由。


当她尚在幼儿园适应期,我第一次被幼儿园老师说“你可以出去待上十五分钟,或许可以更长,喝杯咖啡,散个步,不要走太远,随时等我们电话”时,我去了幼儿园旁边的大学的操场,百无聊赖地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再走一圈,突然想跑两步,我慢跑了一圈,开始加快,再加快,天高云淡,远方麦田,突然有种飞的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回荡:你自由了。


之所以那么小,便将她送出,这可能与德国的育儿大环境有关。德国为了鼓励生育,建立了很多给三岁以下婴幼儿的托儿所,这样,父母生完孩子后,便可以尽快回归社会,继续工作。相应的,家长可以领取14个月的父母金(Elterngeld),父母双方都适用,父亲也可以休带薪产假。父母金的数额为产前税后收入的65%,1800欧封顶,像我这样产前没有工作单位的,可以领取每月300欧的最低金额。若在14个月后回归工作,觉得全职无法兼顾家庭,也可以申请半职。整体环境是宽松自由有保障的,生养孩子,也就不是一件压力太大望而止步的事情。


我们做出生孩子的决定,大约与此无关;但迫不及待送孩子去幼儿园,肯定与此有关。既然社会提供了这样一种选择,甚至是种鼓励,那么我和孩子不再各自捆绑,开始一点点找寻自由,没有什么不好。但几年之后,在捷克出生的二女儿,在捷克更为宽松的育儿环境下,在面临幼儿园问题上,一直不想困于家庭的我,却做了不同的选择。





二女儿出生在捷克中部的一座小城。在德国的S市度过了两年的稳定生活之后,又一次因为先生的工作,我们搬到了捷克中部的一个名为城市实则比国内的县城还要小的地方。小城所在的区名叫 Vysočina,翻译过来即为“高地”。当地海拔五百多米,比之前的S市高两百多,比布拉格的最低海拔高三百多。春天的花开要晚上至少半个月,秋天的叶落则要早上半个月,我在五月中和十月初都见过雪飘,盛夏七月平均温度十六七度。我戏称,我来这里是要体验冬眠。话说的竟然一点没错。


二女儿出生在八月初,八月中从医院回家的那天,阴天,冷得不像夏天,倒像冬天。我裹了一件薄薄的羽绒服,慢腾腾走到停车场。五六分钟到家。原本并不觉得太大的花园,突然显得空旷又寂寥,黄色的木房子里,也用四处漏风取代了曾经的温馨。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暖气。


两个孩子带来的挑战,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在此之前,我唯一的担忧,只在于内心对老大的歉疚。这一点并没有如我所担心的呈现,我没想到的是,我会越发没有自己的时间空间。晚上,我要应付那个睡眠断断续续飘忽不定的小婴儿;白天,特别是当两个孩子都在家时,一个消停了,还得陪另一个,两个此起彼伏,我则疲于应付,深感永无宁日。家里也时常乱成一团,满地的玩具,饭桌下满地的饭粒,本就不太喜欢打扫归纳整理的我,难免感慨生活之艰。


在妈妈这个身份上,我真的“全职”了,全年且一天二十四小时无休。我有考虑过请人帮忙,国内的爷爷奶奶有心相助,但因为签证只能停留三个月。而在捷克,因为语言的问题,终究不了了之。


记得当初决定要来欧洲的时候,和一位大学同学提起此事,她说:“即便是在异国他乡,即便是现在也还没有想好做什么,你的生活也一定不无聊。”如今,我看着满屋子的琐碎,只想说,原来,这是一个笑话啊!


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生二胎,若是有人提早告诉我真相是这样的,我一定提早止住念想。我甚至和那些打算二胎的好友们说:“不要生二胎,不要想不开。”但大家都在前赴后继。对生二胎的后悔,有时还会转移到“为什么要生孩子”这个问题上。为什么呢?两个人不自在么?只生一个不轻松么?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要为人类的繁衍做贡献?


先生倒不是不帮忙,二女儿出生后,他的参与比大女儿时多了不止是翻倍那么多。每天清晨的幼儿园都是他送,而当地捷克人的上班状态都是早出早归,下午三四点下班是常态,此时带孩子,陪着玩,他也并不推卸。但是,我就是觉得一整天下来,毫无自己的时间;住的一栋有四个卧室外加一个近六百平花园的独栋房子,却觉得毫无自己的空间。


在那个在高地上的,常年偏冷的小城,我的精神世界已然冬眠,我多么希望现实中的我也可以冬眠。


很多年后,我看到一篇关于《82年生的金智英》的点评文章,标题是:《不行还可以生病啊》。我深以为然。那段时间里,我真的生了一场病,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那是我觉得非常轻松的一个星期。


好在,二女儿长到一岁时,对于生二胎的后悔情绪,开始逐渐被庆幸所代替。她们的互动地越来越多,她们互相惦记,她们相亲相爱相杀。我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也可能是经过一年的调整,身体的激素恢复了正常状态,不再动不动怨天尤人了。此后,唯一一次遭受重大冲击是二宝快两岁的时候,我一拖二带她们回国过了个暑假。


这次回国,我不小心跨到了鸿沟的另外一边。在弟弟妹妹们身上,我不小心又重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没有孩子,自由自在。在被国内的大环境和带娃出门的不易影响下,不禁开始反思围着孩子围着家庭转的这些年,是不是牵扯了自己太多;甚至,我生娃,且一下生俩,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待到假期结束,重回布拉格,我见到我熟悉的妈妈朋友们,顿时觉得,我正常了,生两娃的我,再正常不过。


那时,我已离开捷克小城,搬家到布拉格半年有余,且时常一拖二。


在我搬到布拉格的两三个月前,当地的华人妈妈群已经建立,大家以给孩子创造一个中文环境、给妈妈一个交流环境、分享当地信息为主。我入群后,我在布拉格的生活便有了主线。


我开始带着二女儿参加每周五给三岁以下不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妈妈举办的宝宝聚会,开始根据群里的推荐参加每周三的英文图书馆的儿歌童谣活动。再到后半年,周一推着童车和大家徒步,周二单独见朋友,周三图书馆英文童谣,周四小朋友的音乐课,周五中文宝宝聚会,每天赶场似带着二女儿布拉格市内四处走,原本信誓旦旦的两岁便送去的幼儿园一拖再拖,直至今年开春成了庆幸没有送去。两个女儿的境遇大不相同。


我好像,终于有了点全职妈妈的模样。





在布拉格,认识的妈妈们多了,我得以见到了其他全职妈妈在做妈妈和主妇时的生活状态。


我和妈妈群的创建者成了好友。第一次单独见面,是一个初春的大风天,把睡着的小朋友停放在游乐场的背风角后,两个人聊与妈妈群相关的各种事情聊得不亦乐乎。此后一年多,我们一起探索布拉格适合小朋友的各个角落,一起参与并组织妈妈群的很多活动,布拉格成了我在欧洲最熟悉的城市,她也是我在布拉格最可信任的人。我以为我们都一样,并不把家庭主妇的工作看得很重要,都是在外界的活动中能获得更大的成就感。今年开始,疫情爆发,群里的活动不再进行,偶尔我们一起做些线上的活动,相比过去的一年,已然少了很多。疫情放缓之后的几次见面聊天,她不止一次和我说:“我觉得我的使命在家庭。过去的一年,向外太多,今年该把重心放在家庭上。”这与她信仰了基督教有关,也是她多年探寻后的一个选择吧。如果她要回归家庭并觉得那真的很重要,那么我呢?


我还认识了一位和《绝望主妇》里的Bree很像的家庭主妇,原本我以为这样的主妇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第一次见她,便觉得她就是一个软软糯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漂亮的上海姑娘。但第一次聊起,她就和我说:“我好忙的,每天做饭、收拾、打扫家务,基本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说说。


待到相熟,我才知道,一切属实。她对家庭主妇这一职业的认可度非常高,她喜欢做家里的一切事务,而且极擅长,做完也很有成就感。她对美食有追求,对打扫收纳有理念,对相夫教子毫无疑义。此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家务之外,化妆、穿搭、理财、摄影、户外等等,样样在行。她说:“我有洁癖,所以家里一定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说:“我喜欢美的东西,所以哪哪都要漂漂亮亮的”;她还说:“既然因为来这里,外面的工作都辞掉了,那么家里的事务便都是我的工作,一定要做好的,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失职。”


因了她,我在家庭主妇的道路上终于向前迈进了一小步,整理家勤快了一点点,做饭讲究了一点点,然后,就发现时间力气全被家务所牵扯,再做不来其他,而且真累。这可比家里乱糟糟,还要让我焦虑。她也和我说过,一天结束,经常觉得腿是酸胀的。因为操劳太多,颈椎病、肩周炎时有发作,但是此时,也只是少做一点而已。有一次,我们一起带孩子徒步,她发现朋友托付她的事情在自己的时间安排上有些吃力,心中升起伤感,和我们说:“我突然想,我这一天天,过得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相比较于其他国家的妈妈,除却日本,捷克的“妈妈”们对家庭主妇或者全职妈妈的自我认可度也非常高。高于德国,更是远远高于中国。我认识一位原本事业发展很好的妈妈,她家有两个孩子,她还说想要第三个。那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想多要孩子的妈妈。相处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听过她对孩子有过抱怨。在送孩子去幼儿园的问题上,她也一点不着急,留更多的时间和孩子们读书、手工、玩。她的家中也总是打理的干净整齐,物皆有位,并且,她会悬挂薰衣草到灯上做装饰,会在午后放一段古典音乐家中环绕,会带着孩子一起在花园里割草种菜养花......简直是一名全能妈妈。


捷克的大环境鼓励女人在家多些时间陪伴孩子。捷克的父母,可以享受三年的育儿假,一般都是妈妈休,偶尔也有爸爸在家。育儿费用集中在三年间按月发放,如果期间送孩子去了幼儿园,育儿金便终止。而捷克三岁以上的公立幼儿园全部免费,三岁以下的则非常少,私立的都不算多。因此,很多捷克家庭,会做这样的选择:如果打定主意,至少生两个,大家出于假期和育儿金的延续性,一般都会在第一个孩子三岁前生出第二个,如此,便是一休就休六年的育儿假,甚至九年。有次我和我家先生聊到这些的时候,他说他的女同事们,不休够六年的育儿假,是很少回来上班的。他还说,如果丢下一岁的孩子在家给父母带或者送幼儿园,自己去上班,大家会觉得她想不开。这里好像又呈现了另外一种极端。


这样的大环境,影响了捷克妈妈的选择,也影响了在捷克的中国妈妈们的选择。我也或多或少被影响。二女儿的幼儿园一拖再拖,除了妈妈群活动多,这样的大环境,也不可忽略。


对于那些认可家庭主妇或者全职妈妈的朋友们,我由衷地羡慕。一个人和TA所做的事情,如果彼此契合,真的是件幸福的事儿。但在我,显然并非如此。


过去的这个春天,因了全球疫情的原因,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全家在家,有一天我发现,一日三餐外加两次加餐,做饭与收拾餐具几乎每天都会占据我至少六个小时的时间,再加其他的家务和照顾孩子,我每天的站立劳作时间几乎在十个小时左右,这个数字让我暗暗心惊。


我家先生也在这段时间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比较严重的一个晚上,孩子睡着后,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讨论着未来,若以后他不能工作养家,那么他可以在家照顾家庭孩子,替换我出去工作,自我实现。我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得偿所愿,而是一阵尖锐的胃疼。我为此焦虑了。


什么时候起,我好像真的成了一名像模像样的家庭主妇,不仅仅是行动上,还有思维方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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