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休学申请,逃到一个有猫的小镇“疗伤” | 三明治
文 | 夏妤淼
编辑 | puputan
身边的朋友都说,五月是德国最美的季节。于是在夏天到来前,我离开了住了两年半的宿舍,搬到了汉堡附近的小镇。这是一个人口不多的小镇,可却是一个“疗伤”的好场所。同时带着两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出门,已经是我刚落地德国时的事情了。
小镇离原本住宿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而距离市中心则是一个小时。路程是稍微远了点,但刚刚到这里的那天,我就爱上了这里。小镇不大,自然环境很好,放眼望过去,都是一排排的独栋房子,森林就在不远的边上。如果坐公车出发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你可以看到一整片田野。与我的家乡的喀斯特地貌不同,这里没有奇形怪状的山,当然,也没有遮住视野的高楼大厦,田野的尽头就是蓝天。
新的住处,是一栋带花园的两层小房子。房子属于一对德国老夫妇,尤娜和安德烈,他们也住在这里。一同居住的,还有把这个住处介绍给我的,同龄越南女孩mimi。以及两个小伙伴,一只叫莱拉,一只叫袜子的猫。
搬到这里之前,我度过了噩梦般的三个多月。大部分的时候,脑子是混沌的,一团乱麻。那个时候,就连生活最基础的事情,做饭、洗衣服、打扫,都已经耗费掉了我所有的能量。再无心思操心别的,或者说,作为一个德国留学生,在这里最本该做的事情,变成了难以完成的事情。那是坐着发个呆,都会不自觉哭出来的日子。
紧绷着情绪的最后一根弦,提交了毕业论文的开题,办理好新的休学申请。在三月的某个星期二的深夜,宿舍里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的最后那根弦断了。崩溃的情绪持续了一阵子后,我开始寻求自救的办法——找个新的地方,然后搬出去。
去年春天,为了躲避一个人居家的恐惧,我逃到了法兰克福。而今年春天,又一次的出走,是为了告别抑郁。漫长的,又黑又冷的冬天已经过去。接下来,一年中最棒的时刻在悄悄来临。
院落里的花
这里没有便利店,但我有你们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说不上饿,但胃里却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而且还觉得有点冷。去厨房烧热水的时候,袜子突然蹭过来,找我要吃的。袜子是个头小只一点的猫,但年纪比莱拉大一岁,也先进这个家。她如果出现在厨房,就说明她真的很饿。莱拉呢,则是时时刻刻都想吃,不饿也要装着很饿要吃的。
临近午夜还出现在厨房的,整个家除了我,就是她们俩。我大部分情况是来烧热水(全家唯一一个有热水依赖症的中国人),她们则是找吃的。无从得知,我搬来之前,她们都是怎么熬过肚子饿的夜晚的。现在好了,我搬过来,多了个宠爱她们的人。因为我实在是抵挡不了,她们对着我撒娇要吃的样子。
“I only give you a little ! Don't tell anyone it was me. ”(我只给你一点点哦,你不要说出去是我给的哈。)
可是想想,她们也听不懂德文以外的语言。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因为那天实在是冷,需要点能量,于是我就着白开水,啃着最爱的Vegan(纯素)夹心饼干;她们呢,则津津有味地吃着猫粮。我们就这么成为了深夜陪伴着彼此的伙伴。毕竟,都是夜猫子。
突然觉得,如果这里也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该多好啊。以前跟朋友走夜路后,都会去一趟便利店。这样的经历,发生在不同的城市,广州、上海、澳门、香港还有东京等。711、罗森、Circle K 都有,但去得最多的应该是全家。
在黑漆漆的街道上,远远可以看到拐角那里有家店还在凌晨两点亮着灯,推开门,可以听到全家独有的“叮咚”配乐。里面有热腾腾的关东煮和热饮。可想念便利店的夜晚,我只有一杯白开水,实在寡味,于是后来泡了杯Guten Abend Tee(晚安茶)。在德国,明明是五月,却只有五度的夜晚,我想念着远在亚洲的便利店们。其实最想念的,还是那些陪我去过深夜便利店的人。那些我非常非常想念,却无法飞过去相见的人。
欧洲,有午后洒满阳光的咖啡馆;却没有深夜为你亮灯的便利店。可是啊,幸好有你们。
厨房的窗子,在夜空无云的夜,可以看到月亮。一边等着热水烧好,一边看月亮。月亮有星星陪着,而袜子和莱拉,在午夜的厨房陪我。只是有时候,还真的会被走路没有声音的你们给吓着了。还有,莱拉啊,不要在我半夜开门去洗手间的时候出现在楼梯口吓我,作为小馋猫的你,半夜都来讨吃的。
吃不饱的莱拉
莱拉是厨房的常客,她总是喜欢找吃的,即使没那么饿,也会蹲在厨房假装自己很饿,然后等你来喂她。来到这里才第二天,她就毫不怕生地,用她那双绿色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歪着脑袋,喵喵叫两声,希望我能给她点食物。而我就是对所有毛绒绒且软软的小东西毫无抵抗力,只能依着她。
家里人都说,莱拉在冬天的时候,特别特别地胖,圆圆的,天气又冷又没法出去玩。只能任由着体重增加,像极了疫情来临后长期居家的我们。但是到了春天,她能够去花园玩的机会变多了,就慢慢瘦了下来,可还是那么贪吃。Mimi曾经对着莱拉说,你这只胖猫。尤娜却说,你不能对一位lady这样称呼,她会不开心的。可我们的莱拉呀,只要有食物,怎么会不开心呢?
有次我从冰箱里拿抹面包的奶油奶酪,她听到动静,就跑过来,然后蹲在地上。看着我把那盒她的“眼中猎物”从冰箱里拿出来,走到餐桌,打开盖子,用餐刀取一些,再抹到烤好的面包上。一般情况下,就算她再怎么撒娇,我都不会给她人类的食物,这是为她好。于是我假装看不到她,啃着我的面包。突然,我感觉有人在拍我。转个头,发现莱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正伸出她那双可爱的小爪子,拍我的手臂。她拍了我两下,又露出了那个招牌的可爱表情。
“nono, this is not yours.You have your food over there ! ” (不不这不是你的,你的食物在那边呀!)说着,我伸手指了指厨房角落处的猫粮碟。莱拉不屑地看看那边,继续盯着我的盘子。弄得我根本不好意思把剩下一半的面包吃掉。
莱拉虽然特别贪吃,但也有当文艺女猫猫的时候。她有时候会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对着花园里的景色,望得出神。今天下了一阵大雨,被我发现,她还坐在那里听雨。半眯着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端着杯热茶走过去,准备坐在她旁边,她伸了个懒腰跑开了。我以为,她是在嫌弃我打扰了她做文艺女猫猫的安宁,其实她只是去吃东西。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跳上了我的腿上,撒着娇要我给她按摩。
对莱拉而言,除了一日三餐,还需要上午茶、下午茶和夜茶。没有什么,是美味可口的食物解决不了的。好像也在告诉我,心情不好就吃好吃的,想不通就去花园坐着发发呆。不过莱拉大概不知道,能在深夜的厨房,被她这只小馋猫陪着的我,原本容易在深夜跑出来的惆怅,都被吓跑了不少。
睡不醒的袜子
袜子是一只性格慢热的猫。来这里的头两天,我都没怎么见到她的身影。跟她熟络起来,需要花点时间。袜子比莱拉年长一些,先来到这个家,所以规矩都是她定。吃东西一般都是袜子先吃,虽然莱拉有时候会耍性子,仗着自己身形庞大点,会用小爪爪拍拍袜子的脑袋,但袜子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一般情况下,莱拉会蹲在袜子后面,而她吃完都会留一部分给莱拉,很有做前辈的风范。
大概是袜子性格跟我太像了,所以我是先跟性格比较互补的莱拉亲近起来的。莱拉比较活泼,随时随刻你逗逗她,她都会跟你玩,并且也会经常来找你,尤其是要吃的。但是袜子慢热,就算是跟你亲近,也不会太多,时时刻刻感到了克制。因此,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少主动去跟袜子玩,怕她不喜欢。
袜子不粘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花园玩,或者在椅子上睡觉。她最喜欢的,是餐桌靠窗那边的第一张椅子。吃饭的时候,来拍拍你的是莱拉,而如果你听到细微的呼噜声,不用怀疑,一定是袜子。她在餐桌下睡觉呢。她平时走起路来,都是慢悠悠的。有时候会站在猫粮碟前踌躇一会儿,才开始吃。我常常误以为她没睡醒,在梦游走路。不过后来听说,袜子追小鸟抓老鼠特别厉害,所以她停顿不动的时候,或许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或者思考吧?
时间长了,袜子才跟我慢慢熟络起来,开始主动接近我,让我摸摸她。她不喜欢被人摸下巴,也不喜欢被人摸太久肚子。在她的身上,你可以看到对喜欢的东西“适度即可”的品质。无论是食物,还是抚摸,都只需要“刚好”即可,不需要太多。有时候不知道她究竟是害羞还是骄傲,她会安安静静地蹲在花园落地窗前,等你开门。换成莱拉,早就来回踱步,对着你不停喵喵叫了。
因为知道袜子喜欢在固定的椅子上睡觉,有时候午夜去烧水,我会故意朝着那个椅子瞅瞅袜子在不在。有一夜,天气很冷,下降到只有7度。我来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袜子不在,有些担心地往外面看看,马上看到落地窗前,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等你开门。幸好是袜子,袜子之所以是袜子,是因为身上毛色为灰色的她,却拥有雪白毛色的四肢,就像穿着两双袜子。也因此,即使是夜里黑漆漆的花园,我也能识别出她站在那里。
慢热的袜子跟我一样,需要花时间去熟悉一个人。虽然你总是很独立,不需要那么多的抚摸和抱抱。但我在看书的时候,你在旁边甜甜地酣睡,这样保持距离的陪伴也挺好。
最后一块蛋糕是谁吃掉的呢?
星期六,尤娜的提拉米苏。
星期日,我和mimi的甜杏子芝士蛋糕。
星期一,邻居Yvonne 的烤蛋糕(名字未知)。
短短三天,甜品的份额已经严重超标了。mimi戏谑道,每个人每天应该摄入25g的糖,我们家今天每个人都严重过量了。
第一次跟尤娜提及提拉米苏,还是mimi买了一个提拉米苏口味的冰淇淋开始。那天安德烈看我在吃冰淇淋,问我这是什么口味的,我说提拉米苏。
“你喜欢提拉米苏吗?” 安德烈问我。
“喜欢呀。但是这个冰淇淋有点甜了,所以我只能吃一点。不过我很喜欢带着咖啡香味的提拉米苏。”
“安德烈,你喜欢提拉米苏吗?”
“喜欢。”过了几秒钟,他又补充道:“而最棒的提拉米苏是尤娜做的。”
就这样,我被这对已经年过六十岁的夫妇,喂了口“狗粮”。如果比喻要准确点,应该是喂了口甜度过量的提拉米苏。我傻乎乎地想,如果我老了的时候,我的爱人也能像个孩子一样,跟年轻一辈炫耀我做的东西,是最好吃的,我真的会感动到不行吧?
于是在星期六的傍晚,我们吃到了尤娜的提拉米苏。那天尤娜的女儿和女儿的男友回家探望他们,于是她领着我们一个个,到花园里去拿提拉米苏。在花园里,是因为家里冰箱太小了,大的东西放不下,还没有真正进入夏天,花园就是天然的冰箱。尤娜的提拉米苏有着微微的甜,也不腻。配合着咖啡的香味,跟一杯热红茶一起喝,窝在沙发里,无比满足。
尤娜有一本手写和纯手工剪贴的烘焙食谱。里面有一款芝士蛋糕的配方,也俗称“Lazy Women Cake ”。尤娜说,那是她三十年前,从邻居那里学来的。圆珠笔手写的菜谱,已经旧掉的笔记本纸页,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文件夹里。上面记录着的是一个芝士蛋糕的配方,也是邻里之间美好感情的延续。邻居早就不是当年的邻居了,但学来的甜点还在菜谱里。大概每次做,吃着蛋糕,都会想起那个教你做蛋糕的人吧?有些情感,也因此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延续。
后来这个菜谱被我和mimi改良,做成了甜黄杏子口味的芝士蛋糕。我们的初尝试,也收获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安德烈说,要不你们跟我学做面包,之后回了各自的国家可以开一家德国面包坊卖啤酒花面包和芝士蛋糕。如果真的是如此,那我们的感情也会在未来以一个新的形式得以延续。
就在我们把芝士蛋糕分配给邻居Yvonne不久后的10分钟,她也带来了自己今天上午刚刚烤好的蛋糕。我们邻里之间,怎么就如此有甜品上的默契呢?听说她才是真的烘焙方面的专家,但是因为她不会英语,只能说德语和俄罗斯语,我们少有直接的交流。偶尔有几次,我谷歌翻译,给她写德文小便签。而她则有一次,拿着手机来找我,让我等等,然后用翻译器软件敲打下一句话,“我给你烤了蛋糕,希望你喜欢”。
Yvonne的蛋糕,我不懂名字,但那是外皮酥脆,里面无比香软的蛋糕。形状像一个轮子,中间是空的,表面撒着带着微微咸味的糖。据说这款蛋糕用到了一种鸡蛋味的甜口调味酒,一般在面包店买不到这种蛋糕。晚上八点多,我再去厨房的时候,装蛋糕的盒子已经空了。
我看看蹲在厨房的莱拉,问她,你说是谁吃掉了最后一块呢?
尤娜的提拉米苏:错过了拍全图,放到盘子里变丑了!
我和mimi的芝士蛋糕
Yvonne 的半个烤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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