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A》:在每日书写下的故事,正在伦敦的剧场上演 | 三明治
每日书是一个期待与参与者们保持长期联系的社群。上个星期,去年的每日书彩虹班群里出现一则消息,作者丽丽菲告诉大家,她创作的戏剧TANA即将登上伦敦Bar Soho的舞台,希望邀请在伦敦的小伙伴到现场。
TANA的剧本由丽丽菲参加每日书彩虹班时候写下的一段故事发展而来。故事讲述了居家隔离期间两个中国留学生由变装游戏开始,对身份和边界的探索。
日常记录酝酿为舞台作品的过程属于创作者个人,而保存在每日书页面上的日常和生活片段让我们能够一起看见个体表达的轨迹。
去年6月,丽丽菲在荷兰实习,正做着一份与戏剧无关的工作,当时的她不会想到一段日常记录将用不同的方式生长发芽。她在那时的每日书中写:
我在一个99%都是本地人的小公司里,干着和我的专业毫不相关的办公室工作。我把文档窗口缩小得像块儿豆腐干似的放在屏幕的左下角,用专门下载的中文输入法敲打着这些文字。
我不会说荷兰语,平时和同事们的必要交流也不会超过十句话,除了和带我的领导,全公司唯一的一个中国同事交流得多一点以外,没什么说话的必要。入职两个月后这位领导找我谈话,她说别紧张,只是例行谈话,每个组员都会被叫来聊聊。她上来就开口:“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很沉默啊?”
在每日书,丽丽菲不是一位沉默的作者,她几乎每天都会到页面上写点什么,日记、散文、自言自语。丽丽菲的每日书里,Tana的故事出现在去年6月9日。
去年一月份的时候我开始和一个朋友同住。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兴起让我给他化妆。我说好。我把我不算多的化妆品一股脑儿倒到床上,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
我问:有什么要求没有,想化成什么样儿的?
他说:随你,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别的样子。
后来,这个变装形象有了名字。
我擅自给他穿女装的身份起了个名字,叫Tana。然而有了名字之后事情与我而言变得有些复杂。
我不知道Tana对于我的朋友而言意味着什么,从开始到卸了妆,我的朋友并没有表达出什么想法,我从他的肢体语言感受到了他开始的好奇,和看到结果时的些许惊讶,我不知道他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许变装这个行为本身真的只是他说的为了看到自己不同的样子。但是我看到Tana呈现出来的美丽之后大受震撼,并在她消失后对她念念不忘。
彩虹班结束后,丽丽菲常常重读那些写下的文字和来自每日书社群伙伴们给她留的评论,没想过多设想,这些文字会在未来变成什么。
今年,丽丽菲从每日书里再次拾起Tana的片段,从剧本写作到排演,丽丽菲和剧组成员们进行了6个月的创作。
“整个9月,我们在过一种双线生活。很多参与了这个戏的人调整了自己的毕业论文方向,比方说我会在毕业论文里着重写留学生群体对酷儿身份的创造性表达,还有一个伙伴把变装作为戏剧形式去研究。看上去,演戏和念书好像是两条分开的线,而我们作为外国人来到伦敦相聚在一起做的事情真的把我们的生活联系起来了。”
TANA首演结束后,我们邀请丽丽菲分享了TANA的创作心路。如果你恰好在伦敦,我们也想邀请你一起走进剧场。
演出时间
9月30日 9:00 pm.
10月1日 9:00 pm.
地点
Camden People‘s Theatre
购票方式
🔗 linktr.ee/tanaproje
丽丽菲
TANA 主创
2021年6月,我报名了每日书的彩虹班,我想重新开始写作。
那时的我在一个荷兰的小公司里做着父母希望我做的办公室实习,过着自己从未设想过的朝九晚五的生活。在过去的六七年间我被艺术学院训练出来的“野性“让我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生活中窒息,但事实是我并没有。我不仅没有窒息,甚至还有些感激这样的日子,让我在经历了2020年将近一整年的家里蹲之后,重新找回安定感。在这样的安定感之中,我可以平静地写故事,慢慢地展开那时候不同的人与我建立的一个个连结,然后用文字把这些结点织成包裹住自己的网。我现在仍会时不时钻进这个网中,一次次地让自己被温柔的回忆包围。
写下Tana的故事,是我在织网,同时也被正在相连的结点温暖着。
这是一个关于边界的故事。角色们在不属于ta们的房间,一个不属于ta们的城市,数着本该属于ta们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无法相聚的恋人,充满束缚的身体,疏离陌生的空间,ta们通过游戏来讨论界限,认知和酷儿身份。
Tana是我和一个好朋友在被迫家里蹲的三个月中,因为一次变装游戏而创造出来的人物。我和朋友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搬进了当时系主任空关在荷兰的公寓中,在外面春光明媚之际,两个家里蹲百无聊赖。当时彼此都因为异国恋情而烦恼,Tana的出现让我非常动摇,对自己的亲密关系,对于友谊,对于性/别认知,对于创造与被创造的权力关系都充满疑问。这样追问自己的时刻在我的生命中并不常见,所以我知道我该问下去。当一个问题能让我问出更多的问题的时候,我知道我在乎的已经不是答案了,而是提出问题本身的思辨过程,这对我来说是重要的,我得记录下来。然而在落笔的时候,我却舍不得把所有思考都写得明明白白,那好不自然,好像把所有的言外之意都挑明了,所有字里行间都拆解了,硬生生地给这个故事加上唯一的注释。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就留着,没写“明白”地写了这个故事。在彩虹班每日书里的写作,就是我能做到的,不加个人评判的记录。
当记录的动作结束之后,作品脱离出去成为了独立的可能性。这篇文字现在存在在赛博空间之中,可是回忆与连结的网,却实实在在地存在我这具身体里。
结束了半年多的办公室生活之后,我来到了伦敦,在新的城市,继续学习。我开始学习戏剧,我想再试试。我写作,画画,制造声音,使用肢体,用不同的语言,我还在试,怎么去讲故事,才能不杀死诗意。
把这个故事做成戏剧,也是一种尝试。
在现在的集体中的一次课后聚餐,我记得我和一个美国同学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聊天。我说我有一个好故事,我给你讲讲。接着我第一次用非母语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尽管也是用的第一人称,但说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距离,故事于我而言变得不一样了。同学听完立刻说,你该在舞台上讲这个故事。我很犹豫,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它和我太亲了,我不忍心它变成别的样子。
但我还是试了试。我翻出写下的每日书,读了一遍又一遍Tana的片段,然后用英语开始了剧本的写作。非母语写作让我有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是一种有利于我创作的疏离。当我开始把我自己和朋友塑造成两个角色的时候,我知道这两个角色没有我们为原型是不会存在的,但他们也绝不是我们本身。戏剧之中充满的可能性让我渐渐把顾虑放在一边,把之前尝试的形式都用上,希望能把”诗意“留住。在角色和故事梗概完成之后,我和另一位同学决定共同创作这个剧本,这听上去蛮奇怪,但是我发现共同创作是很有魔力的,它让我从记录的阶段进行到下一步,就是创造。在和伙伴的交流中我不在执着于“这不是我们当时的场景”或者“我没有这么写过”,我们的理解和想法相互交融碰撞出新的东西,这和独自创作有着非常不同但也十分迷人的魅力。
从这一个伙伴开始,我像打怪片中前45分钟的内容里拍的那样招贤纳士,然后不管有钱没钱开始排练起来给自己练级,一个个去走访的剧场和制作人都没有积极地回应我们的时候就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事情没发生过。这样过去了三个月多,我一秒都没有想过会做不成,因为我知道我有一个好故事,因为我知道在赛博空间的某串数字中有我留下的真诚的记录,和曾因为这些而生出的思考和成长,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直到有一天我坐着双层巴士从排练场地回宿舍的时候,伙伴打来电话说:”卡姆顿人民剧场定了我们的档,我们可以在那里演两场。“ 头顶传来树枝和叶子剐蹭着车顶的声音,我眼中滚烫的泪水流进了咧开大笑的嘴里。
9月20日,Bar Soho首演。当我认识的,不认识的观众走进剧场的时候,我在场地的最后方,躲在音控台后面,不知所措。真的有人来了,有人为了看我们的戏,来到我们的面前。
舞台上,顶光打在背对观众的F身上,F与Tana的着装完全一样。一层半透幕布隔着二人,仿佛一面镜子。Tana开始唱歌,二人用完全相同的动作靠近幕布,靠近彼此。她们伸出手,隔着幕布触碰对方,随即亲吻,仿佛在亲吻镜中的自己。Tana在幕布上划开一道口子,伸手拥抱F,F把Tana从幕布另一边带离。灯光转为紫色……
我就一直在观众的身后,观察她们的呼吸因为台上正在发生的而变化,她们的视线一齐随着演员的脚步而移动。台那边的演员们正在呈现他们最好的演出。一切都是活着的,一切都在发生着,一切都在连结成网。
演出时间
9月30日 9:00 pm.
10月1日 9:00 pm.
地点
Camden People‘s Theatre
购票方式
🔗 linktr.ee/tanapro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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