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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女性的方式书写,将经验和爱放置在语言之前|三明治阅读角

三明治阅读角 三明治 2023-11-12

“三明治阅读角”是三明治线上写作社群每日书社区的共读共写活动。我们会在当月的写作社群内更新选书资讯,书籍范围包括非虚构、文学、历史、社科类。参与每日书的作者可报名申请获得赠阅。在每日书阅读角,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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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阅读角与读者们分享明室Lucida出品的新书,玛吉·尼尔森的作品《阿尔戈》。“阿尔戈”是希腊神话中英雄们前往海外寻找金羊毛时乘坐的大船。尽管在航行中不断更换部件,乃至最终所有部件都被替换,但那艘船依然是“阿尔戈”。在玛吉·尼尔森笔下,“爱”就如同“阿尔戈”之船,纵使身体与身份已经彻底变换,爱也仍旧是爱,历久弥新。



这是一部难以定义的作品,不仅因为作者的写作突破了文体边界,更因为作者将个体经验、回忆录、哲学思辨与文化评论融合,形成了一次奇异的“自我理论”书写实验。



《阿尔戈》是玛吉·尼尔森荣获美国国家书评奖的代表作。她通过精神分析、性别理论、后现代哲学等多重视角,重温与伴侣走过的情感旅程。她以不断创造自我、迎接未知与惊奇的生命姿态,突破了一切关于爱欲与语言、亲密关系与家庭生活的庸常想象。


对于读者来说,阅读本书的体验也是在文本中的冒险。因此,我们邀请《阿尔戈》的编辑在本期阅读角开始前,为读者们提供了一些阅读视角:


  • 生命经验书写,恋爱、家庭、生育、衰老、疾病……将自己与作品融合是怎样的体验?

  • 身份ID的男或女,究竟如此重要么?

  • 语言与写作,或文学批评:如果语言不能表达一切,那何为写作?

  • 人称的变化,称呼的流动,是否也是关系与认知的流动呢?


大家也可以带着以上思考,在阅读角成员们的书写中发现答案。



加入本次每日书阅读角的作者

在阅读中有怎样的发现?



耐耐子

坐标:上海

职业:躺平

这一切需要被自由地谈论,尤其是以一种女性的方式书写


阅读《阿尔戈》就像坐上一艘船,在海上漫无边际地漂浮,任凭作者的思绪和回忆的起伏,载着我颠簸着流动。这样的体验是美妙自然的,仿佛与作者闺中畅所欲言,彻夜聊个三天三夜,听她不紧不慢和盘托出最隐秘的思想和最幽深的创伤。而这一切的私人经历又是如此普遍,需要被自由地谈论,需要被书写,尤其是以一种女性的方式书写。这关乎所有酷儿,女性,母亲。


因为语言不是中立的,我们需要谨慎而怀疑地对待它。Hélène Cixous 在《美杜莎的笑声》中提到“阴性书写”,将经验放置在语言之前,因为传统叙事是无法逃脱以男性为中心的定局的。非理性,非线性,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叙述对象,这种讲述方式也是《阿尔戈》最吸引我的地方。它的语言如此感性,自然,真实,看似无结构的絮语却持续带给我强烈的阅读快感,好像冲浪,一波又一波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的信息,艺术性非常强。


内容方面,因为涉及的题材太过丰富,我不知道从怎样的角度去写阅读感受。作为一个在美国生活过多年的“酷儿”(说实话,人人都是酷儿),我对书中的性别理论和生活方式也并不陌生。但回国后感受到的婚恋环境,性别对立的现状,网上随处可见的厌男厌女言论,常常让我感觉极度魔幻和撕裂。与其就某个主题进行讨论,我更想感谢这本书,让我回想起有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比如无关性别和物质的爱与快乐,书写和创造作为生命的意义,超越血缘的亲情,对自由善良平等的纯粹追求。





Julylei

坐标:旧金山

职业:设计师

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

平等地一起生活


完全没有任何期望和准备的开始读这本书,作者写作的方式让我联想到每日书的自由书写班,思维跳跃,我像在读她的日记,由此一窥她思想的片段。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本拿在手上很舒服的小书却让我无法一次读完,每次都是读上几页又放下。书中提到的加州八号提案却和我的生活有点交集,让我也好奇的去查了一下。


2008年我在旧金山生活进入第三年,已经非常适应这里包容多元的文化。曾经有个同性恋同事对我如此形容:旧金山于他,就像是绿皮肤的Elphaba第一次来到绿野仙踪里的翡翠城,一下子就融入了进去,像回到家一样。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也觉得来到旧金山就像是回到家一样,太多不一样的人就这样生活在一座城里,各自为安。那一年最大的事情就是总统大选,11月4日,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混血总统产生了,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我正坐在车里,广播里爆出选举结果时,还没有投票权的我也小小的兴奋了一下。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同时通过的还有加州8号法案。依稀记得投票前那几天,有报道称在市政厅里同志们大排长龙领结婚证。我和作者的感受一样,不能明白在最民主开放的加州居然会有这样倒行逆施的法案,居然还有52%的选票赞成它!不过好在这里的法政相互制约,那个法案刚通过就被加州最高法院暂停了,支持同性婚姻的一方胜诉后,这个8号法案从来就没有生效过,同性婚姻在加州也从来没有被禁止过。不过这个法案还一直存在于加州州法中,2016年后的2024年大选选票上会有另外一个法案正式把8号法案从宪法里取消。


看到这里不禁觉得有点难过,历史上从来都是弱势群体在努力给自己争夺权利,因为他们在乎的事情如果不去争取,就真的不会实现。站在主流的人永远不会主动去为弱者着想,而只想着如何让他们自己的想法变成大家都要遵守的规则。


书里有一句话很有意思:婚姻和军队,两种历史上的压迫制度,LGBTQ+们却费尽心思的想进去,想想也是悲哀啊,虽然他们选择了一条和世俗不一样的路,一条注定会是难走的路,但他们还是被世俗给限制着,想要婚姻给他们保障,想要和别人一样可以去参军,想要被认可,想要能堂堂正正的生活。


我很佩服他们选择的勇气,也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可以平等的一起生活。就像在旧金山著名的Dolores Park里常常可以看到的场景:蓝天白云下,人们肆无忌惮的在草地上拥抱亲吻,无论性别,无论肤色,无论年纪,毕竟,相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period!





Kiki

坐标:上海

职业:逃避工作多年但试图重新开始工作

我开始考虑我生命中的差异

是如何生成的


作者通过自身的经历和伴侣哈里的经历,探索了身份、性别、家庭等话题。她尝试用非传统的创造性的观念去质疑传统,去进行创作。是一本可以启发思考的书。


法国哲学家Gilles Deleuze认为生命就是生成(becoming) ,即差异生成的过程。于是我开始考虑我的生命中差异是如何生成的。先大概列举出来可能性,我的经历和情感体验,我和母亲的关系,我对外貌和内在品质的重视,我对内心冲突的关注,我对外在冲突的回避,我对不公平行为的不满。我的观察、思考、观点、态度、行为、情绪、方法、价值观、底线、个性、理解、经验、动机、心理过程、信念、创作、表达、探索过程。


美国学者Susan Friedman说,作为一个独立的、固有的女性领域的家庭已经衰落,而作为一种伦理、一种情感、一种审美和一种公共领域的家庭生活则得到了平反。在这种视角下,家庭生活超越了传统的性别角色划分和固有的家务劳动分工,而是呈现出更为平等,开放和包容的特征,让我们可以考虑我们真实对自己想要的家庭生活的需求。比如承担责任,道德忠诚,互相尊重、关心、理解、支持,让家庭生活空间从美学意义上满足审美需要,家庭成员积极参与社区活动、公益活动、社会事务。


当作者提到身为继父母面临的身份问题时,我想到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会因为小女儿或者说次女这个身份,面临身份背后带有的动机和故事。因为我的奶奶希望我的妈妈生出孙子传宗接代,所以在我的姐姐不是男孩后,我妈妈又生了一个,可我还不是男孩。奶奶想让妈妈生第三个,妈妈这次坚决不生了。这件事也许也是父母后来离婚中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并不能把离婚全然算在两个人之间性格不合上。这也让我想到,我的姐姐这两年会和爸爸还有继母聚一聚。虽然我们都称呼她阿姨,似乎在母亲还在的时候继母这个角色是缺席的。每次姐姐提起时,我始终不知道我该如何思考父亲和继母这个问题,因为我感到,我连父亲的问题都没想明白,更不必说还要去想继母的问题了。


美国学者Eve Kosofsky Sedgwick提到想用“酷儿”这个词容纳所有与性取向没有关系的抵抗、分裂和错位。过去的我常常用“酷儿”来理解那些非传统性取向的人群,但基于这位学者的理念,“酷儿”在这里被用来描述那些反对二元对立、传统性别和性别规范的人以及那些试图超越社会划分的人,变成了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概念。这样一来,我觉得我也可以被称作“酷儿”了。


关于把性别看成一种颜色的不确定性。“我可以早上起床,看看衣柜,然后决定我今天想成为哪种性别。我可以拿出一件衣服,改变自己的性别,就像梳妆打扮一样。”这让我想起之前有一次和很久没见的朋友聚餐。我原来是长头发,到了夏天,又厚又多的长头发闷汗,于是我剪了很短的头发。我也不怎么穿裙子,因为穿裙子不方便骑车,而且不穿安全裤的时候有些坐姿会走光,但我又不想时刻注意这些东西。所以朋友在聚餐时见到的我就是短发T恤大裤衩凉拖,她说我变得越来越像男孩子了,当下我没反应过来,但是现在想想这句话其中蕴含着的对性别的单一定义说实话在过程中曾经困扰过我。


作者提到的下面这一段让我有所感触:“她是一名女同性恋这一简单的事实让某些人一叶障目,以至于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话——无论从这位女同性恋嘴里说出什么话,无论从她的脑子里蹦出什么想法——这些人只能听到一件事,女同性恋,女同性恋,女同性恋。这种局面很快就会变成对女同性恋——或者说任何拒绝平静地滑入一个与种族主义的过去和现在非常相似的‘后种族主义’的未来的人——的轻视,他们都会被视为身份主义者。实际上恰恰是听者自己无法超越他赋予说话者的身份。称说话者为身份主义者,就有了不听她说话的有效借口。在这种情况下,听者可以恢复自己作为说话者的角色。”这一段让我想到日常生活中常常在下结论时过于简单武断,比如很多人会说男人都这样,女人都这样之类的话。其实这里面说明了很多东西,比如偏见是如何产生的,比如忽略具体的人,将人按照身份进行归类的做法,例如女司机都这样,有钱人都这样。


书里提到John Cage的这句话我很喜欢“无论你发现自己被困在什么笼子里,都要让自己出来。”(John Cage的著名作品是“4分33秒”,他是一个探索先锋音乐的人)。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说服自己喜欢自己的名字,除了因为我的官方名字不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还因为父母离婚后妈妈忘记在协议书里提改姓,很长一段时间里妈妈在言语间总是对我和姐姐的姓不满意,因此我总是避免在妈妈面前提及我的全名,时间演变后我在避免接触我的名字。所以长大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幻想自己想改一个什么名字,却对繁琐的改名手续和可能造成的后续无能为力。关于除了姓之外的名字单字,尽管我问过妈妈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我仍旧对它无法产生喜爱的情感。因此,我既不喜欢我的姓,也不喜欢我的名,这可能就是一个把我困住的笼子。


“形态学的想象在谁的世界里被界定为不真实?”我们常说眼见为实,但其实即使是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真相。那么不可见的东西就不真实了吗?我记得有一次做身体扫描冥想去感知身体时,我想象的画面里我的脖子上缠着橙色的锁链,我的脚踩在赤红的大地上快要烫伤。当时我并不能很清晰地解读我的想象,但有一天看到瑜伽里的喉轮概念时我突然有所领悟,我的锁链也许就代表着我想要与人沟通,想要表达自己,却受到了某种限制。也许,想象是一种超越表面的真实。如果可以,我真想记住我的每个梦境,因为我觉得,梦境是真实的,可能它不会发生在现实世界里,但它里头的一些什么是真实的。


“依赖甚至在亲密关系中也会被蔑视,仿佛依赖与自力更生完全不相容,而不是使后者成为可能的唯一因素。”这句话指出我们潜藏的想法,在鼓励自力更生时蔑视依赖。经常听到“你是个大人了,你得学会自己把事情处理好。” 仿佛选择依赖一个人是在犯罪,但其实人与人之间互相依赖是件美好的事情,在人生的道路上非要拒绝帮助地踽踽独行又何必呢?我之前可能就是这样,觉得凡事靠自己一个人搞定就好,不愿意麻烦周围的人,但其实自力更生与依赖本不应该非此即彼。认清自己的弱点,在能力不足而需要别人的帮助时不要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就拒绝。能帮助别人时也尽可能帮助。“取代令人疲惫不堪的自主性的是对依赖性的直率接受,以及随之而来的轻松和解脱。” 不必隐藏自己的依赖,非要把自己塑造成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排除万难的超人,这样会轻松很多。


关于母亲的身体。罗兰·巴特说“作家是与他母亲身体嬉耍的人。”想起我的妈妈的身体,从前我常常羡慕她的腿上的皮肤,又白又细腻,我的腿布满了毛发,还有鸡皮肤的粗糙,也许是这个对比,让我长期以来对我的毛发耿耿于怀。有时候我想,我连自己的名字和身体都不喜欢,又怎么能喜欢自己呢?妈妈越来越老了,她那双比我还大的手已经开始变得粗糙干燥,还长出了老年斑。我想,比起面对自己的衰老,我更不愿面对妈妈的衰老。





格鲁特

坐标:北京

职业:如果有人每月给我3000块钱,我什么也不想干

与其创造"pua"这类新词汇,不如思考人类对二元对立的执着


时间是否存在?一张有洞的网能捕捉什么?二元对立能否解释人类心灵痛苦的根本原因?如果被爱着,是否还有“酷儿”的定义存在?


01


不可言说早已包含在了言说之中。——维特根斯坦


道可道非常道。——老子


那些言语无法捕捉的东西并不会让人对自己表达能力的缺失平添忧虑。原本就无法言说之物并不会伤及可以言说的部分。"看吧,我想说的是,言语并没有那么好。"即使你捏着嗓子说出这句话也不会显得夸张做作。言语已经够好了。


我的百科全书里有这样一句话:指责一张网有洞是毫无意义的。


玛吉.尼尔森把言语比作一张网,再贴切不过了。在这里,她想为言语辩护两句。因为她和爱人为此争吵。爱人说:一旦给某种事物命名,我们就再也无法以相同的眼光看待它了。所有无法命名的事物都会消散、迷失、被扼杀殆尽。


“爱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沉浸在语言之中,而不是回避”——我们的思想将一切变得千篇一律。


玛吉.尼尔森站在反方辩护的原因是:“她要让自己感觉能一直写下去”——她为何要写作。


因此她说:相对于维特根斯坦那句知名的“凡不可说的,应当保持沉默”,让她觉得更加深刻的是:“不可言说早已包含在了言说之中”这句话。


对“言语是否能用来命名”这件事的争论,玛吉.尼尔森的爱人不太情愿地承认:也许确实有那么一种不错的人形动物,虽然这种人形动物使用过语言,虽然对语言的运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人性——哪怕这种人性意味着毁灭,毁灭这颗斑斓的珍贵星球,葬送它以及我们的未来。


同时,玛吉.尼尔森也开始重新审视那些无法命名的事物:“我再次承认我们终将灭绝的悲哀,承认我们致使其他物种灭绝的不公。”


对于为什么要写作这件事,玛吉.尼尔森并没有在这本书中详细描写(至少目前是,我只看到第12页就迫不及待地写下一些想法)。


但是,我对自己为什么要写字以及对维特根斯坦的这句“不可言说早已包含在了言说之中”的了解,最初源自对语言暴力产生的愤怒。


这种暴力从降生那一刻起,就像软件一样被安装进了我这个人形机器。多年之后,我在看了《刺猬的优雅》之后,忽然意识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试图在告诉我一些事情。而影子成型是在一年以后。书中的那些话像天使拨开了遮蔽太阳的乌云。


《刺猬的优雅》

深刻思想之三:

强者

在人间

什么都不做

他们说话

不断地说话

“会做事的做事,不会做事的教书,不会教书的教教书的人,而不会教教书的人的就搞政治。”


帕洛玛:这个句子在说没有什么比人类社会更无情更不公正的了:人类生活在一个由语言而不是由行动掌控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上顶级的才能就是语言的掌控力。这太可怕了,实际上,我们最初是只会吃饭睡觉生育征服保卫领地的灵长类动物,鉴于此,这其中最有天赋的人也就是我们中间最为本能的人却被其他人欺骗,而后者很擅长说好听的话,但却连保护花园免遭践踏、猎只野兔来做晚餐、正确地生育后代的能力都没有。人类是生活在由弱者统治的世界。这是对我们动物本性的一种侮辱、倒错以及深刻的背离。


我曾一度怀疑语言到底有什么用途。直到读到塞林格。我被他的真诚所折服,也对语言这个工具产生了新的期待。使用工具的人败坏腐朽,不能把错算在工具的头上。


这么说有点俗套。但事实的确是,我书写的原因,如同弗吉尼亚.伍尔夫。——书写即抵抗。不允许表达的愤怒是冲出地表的岩浆,流在了屏幕上。



02


暗示他人在玩耍或模仿的同时,使自己与真实保持一致会感觉很好。但是任何对真实性的固执所求,特别是当其与身份联系在一起时,也是一种精神失常的表现。"如果一个认为自己是国王的人是疯狂的,那么认为自己是国王的国王也一样。"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英国心理学家D.W.温尼科特的“感受真实”概念对我来说是如此动人。一个人可以渴望感受,可以帮助别人感受真实,可以自己感受真实——温尼科特将这种感受描述为人活着的基本感觉。“身体组织的活跃和身体功能的运作,包括心脏的跳动和呼吸”,使得人们自发做出各种姿势成为可能。对温尼科特来说,感受真实不是对外部刺激的反应,也不是一种身份。它是一种感觉,一种会传播的感觉。此外,它使人想活下去。


对于以上段落,我想到的是在面对ta者时,如何确认感受到的是真实的ta而不是自己的投射。或者换句话说,外部世界完全由自我创造——这个自恋的说法成立的话。我们是否可以利用自己的感受,改变ta者的行为或ta者体验到的自己——这是否就是心理咨询师让“治疗”起作用的原因?


那么一个最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即是最健康的人。因为ta会投射出一个健康的ta者。而不至于被“恶龙”拉进深渊。而现实中的咨询师要么为了纯粹的利益,把助人的工作当成一门生意;要么是在救赎自己的过程中锻炼成为一个共情者。而后者往往正行走在“自我康复”的道路上。把世界看成是业力场的话,或许“最健康”的人只能是佛陀或菩萨了。


我对称赞同样表示反感。相比贬低,它可能具有更加隐蔽的攻击性。当一个人使用“聪明”形容一个人时,ta可能在表达友好,也可能真的认为对方聪明。无论是何种情况,“愚蠢”这个没有被说出来的词语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狙击手,随时会照你的额头来上一发子弹,或者就这么安静地从瞄准镜里看着你。


而当称赞的动作在一个群体中只被频繁地用在部分人身上时——无论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善意或热情。未被热情之火照亮的对立面已经被宣判了进入地底世界的刑期。心理学爱好者们开始在网络上创造新的术语。


与其创造“pua”这类新的词汇,不如思考人类对二元对立的执着。一个人的内在世界是ta所使用的词语。我们又回到了“世界只有自己”这个被说烂了的话题上。


互联网中充满着隐蔽的攻击。类似“大聪明"这样的新兴语汇被用来命名不敢表达出来的恶意。而这些恶意的源头不知要追溯到何年月。又是谁把羞耻等于某个对立面的概念植入人的大脑?这确实是聪明(就在我使用这个词语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想表达褒义还是贬义,或者在这个语境里它只是一个中性词语)的做法。——有什么比让一个人自发地执行命令更加有效呢?这么说来,人类是某种集团的奴隶这个传说未必只是传说。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人憎恨自己更大的恶意了。


“ta们的甜美之下像一颗腐烂的梨子,而你又不能说自己受到了虐待。”又想引用伍尔夫了。



03


很多年前,我与一位摇滚乐手的妻子成为闺蜜。我也有幸参与到一些聚会中,听专业音乐人即兴演奏。然而自恋症状发作让我像一个睁着眼睛的瞎子。我不但没有珍惜身临其境地感受赤裸热情的机会,也像一个闯入别人生活的孩子,任凭真正的绅士、淑女兼容我的幼稚与乏味。


提起这位闺蜜不得不说的是她的敏感与共情。她会为了爱的人让自己淹没在别人的悲伤与痛苦中。她爱的人包括男人与女人。她曾向我透露自己喜欢过一个女人。与这个女人似是而非的关系结束后,她仍经常受到她忽然发来微信的影响(她老公十分反对她与这个女人继续往来)。


提到此事是想说,“酷儿”这个舶来词很难在中国找到对应形象。毕竟在个人主义仍被压制的社会里,一个“假装”酷酷的人都很难被打捞到——毕竟“不酷”才是主流价值观的需要。


“同性恋” “双性恋”这类容易引起大部分人羞耻和批判的形象,很难在公开场合被建设性地谈论。而我认识的好友当中,也只有她一个有"双性恋"倾向并公开地表达自己。


如果“摇滚”可以作为中国最酷的“酷儿”代表,就不难联想闺蜜的真实自我被包容与被爱的根源在何处了。我也为她被爱着而感到安心与舒畅。希望世界上的精灵们都有人爱着。





吴老师

坐标:上海

职业:退休教师


突破狭隘和偏见的航行,

祝阿尔戈号一帆风顺!


 《阿尔戈》不好读。不得不说,《阿尔戈》对于缺乏相关文化和学术背景的读者很不友好。我的阅读仿佛是阿尔戈号在浓雾弥漫的大海上的航行,当作者的叙事刚刚让我辨清海平面时,一团团理论的浓雾又让航线陷入迷茫。    


 “‘阿尔戈’,希腊神话中英雄们前往海外寻找金羊毛时乘坐的大船。尽管在航行中不断更换部件,乃至最终所有部件都被替换,但那艘船依然是‘阿尔戈’。‘爱’如同‘阿尔戈’之船,纵使身体与身份已经彻底变换,爱也仍旧是爱,历久弥新。” 这是封底上写的谜底。仅凭自己的领悟力,我绝对解不了这个谜语。


虽然我受到有限认知的限制,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作者描写她的酷儿婚姻的种种经历让我瞥见“阿尔戈”号的艰难旅程。她描写他们赶在禁止同性婚姻的8号提案通过前的仓促结婚。


牧师坚持自己的建议,于是我们用了常规的誓言,但去掉了其中的代词。仪式很匆忙,但当我们说起誓言时,都难以自持。我们流泪,沉醉于自己的好运气,然后心怀感激地接受了两根心形棒棒糖,赶在日托所关门前去接小家伙。


这一段形象地描写了酷儿婚姻的两难:一方面作者和伴侣的结合突破了传统婚姻的模式,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受到传统法律的制约。于是,作者感叹:“可怜的婚姻!我们去毁灭它(不可原谅),或是去巩固它(不可饶恕)。”


在作者带着五个月大的孩子去夜总会看表演而被保镖拒绝入场时,她这样写道:“从保镖那里,我体会到了苏珊·弗莱曼提到的那个幽灵,‘一种英雄式的男同气质成了酷儿特质的代言人,而这一特质‘未被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特征污染’”。读到这里,我不禁失笑:即使是在具有叛逆精神的酷儿群体中,偏见和前卫并行不悖,人性的弱点处处皆然。


《阿尔戈》是一艘如此繁复和庞大的船,我只能捕捉到它的零星片段。但仅仅是这些瞥见已让我感叹:“酷儿”绝不像它的中文译名那样轻松自在。人类与狭隘和偏见的斗争永无止境,作者和伴侣以Ta们的勇气展现了性与爱的无限可能。祝阿尔戈号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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