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国献身,却被国家抛弃
“南瓜山”是位于黎巴嫩境内的一座山丘,它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却发生过很残酷的事情。
中东地区的纷争从未停止过,大大小小的仗,打来打去,依然无解,周而复始。20世纪60年代末,巴勒斯坦游击队从黎巴嫩领土进发,骚扰突袭以色列边境,以色列予以回击。1982年6月,以色列军队进入黎巴嫩,攻击巴勒斯坦士兵。但不顺利,反倒卷入了黎巴嫩的内战中。
▲南瓜山上的哨所
在反对声中,以色列部队撤到了黎巴嫩边境的一片“安全区”。安全区里有很多哨所,其中一个建在山丘上的哨所,被命名为“南瓜哨”。战争虽然残酷,但士兵们为各个哨所起了好听的名字。红辣椒、番红花、金凤花、朝鲜蓟,外行人一听,还以为他们有个花园。
而在部队的“术语”中,“花”代表受伤的士兵,“夹竹桃”代表阵亡的士兵。美好的植物名字后面,是一条条死在战乱中的鲜活生命。
当年,参加那场战争的士兵,都是一些刚刚成年的少年。战争结束后,他们有的人幸运地回到家乡,而有的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们都假装忘记了,但我还记得
”1997年,马蒂只有19岁,刚从以色列来到加拿大一年半,读完高中。就在那年,马蒂收到了入伍通知。他回到了以色列。
马蒂被安排到南瓜山驻守,他和其他19个小伙子,坐着部队卡车进入黎巴嫩。即使直升机事故过去了快一年,部队仍然不敢再用直升机输送士兵。
马蒂在南瓜山的日子,没有预期的那么刺激。上级说的“行动”,也没有发生。直到来了南瓜山两周后,马蒂才听到了第一次炮弹的声响。
▲南瓜山上的阿维(右一)
马蒂觉得,在前哨,不存在任何意识形态,也没有明显的爱国主义思想,甚至他们对敌人也没有任何真正的仇恨。让士兵真正在山上坚持下来的,是一种小规模部队的动力:既渴望得到战友的接纳与欣赏、同时又害怕令战友失望。
这种情义多年后依然存在。他们中无论是谁,一旦需要帮助,任何时候马蒂都会全力以赴。这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一种忠诚。
在这个国家,如果你将部队中的某个战友视为朋友,人们会知道,那是一种高于朋友之情的情义。或许可以称作生死之交。毕竟在战场上,生死之间,你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有你的战友。
2000年的春天,在国内社会一片反对声中,以色列政府终于决定撤军。撤退的那天,听到指令,士兵们全员离开。留在南瓜哨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份没来得及吃完的油炸鸡排。撤退的军官按照规定,炸毁了南瓜哨,这份鸡排永远地被压在碎石之下。
马蒂是幸运的。他没有死,在2000年顺利退伍。
▲服兵役时的马蒂
几年后,马蒂以加拿大大学生游客的身份重返南瓜山。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以色列公民身份,不然可能会被当地武装分子扣留。
他爬上了南瓜山,最后一次来到被炸毁多年的南瓜哨。这儿,是莫迪凯受伤的地方;那儿,是利奥尔牺牲的地方。
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有41岁了。
山下接送马蒂的出租车司机,一定觉得他是个怪胎,哪有外国人对这处荒山感兴趣的?
▲退伍后的马蒂
这场战争仅仅过去了近20年,便不再有人记得它。更没有人记得死去的士兵,除了士兵们的家属。
他们的国家选择性地忘记了他们。这场战争甚至没有被官方命名,它结束地又仓促、又模糊。大多数幸存的士兵,在社会舆论无形的压力下,也不愿意提及它,这场战争可能就会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幸好马蒂没放弃。
他参与那场战争的时候还是个高中毕业生,现在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他找遍了当时战争的参与者,记录下了这些珍贵的记忆,集结成书。
他给这段珍贵的记忆取名,《南瓜花》。
只差一个月,却永远够不到的自由
”阿维是个普通的以色列高中生,老穿牛仔裤、套个T恤,随身爱拿本书看。
1994年,18岁那年,他被通知要去服3年兵役。先在沙漠的基地里训练了好几个月,扛着枪炮在沙堆里跑、脸被晒伤、手指关节的皮蹭掉了无数次。阿维在日记中写道:这段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也睡不好。
幸好阿维所在的连队大都是同龄人,他发现自己的战友跟自己一样,都是爱看书,愿意思考的人。小伙子们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直到有一天,上级通知他们去“南瓜山”执行任务。
到了南瓜山后,阿维终于亲眼目睹了战争的真实。昨天还在和你谈笑风生的战友,今天就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两年多过去了,驻守在南瓜山上的阿维,真的很幸运。
他还活着。
在离退伍只剩几个月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他想去欧洲。先去斯堪的纳维亚,再去爱尔兰。阿维向往爱尔兰,他常说“爱尔兰与英国毗邻而居,却没染上英国的坏毛病。”阿维还想去阿拉斯加,这是他能想象到的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
1997年2月初,还有不到一个月,阿维就自由了。他准备坐直升机,最后一次飞往南瓜山执行任务。
飞行过程中,另一架直升机因为故障,直接切入了阿维所在的直升机的尾部,前者当时就坠毁爆炸,阿维的直升机尾部断掉,在高空旋转坠落。
一圈、两圈、三圈……
旋转时的离心力是如此的大,阿维被甩出了直升机,他的背包也飞出机舱,落在了河里。阿维随身携带的最后一本书,名字叫《来日方长》。
和阿维一同丧生的,是两架直升机上,另外72个士兵。
人们仅用73块石灰岩墓碑,来祭奠这场事故的遇难者。
对不起,我说不出你们想听的话
”哈雷尔是他所属排中唯一的幸存者,直升机事故中遇难的73个人里,包括了他所有的朋友。他因为当时在基地中接受军官资格训练,而逃过一劫,他参加了每一位战友的葬礼。
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记者问他:在发生了那么惨痛的事故后,他是如何再次回到部队的?记者渴望哈雷尔借这个机会,表达他对祖国的热爱、对犹太人的寄托,这是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哈雷尔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坐汽车”。固执的哈雷尔啊。
这让人联想到蒂姆·奥布莱恩在《士兵的重负》中说过的、关于战争最让人心痛的格言:“最终,面对一个真实的战争故事,除了‘噢’以外,我们无话可说。”
我说了实话,他们说我是懦夫
”一位优秀的士兵奥弗,在1999年初,与所属的支队执行伏击任务。到达伏击地点时,两名军官走上前,确认前方灌木丛是否安全。
他们被等候再次的敌人射中,一名士兵冲上去支援,结果中了好几枪。有人跑来求救,奥弗听到了,但是他很犹豫。
“我不敢过去,我知道无论谁去,都不会再回来。如果我现在冲过去,就意味着在这场愚蠢的战争中送命。”
但奥弗没有无动于衷,他一直朝敌人开火。
然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实话实说的奥弗,却被报道成了“一个没有挺身而出的懦夫”。
以色列这场在安全区对黎巴嫩的漫长战争,至今都不被官方认可。没有命名、不做宣传、从不纪念。死去的士兵,是即将被祖国遗忘的人。
感谢马蒂,用文字留住这一切。
很遗憾,这种“被国家遗忘的人”,还有很多。
即使身为一个异国人,也希望你愿意拿起这本《南瓜花》,来读一读。
这有关战争、国家、生命与人性的故事。
-End-
编辑:杨梦迪 2017.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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