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超越教”，反噬降临

  文 │ 薄荷

“你要接受好的和差的评价，你无论怎样都会渐渐变得更好，无论骂你、夸你，你都要知道不是百分百客观的。”

在抽签仪式活动的后台，科比试图这样开解杨超越。杨超越则表示，自己出道以来压力很大，但“慢慢懂得学会适应各种情况是一种勇气”。

这是在3月16日晚，2019年男篮世界杯小组赛的抽签仪式，首次以“混搭”的形式在电视和网络直播中完成了男篮世界杯的抽签分组。摆脱不了“锦鲤”称号的杨超越，与科比搭档携手为中国男篮抽取到了“上上签”。

根据抽签结果，中国队将和世界排名第20的委内瑞拉、排第25名的波兰、排第64名的科特迪瓦同在A组，成功避开了阿根廷、美国、西班牙、希腊、巴西、法国、立陶宛、澳大利亚等传统篮球强国。

媒体报道，当抽签结果落定后，现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MVP”的呼声。根据计算，同时抽到这三组球队的概率仅为三万分之一。

“锦鲤”杨超越却不太顺心。

抽签过程中的一句口误将她送至风口浪尖，“不配担任嘉宾”的质疑声席卷而来。

以村花的人设成功在节目中突围并出道，此后的演艺道路顺风顺水，不仅有优质资源加持，梦想成真跟爱豆同框上节目，甚至在张杰的演唱会上抽中了两万块……锦鲤千千万，支付宝锦鲤信小呆已是人生一梦白云苍狗，而杨超越的锦鲤地位却至今牢不可破。

两天后，“科比杨超越互关微博”的消息传开，连虎扑聚集地的直男粉都开始表示这次“真的酸了”。

杨超越的存在，显然已经和小偶像逐梦演艺圈的理想模样相差甚远，她是选秀节目结出的一颗意外果实，却登上《中国新闻周刊》封面，成了2018年娱乐圈的缩影。

谁撑起了“拜超越教”？

回顾从去年4月以来的一切，为了稳固杨超越的“锦鲤”称号，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幸运事件，都成了踏实可靠的佐证，不管其中的偶然性是不是被刻意放大过，愿意相信的“拜越教”成员们将其奉为圭臬，日常一转杨超越成了国民习惯，“锦鲤热”的浪潮人物由此奠定。尽管在抽签事件之前，杨超越的“魔力”有减弱的趋势，但她注定是被大众刻骨铭心的锦鲤代言人。

在互联网世界的社交哲学里，紧跟热点事件和表现自我很多时候会产生冲撞，公众人物收起真实性格、选择适当表达，正是因为他们是透明时代里受害更多的人。

而普通人在上网冲浪时与他人发生的矛盾和对抗，很多时候并非因为真正的立场不同，就好比“拜越教”随手转发达到时候内心并不指望生活能够被拯救，在互联网上的态度表达，更像是普通人建立人设的必要装点。

谁在崇拜杨超越？“拜越教”是不是单纯只为了求好运？

跟赵丽颖相似，追随者对杨超越带有“草根情结”，而后者从偶像养成节目中走出，不需要过硬的艺能，凭借一张洋娃娃般的粉嫩脸颊便能招来喜爱。在虎扑评选的最受欢迎女艺人中，杨超越位列第9。

遗憾的是，杨超越的“萌”伴随着“作”，“她怎么又哭了”是网友对她不满的主因之一，火箭少女队友日常也会以此调侃她。在杨超越参加的综艺节目中，哭更是家常便饭，以哭出道，再一路哭到现在，杨超越的记忆点格外鲜明。

在豆瓣鹅组评选的最讨厌女星TOP20中，杨超越不幸排在第三位。

这可以说是对应了当下互联网男女大战中的一个典型命题：为什么你认不出来她是“绿茶”？杨超越对应的是可萌可甜、状若小白兔，容易让直男燃起保护欲的类型，虎扑直男对好嫁风、端庄大气的高圆圆、林志玲有好感，也喜欢赵丽颖和杨超越。

而女性网友从来都对话题女艺人不吝指责，杨超越尚年轻，没有炒作、拉CP等行为，但是却中了比较致命的一条罪状：德不配位，凭什么不努力就能躺赢。

但是不“作”的杨超越，可能走红吗？作为不同于工业化样品的产物，她的黑红流量进化史恰好拜其真实所赐，即来源于她身上的巨大反差，以及所造成的不同用户的不同反应。如果将杨超越比作一个产品，那么她的目的不是满足所有人的需求，而是制造冲突。

很难说那些表达对杨超越热爱的人没有过一夜暴富之类的愿望，在深深的疲惫感，谁又没有幻想过逃离现实？“拜越教”的本质，其实是对“努力生活却回报甚微”所产生的逆反心理。

当初的红，如今的黑

2018年春节后，杨超越刚刚挤上进城的大巴。

出道前的杨超越，不仅难以跟同台的其他选手相提并论，跟大多数普通网友的生活状况相比，她的起点都显得低到了尘埃里，如果没有《创造101》，她人生的终点，可能根本比不上他人的起跑线。

不到半年，幸运砸中了这个农村女孩。她身上的娇柔、渴望努力、笨拙等具有冲突感的特质被无限放大，在恰恰好的时机和锦鲤文化的加码下，成为了那个极端幸运的“幸运鹅”。

拥护杨超越的人会说，“为什么不能是她？”当人们热衷于转发锦鲤、抽奖，对于幸运者表示惊叹和艳羡时，潜意识里就是想成为这样的人。然而杨超越走红后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失控了。

如今，她却成了娱乐圈的一块反骨，由话语权越来越大的观众捧出，也由基数更大的普通民众按下了反对键。

在娱乐至死又条款森严的双重标准下，杨超越持续走红招致来了反噬，几乎是可以事先料到的结果。当初给节目带来巨大热度的争议效应，并没有为杨超越后续的花路起到多少正面作用，运气成分和一群人真金白银投票产生的作用都已经时过境迁，更加尖锐的矛盾开始浮出水面。

杨超越无疑获得了“官方认可”，比如新浪体育的官博就不吝表示对“锦鲤”的喜爱，相比之下，营销号的评论区里，网友的态度却是冰火两重天。

对大部分人来说，行走在娱乐圈的杨超越跟自己的生活相差甚远，在根本不涉及切身利益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激烈的对抗情绪？同样的境况，出现在了由《偶像练习生》走出的蔡徐坤身上。

首先，杨超越和蔡徐坤代表的是娱乐圈金字塔顶端新一代胜利者的形象，但是他们始终代表的是圈层文化，愿意支持他们的人为一小撮，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制造繁荣。

其次，不管他们实力如何、有没有代表作，都会被冠上“花瓶”的名号。在偶像文化不够成熟的国内市场，较强的刻板印象也造成了这类艺人观众缘的下滑。

但是和蔡徐坤不同的是，杨超越在不断占据公众视野的过程中，让人们发现她得到的远远大于付出，而且产出话题源源不断，比如在综艺节目里评价赵丽颖和金瀚主演的《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做作”、哭着跟导演吵架撒娇等行为，在支持者眼里是真实不做作，看不惯的人则认为非常没有礼貌。

“反传统”的杨超越，目前依然以在节目里的行事法则行走娱乐圈，显然并不能让习惯了接受恪守规则明星们的大众满意，并且对于最开始她自诩、使无数人助其走红的“越努力越幸运”产生了更深的怀疑：努力去哪儿了？

不稳定的“宗教性”

就在抽签事件的半个月前，一场由直男主办的“杨超越杯编程赛”走红，据说最终夺得头筹的人还能够获得进入BAT的机会。

跟女性粉丝表达对偶像的爱意方式相似，杨超越的粉丝也会用“传递正能量”来解释一些粉丝行为，尽管这只是圈地自萌的狂欢。

相比之下，最近杨超越在一档综艺节目里与王源的对话引发的粉丝矛盾，来得更加汹涌澎湃。

“饭圈文化”也是在大众刻板印象里不被认可的事物，而代表着旧流量的王源粉丝骄傲宣告“出征胜利”，将对战杨超越粉丝的行为形容为“吊打登月碰瓷”。

被卷起粉丝纷争的艺人，往往都面临着路人缘快速下跌的险境。而最初给她加分的农村出身，也成了一部分极端网友的攻击理由，进一步搅动了社交平台上的敏感话题。

和王源粉丝正面对垒这场战役，使得杨超越的黑红流量艺人特质进一步加剧，尽管支撑她的作品寥寥无几，并且还面临着愈加浓烈的反对情绪。

当初支持杨超越的人，如今可能就是反过来看不惯她的人。在冲动、热忱过后，人们往往会发现，不公平依然存在，却有人可以一直明明白白享受这种不公平。

杨超越的光环由代表着民主的观众和资本力量共同赋予，但是她自己却没能找到将黑化为红的可持续之路。“拜超越教”本来可以跟星座文化、锦鲤文化等一样持续存在，只不过前者的代表人物是活生生的人，远远不如后两者背后的宗教意味浓厚，也不像它们那样扁平化，便于长期稳定的传播。

《创造101》一役后，国内的偶像养成事业仿佛啪地一声点亮了灯塔，链条上下游的参与者骤然增多，然而今年的实际情况并不尽如人意，却不妨碍人们对《创造202》（《创造营2019》）依然怀抱期待。

杨超越的诞生的确是个偶然，《创造101》节目曾表示“谁遇到这么个选手都会笑醒”，但助推她走到今天的力量一定不是偶然。相比“复制蔡徐坤”，“复制杨超越”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没有人想要再去进行一次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