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世界为之改变。午夜来临前的五分钟,通往群星的道路豁然开朗。”
在《遥远的地球之歌》里,阿瑟·克拉克这样描述决定人类命运的技术终于被发明的关键一刻。一开始,世界只是照常运转。直到人们已经抵达远方很久以后,回头审视时才发现,真理早已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刻,显现出它的样子。草蛇灰线,时间会连点成线,指出未来的轨迹。然而,这样的「关键时刻」,现实中远非科幻小说家所描述的那样具有戏剧性。正如茨威格早已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点破的那样,绝大多数时候历史无聊又漫长,只是持续地为某些高光时刻做着准备。对我们而言,问题也是如此——记录那些关键时刻,是为了寻找背后的脉络,捕捉记忆与时间。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假设有一台「时光机」,找到了15位走在最前线的创业者,请他们回答这样一些命题:决定创业的那一刻,需要怎样的驱动力?荣光来临前的漫长岁月,靠什么坚持?如果创业是一场旅程,那么决定方向的关键时刻,是什么样子?是什么最终塑造了「创业者」这个身份标签,以及其背后的本质?在起点与“奇迹”之间,所谓的创业者精神,如何带领我们义无反顾闯入未知?创业之前,他们是科学家、临床医生、芯片工程师、公务员、教授、扑克手……创业之后,他们经历过上市的荣光、培育独角兽的喜悦、研发成功的幸福,也经历过卖掉公司的抉择、不被理解的孤独,以及深陷疫情的挣扎……「高瓴时光机」这个栏目存在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我们得以记录下这些未经雕琢的关键时刻。时间当然不会提供关于未来的确切答案,但我们相信,在这些关于自己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坦诚分享和剖白中,你也将能和我们一样,获得一些启示。01.
决定创业的那一刻,
是义无反顾还是筹谋已久,种子如何种下?
货拉拉CEO周胜馥:想创业是有伏笔的。在第一份工作贝恩咨询时,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够痛快,因为你只是顾问角色,提供建议,你不会为决定买单,当时想,能不能自己做决策去实施?于是就去打了德州扑克,因为这是要立刻为决定买单的工作。真正有创业念头是在2009年,那时我已经做了7年的职业德州扑克手,长期熬夜打牌几乎要搞垮身体,连续病了好几个月。
生病那段期间想了很多,再打下去,挣的钱只不过是银行户头数字的增加,是纯粹的“零和游戏”,我这一生是不是该做点创造价值的事?于是就下定了创业的决心,找了4年时间,来到了“互联网+”物流这个赛道。
方达医药创始人李松:早在1994年初,我当时在费城西郊一个小型初创公司工作,主要负责缓控仿制药的研发,公司没有自己的产品,主要靠投资人的钱生存。正好当时加拿大一家公司生产了一款新的液相色谱和质谱联用的仪器设备,对从事生物样品分析和药代动力学的研究人员来说,是一个革命性的工具。于是我就向公司创始人建议投资五十万美元购入一台色谱质谱仪,一台设备可以每年可产生500万美元左右的收入,养活公司二十几个员工。但创始人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他认为公司的定位是开发产品的,不是提供对外服务的。几个月后当公司用完了所有资金之后他才同意我的建议,可是为时已晚,公司已经没有钱购买设备了。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当时创业的愿望没有付诸实施,但是这种创业想法自此根植于我的心中,以后从未中断过。
云账房创始人薛兴华:我是一个连续创业者,云帐房是我的第三次创业了。之前我在税务局工作,94年辞职下海开始创业,我从体制内出来主要源于我想改变家庭状况。因为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面,家里应该说是没有任何商业基因的。创办云帐房,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么一个机遇,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在中国可能除了我没有人能把他做出来”。我在此之前有两次创业经历,都是围绕着这个领域和方向来做的,所以我看到了一个外部环境的变化,就是互联网产生所带来的大机遇,预判到了国家税制和税收监管手段会发生大的变化,由此,成立“云帐房”的想法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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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创业以来,
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五星控股集团董事长兼孩子王创始人汪建国:微软CEO纳德拉对我的影响很大,他的一句话给了我很大启发,“每个人,每个组织乃至每个社会,在到达某一个点时,都应点击刷新——重新注入活力,重新激发生命力,重新组织并重新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从四十年的工作经历来看,可能每十年一次的改变,都是我的“刷新时刻”,每一个刷新时刻,都是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刻。
如果说,最近的一个巨大变化,可以说,从自己奔跑的创业者,转变为既是一个连续创业者,也是一个投资者。我有一个比喻,自然界有生存在陆地上的动物,也有生存在水里的动物,但我们可能是“两栖动物”,这是一个大的变化。
滴普科技董事长兼CEO赵杰辉:创业之后,我觉得在三个方面发生了变化:首先是我意识到了创业尤其在企业服务这个领域是一件责任非常重大的事情。早期的时候我觉得,有技术、有客户资源、有投资人支持,那就找一帮人把这件事情干好就行,后来发现这不适用于创始团队。我们作为一家创业公司,有信任和支持我们的客户,有精挑细选的六百多号员工,不能让人失望。第二是我真正认识到,社会运转的核心机制在于“创造对别人的价值”。客户和自己都是一个体系,生意的本质是价值的等价交换,能否做成生意取决于你能否为客户提供不可替代的价值,能给客户帮上什么忙、对业务做什么提升。尤其是我们作为创业公司,要竞争过其他大公司,就一定要提高自己的不可替代的价值。最后一点是一定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创业者要依靠非共识的思维方式去推动企业和社会的进步。CEO的价值就在于推动非共识的东西,不能跟着风口、跟着热点去创业,要走自己独立发展的道路。
酷家乐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黄晓煌:其实我在创业之前,我觉得这个世界运作得会比较简单一点,就产品好,技术好,什么都好。实际上创业之后就觉得这世界的事情很复杂,不是单个点的,而是全方位的,哪一个点出了问题,或者哪一个点落后了,都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对我来讲,创业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是一个复杂工程,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系统。
03.
最孤独/恐惧的时刻,
你怎样度过?
五星控股集团董事长兼孩子王创始人汪建国:2009年2月,我决定把五星电器卖给美国百思买,这是我创业生涯中最艰难的决定,也可以说是我最孤独的时刻。
当时,合同是在上海谈的。签约前,我一个人跑到中国银行酒店的顶楼,独自望着东去的黄浦江水,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我的心里充满了纠结:五星电器不大不小,已经做到了行业第三,就这么卖掉,实在是太可惜。该怎么和员工交代?怎么和外界交代?又怎么给自己交代?后来,我想起了我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讲过的一个案例。“如果你想捉活的猴子怎么办?弄一个瓶子,瓶子里面放一颗枣,让猴子去抓。猴子空手能伸进去,抓了枣握成拳头就出不来了;但它又舍不得放手,就被瓶子套住了。这就叫做瓶颈。”放弃是选择的前提。后来,也正是因为卖掉了五星电器,才有了五星控股的二次创业,才有了十年后的三家独角兽企业,也就是现在的汇通达、孩子王和好享家。
江小白酒业创始人陶石泉:2018年的年中,公司和我个人被不实报道而遭受负面新闻的时刻,我们内心其实是很委屈的,因为我们在认真地做事,从酿酒投入、酒厂布局到全产业链等等,但是我们之前很少对外面说,但是你不讲就会有人去猜,甚至是诋毁。当然现在回过头看,恰恰是那段时间让我内心变得坚定。我现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太在意别人的误解了。可以从容面对,能够自我批判,自己diss自己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容易焦虑,到敢于驾驭焦虑;从想要成功变成了不惧失败;从在乎评论变成了只在乎真实;从希望自己完美人设变成了敢于面对批评。从那以后,我总结这个巨大的变化是,自己开始活得更加真实率性了:敢自知,敢自嘲,敢失败,敢认错。
天境生物创始人臧敬五:我在中国和美国都做过临床医生,在临床上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面对患者却没有有效治疗手段的时候,这也是一个医生觉得最无助的时刻。这个痛苦的时刻在我的创业过程中始终是一个警醒,在做新药研发的时候我总会一直提醒自己和团队不忘初心,希望我们的创新和努力能够真正在临床上解决问题。
禾木公司创始人王吉成:医疗器械领域是一个特别综合的学科,包括材料学、机械、物理、化学、医学和生物学等,要将所有的知识综合起来,才能做出真正帮到临床的器械。我从大学教授转型到医疗器械公司工程师的头两年,每天都在学习医学知识,通过看书、参加学术会议、研究病历等方式,从点到面,慢慢拼凑出整个图景。当中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工程师的职责就是要解决问题,这会给我很大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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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济神州联合创始人王晓东:做科研就是一个永远孤独的过程,科学家做科研,就是要找到人类社会的科学发展还没有解决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首先你要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问题,然后解决这个问题的对策也没人研究过,没有人能给你提供现成答案甚至是参考思路,这意味着你失败的几率会非常大。所以对一个科学家来讲,最重要的心理训练就是如何面对失败,如何一个人走过这样孤独的历程。我在这个领域做了几十年科研,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来讲就是,我会非常的“佛系”,或者是道家的无为无求的这种心态,那是必须要有的。如果功利性很强,或者很容易被情绪所左右,那是做不了科学的。如果说孤独的话,我们永远都是在孤独的过程中前行。这个孤独是个人的选择,也是一个人“享受人生”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所以孤独对我们来讲不是个贬义词。如果一个科学家不孤独,大家去哪他也去哪,那这个人肯定不是科学家。
04.
2020年的特殊时刻里,
你收获了什么?
美菜创始人刘传军:这个春节(2020年春节),差不多我这十年来,过得最“难熬”的一个春节。今年年初,我们刚“打完”1·10美菜节,大家都准备开始过年了。新冠肺炎疫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但在疫情之下,团队的“战斗力”也再一次得到了彰显。腊月二十九,武汉宣布封城,美菜克服各种困难,坚持食材配送不打烊,全力保障武汉市场食材供应稳定,尽量让武汉市民就餐、外卖点单不受疫情影响。大年初三时,感怀于武汉医院医护人员仅能以方便面、零食作为年夜饭,美菜开辟绿色通道,优先为武汉及全国各地的医院、防疫保障单位提供食材配送。在这次疫情里,外界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而我们的团队努力的适应了这些“变化”,让公司收获了巨大的价值,而我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良品铺子董事长杨红春:这次新冠肺炎来得非常突然,我们本来以为它会比2003年SARS的影响要小,但是现在这个疫情持续了很久,而且我们正处于中心地带武汉。良品作为一家民生企业,它的进步成长离不开消费者的喜爱,也离不开政府和社会的支持。所以我们首先捐了500万,然后开放库存给医院、指挥部捐赠食品。武汉本地负责物流的团队迅速地行动起来,陆陆续续捐赠了80多批次总共28000箱的物资,总金额远超500万。从正月初七我们的团队就开始工作了,两百多名同事奔赴生产一线,直接协助分拣发货,还有不少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来补足物流运力的,2月底还在上交所完成了“云上市”。目前我们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向了经营绩效的提升,虽然我们已经复工复产了,但是消费市场的人流和往时相比还是偏少的,那么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样利用好我们的全渠道、数字化、在线化的技术去创造流量,用创新的方式方法完成新的业务,追上以往同期的水平,是我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05.
如果有一台时光机,
你最想回到哪一刻?
蓝月亮创始人罗秋平:我希望时间停顿。因为时间太宝贵了。生命就是一个过程,一个人的生命几十年,所以过程就是最宝贵的。过去的时间不能倒流,那要如何利用当下的每分每秒去创造最大的价值和感受这个时刻的生命体验,所以我们就要更加珍惜时间。
我们从过去走到现在,也必将从现在走向未来,我们肯定会一直走下去。所以最大的追求就是,一定要认真地总结我们过去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通过创新创造把未来做得更好,能有更多的精彩和更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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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瓴资本联席首席投资官、合伙人易诺青:做不同的事情时,我想回到的时刻不一样。比如冬天滑雪时,我偶尔也想回到20岁,就能练习各种空翻技术了。但仔细想想,我可能还是选择在当下。高瓴资本合伙人、深度赋能业务负责人李良:现在就挺好。我很自豪能够跟这么好的团队一起战斗。高瓴资本首席运营官、合伙人马翠唯:我觉得整个过程就是live in the dream,而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在中国经济极具活力、飞速发展的时代里,张磊在合适的时间召集了我们,让我们得以在正确的时间节点上,碰到了正确的人,做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感谢时代,如果能重来,我希望仍旧如此刻般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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