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是我的罪吗？
穷，是罪吗？
韩国导演奉俊昊认为不是：
“人生活在社会上
理应和谐共生
然而现实往往否定这种自然状态
走投无路的人变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寄生虫
这不是单一方的责任
贫穷也不是一种罪”
所以他拍了一部叫《寄生虫》的电影，在2020年奥斯卡拿到了四个大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原创剧本。
虽然很多人表示，影片虽好却不至于获此殊荣，就连美国总统川普都不满。
但是，这些大奖却让这部电影“出圈”了。
获奖的当下，韩国总统文在寅就亲自在社交平台发表了祝贺推文。
而在前几天，首尔政府还宣布将与有关机构合作，拨款资助居住在半地下室（影片中的穷人代表金氏家族住所）的1500户首尔家庭，帮他们改善居住环境，每户最高可拿到320万韩元[1]。
我特意算了一下，大概1.9万人民币吧，四舍五入2万块，也是不少钱了。
一部影片能产生这样的社会作用，无论获奖是否名副其实，最起码在我们外人看来，艺术价值已经很高了。
不过对于真正居住在半地下室的居民来说，他们不一定这么想。
01
比如说年轻的租客吧，据说这部影片让他们不自在，甚至是不开心。
在韩国，房子和车子是定义身份的重要工具。所以，住在哪里很重要！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住在地下公寓，那就是告诉别人他很穷，是很没面子的。
（地下公寓实拍）
对于大学生或者工资不高的打工仔来说，这里不过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哪天经济改善了，第一时间就要搬出去。而这部影片却赤裸裸地展现了他们生活的窘境，他们最不想让外人看到的另一面。
甚至有些已经搬出去的年轻人表示，地下公寓是一个消极的肮脏的地方，是自己一直想要摆脱的过去，但是《寄生虫》这部电影却提醒他们曾经拥有那段不堪的人生。
（阿岘洞棚户区）
而对于那些年长的、可能这辈子不中彩票都搬出不去的中老年人来说，他们很乐意大家看到这样的电影。
因为这会让外人知道他们生活的艰难，或者还能够帮助他们，就像政府因为电影给他们提供经济资助一样。
比如在阿岘洞最后一个棚户区开小卖部的李老板（Lee）表示，这里的半地下室公寓正准备拆掉盖新的公寓，到时候他们就得被迫搬家，所以他希望这部电影能让政府推迟盖新公寓的决定。[2]
（阿岘洞棚户区的小卖部）
但这个卑微的愿望不一定能实现。
02
毕竟在韩国全国的半地下室住户中，首尔住户包揽了60%，李老板居住的这个地下室跟其他相比并没有什么能不同，都散发着一股贫穷的味道。
电影里，社长和社长夫人总能在穷人代表金氏一家人身上闻到一些味道，金的女儿说，这是来自地下室贫穷的味道。
（电影《寄生虫》截图）
现实中，这个味道的确存在。
地下室公寓没有阳光，常年潮湿，一下雨就被淹，到处散发着死去小动物、物品发霉的味道，不仅没有保洁人员定时打扫，还有邻居酗酒抽烟为这些腐败的霉味增加味道的层次感。[3]
（电影《寄生虫》截图）
为什么地下室公寓在韩国如此盛行？
一个是因为显而易见的贫富差距把穷人赶出了他们负担不起的社区，一个是因为历史原因，韩国几十年楼龄的公寓基本都修建了地下室。
1968年，朝鲜计划暗杀韩国总统，派出大量特工潜入汉城（韩国首都曾用名），制造了一系列恐怖事件。虽然暗杀计划屡屡告败，但韩国政府在1970年宣布，所有新建公寓楼必须修建地下室，作为国家发生战争等危难事件的逃生场所。[4]
后来韩国经济迅速发展，也就是发生了他们引以为豪的“汉江奇迹”，一举将韩国带到了发达国家的行列，所有的年轻人都挤到首都寻求发展机会，导致汉城的住房供不应求，地上的空间明显不足，政府只能从这些地下室动脑筋。
（地下公寓实拍）
于是，这些租金便宜的地下室成为了首都贫民窟的代表，欢迎着所有想来汉城捞金但能力不足的人们。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地下室被住满了，“贫民窟”也就往上发展，有了更多的种类，比如大名鼎鼎的“考试院”（音译自goshiwon）。
“考试院”一词来源于韩语的“考试”（goshi），顾名思义，它最开始是为参加基层公务员考试的大学生服务的。
后来，有很多付不起学校公寓费用的韩国大学生也开始选择住在月租金200多美金的“考试院”。他们白天在学校读书，与同学聚会，晚上在图书馆学习，所以“考试院”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对于穷学生来说，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考试院”实拍）
除了学生，这里还住着各种工资不高、打临时工甚至失业的个人或家庭，对于大学生来说，他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成为这些人，所以一旦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就会立马搬走。
但是这也是个卑微的愿望，因为韩国的失业率，不是一般的高。
03
2019年，韩国统计局给出来的数据告诉我们，当地年轻人的失业率高达23.8%（包含打零工和临时工的人群），人数大概在105～121万人之间，也就是说每4个韩国年轻人，就有1个失业或没有稳定工作。 [5]
其实，这么严重的失业情况早在2016年就开始了。
据说，韩国总统文在寅2017年5月当选后，还特地在办公室内设立了一块电子仪表板，用来监控新创造的工作岗位数量，这个行为博得年轻人一众好感。
可惜，这块板没有起多大作用，数字背后的真相依旧是残酷的。
经合组织给出的一组数据显示，2018年韩国的失业人口中，25-29岁的年轻人就占了21.6%，高居不下的青年失业率，让韩国连续七年排在经合组织成员国的首位。[6]
所以，对于在“贫民窟”中最有希望离开的大学生和年轻上班族来说，搬离“贫民窟”的愿望恐怕不容易实现，比较好的办法可能是继续住着，毕竟这里的租金只要54万韩元左右，住在这里他们还能攒钱争取早日搬走（韩国20多岁年轻人的平均月薪约为200万韩元）。
（居住在半地下公寓的年轻人）
而这种一直没见起色的就业环境，让部分年轻人非常不满。
在前两个月的一份调查中，35岁以下的成年人有3/4、35～60岁的成年人有2/3都表示希望离开韩国，在他们心中，韩国不是家，更像是“地狱”。[7]
这个心态也不是现在才有的，在近几年的街头采访中，就有很多年轻人表示自己想要移民，或者与外国人结婚。[8]
（韩国自媒体Asian Boss 街访：
你认为韩国是居住的地狱吗？）
甚至有一本叫《我恨韩国》的书还成为当地的畅销书，“Hell Korea”(韩国地狱)成为网络流行语。
不过，贫穷、失业可不仅仅是当代年轻人的危机，也是韩国老年人当下的困境。
早在2015年，65岁以上的韩国老年人中，就有45%被划分为贫困人口，这个比例又是经合组织成员国中最高的，甚至远高于同样面临老龄化危机的日本（日本老年贫困人口占比：19.6%）。 [9]
（经合组织成员国中，韩老年人贫困人口占比最高）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除了不足以支付生活所需的养老金（甚至有部分老年人的养老金因为政策改革被取消），还有今天的韩国也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信奉子女养老的社会。
韩国卫生与社会事务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金玉京表示：“随着社会的个体化，韩国的家庭结构变得越来越小。人们相信国家可以而且应该支持老年人，而不是家庭。”
事实上，自愿主动在经济上支援父母的那一代人，他们中最年轻的现在也60多岁了，也就是今天的老年人。他们这一代，曾经赡养老人、抚养子女，但是现在老了，却没人可以保障他们的生活。[9]
（韩国老年人生活实拍）
他们其中贫困的那一部分，孤苦无援，甚至导致了韩国老年人超高的自杀率。
韩国卫生福利部下属的韩国自杀预防中心公布了一组数据，2017年，每70万人的自杀率为每十万人中48.8，而80多岁的自杀率为70.0，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4.3。[9]
（韩国自杀预防中心老年人自杀率数据）
04
总之，各种信息看下来，“情况很糟糕”是不同年龄层的韩国穷人对生活的共同总结。
不过，抛离情绪的影响，理性思考一下，这个总结又是否足够客观？
贫富差距造成的社会问题自古就有，除了人类，其他生物只要是群体聚集，就有等级，只要有财富，就有人穷、有人富，关键在于，如果你想成为富人，除了天生好运，你又做了什么？
比如《寄生虫》电影的金氏一家，二十多岁正值壮年的年轻兄妹，四五十岁的健康父母，他们是真的贫穷且可怜？还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电影《寄生虫》截图）
我想这也是《寄生虫》这部电影留给我们的思考。
（电影《寄生虫》截图）
资料参考：
[1] 人民网：韩政府因《寄生虫》拨款改善半地下家庭 每户最多可获1.9万元补助
[2]Reuters：Inequality tour: The real-life sights of South Korea's Oscar-winning 'Parasite'
[3]Los Angeles Times ：The halfway underground homes of ‘Parasite’ are real spaces of desperation and dreams
[4]BBC News：Parasite: The real people living in Seoul's basement apartments
[5]环球时报：韩国失业青年实际超百万？韩媒：每4名青年就有1人没稳定工作
[6]中国经济周刊：失业率居高不下！韩国青年人均待业18个月
[7]The Washington Post：What ‘Parasite’ Misses About Inequality in South Korea
[8]ASIAN BOSS ：Do Koreans Think Korea is Living Hell?
[9]Asia Review : No country for old Koreans: Moon faces senior poverty crisis
今日知识点
1、四个大奖
韩国电影《寄生虫》（导演奉俊昊）获得2020年第92届奥斯卡四个大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原创剧本。
2、320万韩元
首尔政府近期宣布将拨款资助居住在半地下室的1500户首尔家庭改善居住环境，每户最高可拿到320万韩元（1.9万人民币）。
3、地下公寓历史
1970年，韩国政府宣布所有新建公寓楼必须修建地下室，作为国家发生战争等危难事件的逃生场所。韩国经济发展后，地下室成为第一批”贫民窟“公寓，目前租金在54万韩元左右。
4、考试院
跟地下公寓齐名的“贫民窟”住所，月租金200多美金起。“考试院” （音译自goshiwon）一词来源于韩语的“考试”（goshi），它最开始是为参加基层公务员考试的大学生服务的。
5、经合组织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简称经合组织（OECD），成立于1961年，目前拥有36个成员国，总部设在巴黎。中国没有加入经合组织（OECD），而是加入亚太经合组织（APEC）。
· THE END ·
撰文 | 猫卷
策划 | 猫卷
运营 | 苏淼
看完有啥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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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篇没看过 ？
宅家一个月后，有人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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