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徐芜城:面对已经团结起来的蠢人
从歌德、尼采,到卡尔维诺、昆德拉
在近代人里,尼采赞美完整而强大的歌德。
歌德赞美民主,但更关心高雅和庸俗之分。歌德比尼采更加包容,他热情地赞美自己的儿媳搞的魏玛小报,因为它虽然稚嫩,但毕竟可以在社交界起到良好的作用……
也许,更主要的是,(按照尼采的观点来说),歌德在他的时代,还拥有无可争辩的“权力”,他不需要费尽口舌,与庸俗贴身搏斗。庸俗之徒还没有大胆到敢挑衅这位文艺之神。而尼采则不然,他所面对的已经是团结起来的蠢人。
斯宾诺莎的平和,来自他的哲学(被歌德所继承?):人类和自然一样,有地震,有海啸。他对待人类社会,不哭也不笑,而是仔细地观察。这样的观察,在尼采的时代也已经不再可能。
克尔恺郭尔嘲笑的是那些中产阶级(也就是斯宾诺莎时代的那些小商人),他们不知道任何虚幻之物,不承认任何莫名的乡愁。
塔可夫斯基说自己是诗人,而不是导演。让他感动,使他还有信念继续拍摄电影的,只剩下那些给他写信的陌生的观众。
尼采的生命意志(“一切神圣事物都迈着轻盈的脚步而来”),在现代,已经变成了卡瓦菲斯那幽魂式的寻欢;斯宾诺莎的观察,已经变成了佩索阿式的超然世外(“我不存在”)。今天,即使歌德再现,也会变成一个幽灵,他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魏玛社交界的刻毒嘲讽。或者落入昆德拉之类作家的笔下,去和海明威一起嘲讽他人。而在歌德谈话录里,我们只看到深刻的洞察、平和的批评。尼采式的蔑视和怨毒,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现代情绪。
尼采是现代版的奥德修斯,他看见的惊人一幕是自己的同伴们衣冠楚楚地围坐在喀耳刻的餐桌边──在吃甜腻可口的猪食。而喀耳刻,“她迫不及待地用魔杖触我,并且毫不怀疑她的魔力” ── “莫非你就是那个疯子?”
从尼采“神圣事物的轻盈脚步”,到卡尔维诺的“轻盈”,中间死掉的,是“神圣的事物”。在这一点上,卡尔维诺(“追求轻松是对生活沉重感的反应”!)和他所激赏的昆德拉(“幽默使所有被它接触到的变为模棱两可”!),构成了现代中产阶级文艺分子的内圣外王之道。
昆德拉在《不朽》里很认真地自问自答:
“海明威和歌德沿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退下。你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两位弄到一起,他们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共同之处!但这又怎么样呢?你觉得歌德在另一个世界会愿意和谁相处呢?与赫尔德?与荷尔德林?与贝蒂娜?与埃克尔曼?……但我不妨告诉你,他甚至不会向往席勒……”
“正是出于对他由衷的爱,我于是梦想出他身边有一个人令他颇感兴趣,(也许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歌德终生都对美国非常向往!)而且此人又不像歌德晚年时主宰德国的那帮浪漫主义的小白脸。”
昆德拉想来想去,却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得到!),在另一个世界里,歌德愿意与之相处的(随便翻翻歌德的谈话录就可以知道),可以是古希腊人、古罗马人,可以是但丁,可以是斯宾诺莎,可以是莎士比亚……
预读/校阅:许蕊、阆阆、胡江涛、陈涛、梓悦、俱言、山、桃之夭夭、陶雅婷、zzj
整理:陈涛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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