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91届奥斯卡里，我们看到的是矛盾和纠葛
第2276期文化产业评论
近日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落下帷幕。华裔导演石之予执导的《包宝宝》获得了最佳动画短片。由阿里影业联合出品的《绿皮书》获得了最佳影片奖。这是中国互联网影业第一次“链接”奥斯卡，而阿里影业也是继亚马逊、奈飞之后全球第三家联合出品获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互联网公司。不过，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谈论奥斯卡，我们认为本届奥斯卡依然充满了矛盾的拉扯。
作者 | 高彦
来源 | 文化产业评论
编辑 | 李姝婧
正文共计3927字 | 预计阅读时间13分钟
2019年2月25日，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落下帷幕。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谈，本届奥斯卡依然充满了矛盾的拉扯。
本届奥斯卡金像奖共设置了24个奖项，其中《绿皮书》拿下了最佳影片奖，这个讲述了意裔美国人保镖托尼和爵士钢琴家唐的旅途故事，同时拿下了最佳原创剧本奖项，演员马赫沙拉·阿里也凭借该片拿到最佳男配角奖。
《波西米亚狂想曲》成为了本次奥斯卡以五项提名四项中奖成为本届最大赢家，演员拉米·马雷克凭借此片获得最佳男主角，约翰·奥特曼获得了最佳剪辑奖，妮娜·哈特斯通、约翰·沃赫斯特和保罗·马瑟、蒂姆·卡弗金、约翰·卡萨利分别获得了最佳音效剪辑和最佳音响效果奖。
《黑豹》获得了最佳艺术指导奖、最佳服装设计奖、最佳原创配乐三项大奖，这是漫威第一次在奥斯卡上获得肯定。同样获得肯定的还有奈飞，由奈飞发行的《罗马》获得最佳外国语奖、最佳导演奖、最佳摄影奖。
由华裔导演石之予执导的《包宝宝》获得了最佳动画短片。而关于中国的另一个消息是关于阿里的。最佳影片《绿皮书》的联合出品方便是阿里影业，这是中国互联网影业第一次“链接”奥斯卡，也是继亚马逊、奈飞之后全球第三家联合出品获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互联网公司。获奖当天晚上，《绿皮书》便在北京举办了观影礼，马云和柳传志出席，马云现场分享到：
“这是我的第三刷，可能还会看好几遍。《绿皮书》让我看到了很多希望，看到了社会的温暖。电影不是靠钱堆积出来的，这部电影好就好在故事背后的东西。比如他的台词‘我们不是靠拳头赢得这个世界，而是靠尊严’。我想中国电影离奥斯卡也不远，真正拍出好电影，要热爱电影，而不是热爱名利。”
但就像奥斯卡的传统，每年颁奖礼结束后，都会举行名利场（Vanity Fair）派对，这似乎暗讽着电影这一文化产品天然的矛盾——艺术和商业，专业与大众。配合上近年来美国社会文化环境和政治风云，以及新旧、传统和当代的冲突，让91岁的奥斯卡充满了矛盾的拉扯感。
要眼球，还是要关注？
2月13日，奥斯卡主办方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曾经宣布今年第91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将有四个奖项在广告时段颁发，四个奖项分别为最佳摄影、最佳真人短片、最佳剪辑、最佳化妆与发型设计，获奖者感言将推迟播出。
第二天，这个决定就引来了好莱坞电影界的反对，李安、斯派克·李、昆汀·塔伦蒂诺、达米恩·查泽雷、马丁·斯科塞斯、罗杰·狄金斯等超过40名知名导演和摄影师签署联名公开信，敦促奥斯卡主办方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改变这一决定。
“自成立以来，奥斯卡颁奖典礼进行过多次改革，以紧跟时代的步伐，但这么做的同时，从未以牺牲学院的完整原始使命为代价。当那些优秀的电影人们，被一个旨在保护他们的机构忽视、贬低的时候，我们也将不再信仰学院承诺过的精神——将电影作为一种协作的艺术来庆祝。”
16日，学院公布撤回这项决定，全部奖项改回传统方式颁发，不进行实时剪辑，不在广告时段颁发。
近些年来，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的收视率一直在下降，2000年时，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直播观看人数还在4630万左右，随后将近20年里，观看奥斯卡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2014年之后，当时奥斯卡的观看量还在4500万左右，而到了2018年，奥斯卡的观看人数已经跌到了2600万。
当去年奥斯卡的收视率跌至低谷时，一些评论认为，奥斯卡奖项离普通大众越来越远。
从形式上，收视率走低最直接的原因是颁奖典礼的时间过于冗长。
几乎每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时长都没有低于3个小时，对此今年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制片人唐娜·吉格利奥蒂也曾明确表示，肯定不会超过3个小时。为此，奥斯卡主办方不仅仅取消了主持人，改由多位明星串讲，同时也尝试缩短（甚至是取消）一些普通观众并不熟悉的奖项直播。当然，这一个举措最终流产了。
第二个流产的举措是增设“最佳流行影片奖”。
2018年8月份的时候，学院表示“将为热门电影的杰出表现创造一个新奖项类别，资格条例和其他关键细节将很快出台”，也就是说奥斯卡即将增设新的奖项——“最佳流行影片”。
这个奖项的设置目的依然是为了抓住更多观众的目光，如果这个奖项成功出台，那么《黑豹》《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碟中谍6：全面瓦解》《蚁人2：黄蜂女现身》这些影片将被划分到这个奖项，而参与到这些影片的顶级“流量”明星便更有机会出现在颁奖仪式上。
但同样的，这个奖项被业内人士广泛反对，一名奥斯卡评委辛辣的指责道：“学院的奖项设立有问题，他们只是为了公关形象，不停地在迎合外界而改变自己。”最后，学院撤回了这个奖项的设立，选择推迟这一奖项的实施。
不管是取消个别奖项的直播，还是增设“最佳流行影片奖”，这一届奥斯卡在举办前的种种举措都仿佛是一场学院与大众的拉扯。在收视率降低、大众关注量下降的压力下，曲高和寡和下里巴人在奥斯卡背后的舞台上演绎的如火如荼。尤其是“最佳流行影片”的增设，暴露的另一个更为严重的矛盾拉扯。
要学院，还是要市场？
其实对于奥斯卡的批评，更多是针对获奖作品的，奥斯卡的评委们似乎在刻意的远离商业片和高票房片。在早期的奥斯卡评选上，高票房影片的身影曾屡见不鲜。比如第25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就颁给了1952年票房最高的影片《戏中之王》（票房约为1280万），还有45届的《教父》（1.34亿）和47届的《阿甘正传》（3.3亿），第70届的《泰坦尼克号》和第76届的《指环王：王者归来》。而大众第一次意识到奥斯卡和高票房之间的矛盾是在2009年，在《阿凡达》（27亿）和《拆弹专家》（1877万）之间选择了后者的奥斯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去年奥斯卡的提名影片中，票房最高的影片是《敦刻尔克》，累计票房仅有5.25亿美金。让《月光男孩》等影片虽然艺术性很强，但难免小众。
这种艺术和商业、大众和小众的拉扯诟病良久，而今年学院似乎做出了一些退步。今年的获奖影片票房成绩都还不错，仅以美国票房来看，最佳影片《绿皮书》的票房约为6900万美元，最佳外国语奖《罗马》票房2.13亿，最佳女主角奖《宠儿》票房3200万，最佳动画长片《蜘蛛侠平行宇宙》票房1.85亿，最差的是最佳女配角奖《假如比尔街能讲话》，票房成绩1446万。
尤其是《黑豹》，去年这部影片斩获7亿北美市场票房，13.47亿全球票房。而众所周知《黑豹》是典型的“漫威片”。以漫威为代表的“超级英雄”题材片不仅仅代表了当下文化IP运营的范例，从某种程度上更代表了美国流行文化的滥觞。然而，这种类型片在艺术评论最大的诟病恰好正是它获得商业成功的关键：叙事结构的平平无奇。
或许在学院派看来，以超级英雄影片为代表的商业类型片，在电影叙事上滥用的“英雄之旅”情节结构太过平凡了。另一个角度上，“超级英雄”类型片所讲述的“觉醒自我，拯救世界”的故事范式，也容易流于浅层，与那些动辄谈论种族平等、族群平权等社会问题的文艺作品相比，很难打动评委们的心。
《黑豹》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音响效果、最佳音效剪辑、最佳原创配乐、最佳原创歌曲等七个奖项提名。在《黑豹》获得提名时，很多评论家认为这是奥斯卡一贯迎合的“政治正确”。不管是参演演员还是幕后工作人员，《黑豹》的职员表上皆为黑人，而且大多数是女性。但从奥斯卡奖项上，《黑豹》最终获得的是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服装设计两大“视觉”奖。
这似乎证明了奥斯卡评委们依然对商业片的剧情“套路”不甚感冒，但最起码承认了商业片在视觉审美上的价值。在电影视觉革新上，商业力量可能才是主力，不管是新拍摄技术的革新，还是后期新技术的采用，高昂的技术成本和随之带来的商业利益是驱动电影技术部门发展的重要因素。
传统和时代的纠葛
在这里我们先跳脱出奥斯卡，把目光放到好莱坞和更广的电影市场上。
本届奥斯卡带来的一大惊喜是互联网影视企业的高调上位。今年《罗马》获得最佳外国语奖，阿里影业发行的《绿皮书》获得的最佳影片似乎再一次强有力的证明了这一时代趋势的浩汤。就在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第二天（2月26日），美国电影协会(MPAA)又宣布奈飞加入成为新成员，成为好莱坞“第七大”公司。
这不是流媒体网站第一次冲击奥斯卡。2014年，奈飞的《埃及广场》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提名；2016年，奈飞的《发生什么了，西蒙妮小姐？》《燃烧的冬天：乌克兰为自由而战》提名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2017年，奈飞的《第十三修正案》提名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白头盔》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而亚马逊的出品的《海边的曼彻斯特》荣获6项提名，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重量级奖项，最终，该片斩获最佳原创剧本奖，主演卡西·阿弗莱克也荣封影帝。
好莱坞近百年建立起来的壁垒正在被打破。
单就最佳影片的统计结果来看，在过去的九十年里，最佳影片的发行公司无一不是好莱坞传统发行企业，哥伦比亚影业（12部）、派拉蒙（10部）、米高梅（10部）等企业掌握着美国电影市场的主导权。然而，对于传统电影产业体系来讲，尤其是影院，流媒体可能是最大的敌人，美国大型院线公司Regal和AMC都拒绝放映《罗马》。
传统电影的捍卫者斯皮尔伯格就曾经激烈的强调，电影应该给观众带来剧院体验，电影院应当是观看电影的唯一场所。这让人不仅想起了1955年时电影艺术勃兴之时，本雅明谈到的“机械复制时代枯萎的恰恰是艺术作品的氛围。”
而对于奥斯卡，作为美国主流电影产业话语权柄的持有者，甚至是全球电影艺术与技术风向标的百年品牌，不管是平衡商业和艺术、迎合还是固守，如何处理传统和时代的关系依然是一个棘手的命题。
在传统和时代的拉扯中，奥斯卡至少赢得了今年，据美国广播公司（ABC）报道，今年奥斯卡收视率实现了5年来的首度反弹，相比去年的史上新低，跃升11%，达到2960万人次。
也许，在第100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我们将看到的未来，将是又一个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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