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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 | 他默默地走去,死得透明

2016-05-10 谢一苇 九州出版社读书会
每次阅读都是一次探险,充满惊喜和刺激。


(沈从文,1902年12月28日-1988年5月10日)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是恋爱中的青年沈从文写给心上人张兆和的情话,如此充溢感情的话沈从文写了一生,张兆和也读了一生。



流放者归来
阳光与鲜花的旅途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走进生命垂暮之年的沈从文迎来了迟到的春天的温暖气息。这个在漫漫长夜中摸索前行的旅人,终于走上阳光与鲜花的旅途。

(1983年张兆和为沈从文洗手)


在东单公园西侧小街的人行道上,走来一对互相搀扶着散步的老人。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洒在老人的脸上,阵阵花香迎面扑来。沈从文边走边用一只手来解开外套的纽扣,把外套向两边使劲地敞开着,里面露出黄色的薄毛衣。张兆和怕他着凉,赶紧将他的外套合拢,可是沈从文顽固地几次把外套敞开。


沈从文体验到的明朗温暖的时光很短。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因心脏病突发,在家中去世,走完了自己八十六岁的生命历程。他的孙女沈红说:“他默默地走去,他死得透明。”



(沈从文、张兆和晚年与两个孙女在一起)


“凤兮凤兮归故乡。”沈从文生于湘西凤凰,凤凰也因沈从文而出名。在那一条长达千里的沅水上,沈从文始终没有离开过,二十岁以前他生活在沅水边的土地上,二十岁以后生活在对这片土地的印象里。


魂归与水,这是先生的夙愿。1992年5月10日,在张兆和和亲友的护送下,沈从文的骨灰送回他的故乡凤凰安葬,一半撒入沱江,一半埋进墓地。


那天,沱江两岸水清木秀,风和日丽。一叶扁舟载着沈从文的儿子虎雏、孙女沈红,从城东水门码头沿江而下,骨灰缓缓撒下,那一捧捧玫瑰花瓣在水中自如地回旋着,直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沈从文的墓地没有坟冢,也没有通常的墓碑,只是在山坡上架有一块形状朴拙的天然五色石。石的正面和背面各铲平一块书写碑文。正面碑文取自先生饱含哲理的句子并手迹:照我思索,可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碑文的背面由先生的妻妹张充和撰联并手书: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这也是一幅藏尾联,最后几个字联起来是“从文让人”,也是沈从文一生淡泊如水的写照。


在墓碑不远的树荫下,有黄永玉为表叔立的一块墓表,上面写着:“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这也是沈从文的心愿。


这个朴素的墓地背负听涛山,面临沱江水,满山遍野青松翠竹。张兆和还在墓碑脚下种下一株株虎耳草,这是沈从文喜爱的植物,他曾在那篇著名的小说《边城》里描写过它们。



(1946年,三连襟与三姐妹于上海合影。前:张元和、顾传玠,后排从左到右:张允和、周有光、沈从文、张兆和。)


《从文家书》
“幸福还是不幸?”


沈从文去世以后,张兆和只能靠回忆来回味一起走过的日子。往事历历,从相知、相恋到走向婚姻,张兆和伴随的不是一个平凡的作家,而是“一匹无法驯服的斑马”。她仿佛是一个高明的牧马人,任何情况下都能让“它”奔走在生活的正常轨道上。


这位活在伟大作家光环之下的女性,得到了充满诗意和神性的幸福。为此,也付出了巨大代价,也将被永不停歇的时光带走。


留存下来的书信是他们情感生命的结晶,也是他们情感历程的见证。张兆和曾经把这“美丽”的家书,当作世间最宝贵的财富。在战火纷飞的1938 年,她写给沈从文的信中说:“我又欣喜你有爱写信的习惯,在这种家书抵万金的时代,我应是全北京最富有的人。”


在漫长的岁月中,无论是战乱时的苦苦分离,还是三五日的短暂小别,鱼雁尺素始终连着心与心。1995年8月,沈从文去世七年之后,由沈虎雏编选、张兆和审核的《从文家书》出版。在这部书信选的后记中,张兆和写道:


……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越是从烂纸堆里翻到他越多的著作,哪怕是零散的,有头无尾,有尾无头的,就越觉斯人可贵。太晚了!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


这段坦率得令人惊讶的话,后来被补刻在沈从文五色石墓碑下方的一块石碑上。


垂垂老矣的张兆和在忏悔……生命越接近晚年,人变得越完美主义。所有的不理解、不经意和不珍惜都在老人衰老的瞳孔里不断放大和闪回。


许多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性格差异,也注意到他们两人在那个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感情生活。


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初年,满怀热情地拥抱新中国的张兆和总是觉得沈从文落后,拖后腿,她和孩子一起责备沈从文不积极向上,不向新中国靠拢。这给沈从文精神上的压力很大,沈从文也一度想离婚。


伟大的作家注定是孤独的,不仅孤独于自己的时代,也孤独于自己的亲人。



(1969年12月,沈从文下放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先期下放的张兆和,赶到沈从文借宿的452高地看望)


很多年前,沈从文曾委婉地告诫他的读者:“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素照例那作品背后的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他的儿子沈虎雏也说:“并不仅仅是大家对他理解不够,我们这些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也没有真正地去理解他。尤其是现在父亲去世了,看看他留下的一些文字,觉得确实没能好好地走进父亲的世界。”


“历史是一条河”,所有的浪花都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时间。我想,所有崇敬人类一切健康情感的人,都无意评价他们在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感情生活,读着暮年的张兆和阅尽千帆后的遗憾,所有的话语都显得多余。


2003年2月16日,沈从文百年诞辰后不久,张兆和在北京去世,享年九十三岁。


沈从文和张兆和相处,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张兆和没有答案,许多读者也没有答案。还是应了黄永玉先生的话:婚姻就像穿鞋一样,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沈从文和张兆和结缡于20世纪30年代,经历过旧时代的战火纷纷,也经历过新时代的风风雨雨,但他们始终相濡以沫,心连着心,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人世沧桑。他们的爱情和婚姻,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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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何处相守 何来相安》

作者:谢一苇

出版:九州出版社




本书选取中国现代十一位著名作家,以详实的材料,诗意的笔法,讲述了他们辉煌的创作背后情感生活的另一面。


在他们的情感生活中,有惊世骇俗的爱恋,也有新旧思想的冲突;有寻常岁月的厮守,也有痛苦的坚持;有爱的忠贞与缠绵,也有背叛的无奈与伤感。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其间的分与合,爱与恨,毁与誉都因生命的张扬而显得斑斓多姿,历经岁月的淘洗而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精彩书摘


沈从文1949:“为了你们,我终得挣扎”

张兆和:爱到终点始知味

沈从文: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

我欢喜你(沈从文)

“生为周家人,死为周家鬼”——鲁迅与朱安

“许我一个未来吧”——徐志摩与林徽因

一世贞姑,一世客——郭沫若与张琼华

“母亲的礼物”——郁达夫与孙荃

萧红:女性的天空是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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