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脏话的人生太累了 | 悦读
明星与名人的“骂人”魅惑
近年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网络是言论公共厕所”的论调都甚有市场。尽管他们各怀“鬼胎”，但对脏话的痛恨是一致的。但吊诡的是，2013年春晚最火的是某“舌毒女王”明星，而在新浪微博，更有个著名ID，专以骂人获得粉丝无数，甚至有粉丝以求得他一骂为荣。民众口味的这种分裂该怎么理解呢？
澳大利亚的语言学家韦津利认为，人们说脏话的原因无非三种。第一种叫“清涤”，不小心踢痛了脚趾头，你可能会本能地骂一句“王八蛋”！第二种是“恶言”，你看上的停车位被另辆车抢了，于是你咬牙切齿骂声王八蛋。第三种则是“社交”：碰上了好一阵子没见的朋友，你用“你这老王八蛋”招呼对方。
第一种脏话不针对具体的人，往往具有情绪宣泄效果。一位老先生祈求犹太人与阿拉伯人和平相处，祈求了五十年，记者问他，有什么感受？老先生回答：“感觉我他妈根本是自言自语。”以“他妈的”三字宣泄无奈感，让人拍案叫绝，如果你计较这种脏话，就跟老修女一样无趣。
第三种脏话则是团体中的润滑剂，说明某一团体的人放松，这也是关系好的人互相取绰号的原因，比如“蠢得死”、“王癞子”等。反而是超级正式的社交拉开了人的距离，侵华日军杀人前多彬彬有礼不就很变态嘛。
横被恶名的是第二种脏话，因为它有具体的伤害对象。台湾作家李敖写文章喜欢骂人，他认为，台湾当局以有伤风化为由查禁他的著作是愚蠢的，因为像《红楼梦》也用了极其粗俗字眼，要查禁就得连《红楼梦》一起查禁。有人反驳李敖，《红楼梦》里说脏话的是薛蟠这种流氓，难道李敖自甘是流氓？
这反驳是自掌嘴巴，因为在《红楼梦》第四十六回，贾赦想要纳鸳鸯为妾，鸳鸯嫂子跟鸳鸯说这个“喜事”时，没想到平常老太太身边温顺的鸳鸯也说脏话了——“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鸳鸯这一骂痛快淋漓地宣示了自己的价值立场，不但不会引起读者反感，反引起读者对她人格力量的侧目。
（《红楼梦》剧照）
因此，脏话本身没有“原罪”，话脏不脏取决于具体语境。现实中有人讨厌“脏话”，本质上是讨厌“乱说脏话”而已。比如，有人挑衅地踩你一脚，你骂句“去你妈的”，周围的人会同情你；但如果人家是不小心踩的，而且说了“对不起”，你还骂“去你妈的”，周围的人就会鄙视你。
当然，还有一批人讨厌脏话，则是出于“语言洁癖”，他们又大致有三派：
一是官老爷派，他们认为，脏话助长人的暴戾，清洁语言有助于社会治理。可文化史家却发现，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极端缄默和克制恰恰产生了各种变态。倒是在澳州约克角半岛，当地部落的人经常组织亲戚网络内的咒骂活动，很好地起到了润滑亲戚关系以及“社会减压”的作用。想想看，那些变态的杀人狂有哪个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呢？
二是装派，他们认为自己不用说脏话也能把意思和情绪传达出来，素质比说脏话的人高。说白了，是将自己的习惯偏好中心化，对多元性缺乏体认。
还有一类语言洁癖则是出于习惯。因为教育中灌输的是“文明说话”，听到脏话难免会局促，你在他面前说脏话就是不尊重他。
这三种人里，只有最后一种与价值等级无关，所以，在社交中尊重他们，是对文化多元性尊重的表现。
具体到某人的“舌毒”，因为有着与人为善（目的善）的喜剧“尾巴”，也就具有了“清涤”和“社交”的作用。而那位著名ID讽刺、嘲笑他人的长相，看似“恶言”，但由于受者早将此骂视为“游戏”，因而也具有了“清涤”和“社交”的作用。
总之，没有脏话的人生太累了，脏话就像是夜，是让人休息放松的时段。中国传统文化里其实对脏话有很好的处理，那就是通过“大传统”和“小传统”的区分，把脏话限制在地方戏曲、小说、评书等“小传统”层面，而不是赶尽杀绝。可惜，这种传统“智慧”似乎被“新德治主义”给掰掉了。现在网络上涌现的脏话，其实是“小传统”的再现而已，用不着痛心疾首，还是保持一颗平常心吧。
● ● ●
本文摘自：《快刀文章可下酒》（精装）
作者：邝海炎
出版：九州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
作者博览群书，视域广阔，秉承宋儒“格物”的精神，对于上天入地各种事物，无不喜欢拿来一“格”。
本书论述举凡文学、思想、历史、电影、美食、运动、游戏、性别等等，看似汗漫无归、洋洋大观，实则都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文学感发，“问题意识”更是一以贯之，此即“个体自由主义”。
作者简介：
邝海炎，1982年生，湖南郴州人。毕业于河南师范大学历史系，现供职于南方都市报评论部，在多家媒体开有专栏。吃货一枚，性喜宋儒格物之法，文章独尊周氏兄弟。
点击阅读原文，加入读书会，成为会员，参与我们不定期举行的免费福利赠送活动；另，您也将会在每个节气日在所填写的邮箱中收到我们送出的《读·享 | 九州》电子杂志。
ID：jzhpress
长按识别左边二维码，
书香九州，智慧长留。
Copyright ©2016年
九州出版社读享团
Email：jzhpress@126.com
个人微信号：jiuzhou911，暗号：寂寞就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