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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 耶鲁苏炜: 佛拾

苏炜 留美学子 2020-09-13


【留美学子】 第1842期 

 国际视角的精选文摘

净土与纯粹!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作者 导语


中间的大佛像就是故事里的"拾佛"

当时佛头折断,一片污垢

后来慢慢修复成现在的样子




母亲节刚过。感恩母亲的伟大,永远是生命奇迹的创造者和养护者,这是人世永恒的主题,也是个人心头最温暖柔软的部分。


我忽然就想到这篇旧文


这是近日被友人帮助数码化的第三篇老文:欧洲历险,巴顿和这篇《佛拾》。还有一点动人趣事:


当年我的耶鲁学生温侯廷读罢此文很受感动,细心地问:

“女儿端端Emily,读过这篇文字么?”

“她不懂中文,自然没有。”


温侯廷听罢不吭声,悄悄把此文翻译成漂亮的英文,做成一个小册子,作为端端16岁的“成年礼”生日礼物送给她,让女儿和全家人惊喜万分又感动莫名。





温侯廷把此文翻译成英文小册子

作为16岁的"成年礼物"送给端端



作者和妻子与耶鲁班上两位优秀学生

在女儿端端的婚礼上

右一温侯廷,左一马森茂



 

这是女儿端端出生时

在手术台边陪伴着她的文殊菩萨像

至今仍在书架上陪伴着她。


.............................


佛拾  


-- 写给端端




...............................................

................

  

文:苏炜 

       

隘口



踏进产科病房的时候,妻眼中一直蓄着泪。——心不甘。本来怀上端端以来一直好好的。不呕吐,能吃睡,上山下海的都没出过状况,怎么医生一个诊断,就变成了急危病人?妊娠中毒症:高血压,水肿,蛋白尿,胎儿在腹中生长停滞。必须立即住院,把孩子马上生下来——也许,就是今天。


天地失色。日后住院护士说,当时我和妻脸色煞白地走进来,话都说不灵便了。


孕期才进入第七个月,做妈妈的,怎么忍心就此把怀里的孩子撂到嚣烦的尘间?“没有自觉状况”的坚持,并没有使医生的口风松懈,却好歹延缓了悬在胎儿头上的手术刀子;同时,却又把更为严峻的抉择,落到此时兼具丈夫和父亲双重身份的这具凡躯之上。——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我在惶乱之中看着转眼间陷于高热状况的妻,目光迷散,满脸赤红,头上身上登时插满了管子。我知道自己踏入了跌宕人生中的又一道隘口。才刚刚是昨天,妻还在为我迎候远地客人,满屋是新居女主人的欢声。那淡淡的眉风与悠悠的笑意犹在眼前拂动,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如果世事不能两全,保住妻的平安第一吧。


然而,望着妻斜斜隆起的小腹,那小生命依旧一无挂虑地在内里蠕动着。六七个月来为她的降临,胎动、心音、性别、命名,忧喜种种,已然成为雕镂在家庭轨迹上的深深辙痕,心中不觉黯然:难道生命的分量,竟可分长幼轻重的么?都说童稚无辜,莫非,还要让这无辜自娘胎便已天成,以印证俗世人生之无力、无能与无奈么?!


抬眼望去,隘口之上,烟霞渺渺而风光险恶。我知道,“两全”即是“完美”,而“完美”,却是俗世的海市。但是,一点朝露而顿成花树,生命本身即是神赐的。神界的标准,不可以俗世的尺度度之。人生可以充满陷阱,生命却容不得缺损;惟有这奢侈的“完美”,才足以体证她的价值和分量。


我对自己说:生命之旨即是神之旨。鱼与熊掌,我都要兼得。必须两全,必须完美。


鼓点


妻的血压报告不断出来,持续的最高压:200。


端儿的被仪器放大的胎音,像鼓点一样在我耳边嘭嘭响了一夜。


第一个长夜熬过,妻的险容显出了颓危。那鼓点声,时隐时现。


大人孩子我都要,医生。我说。


孩子能在我怀里多呆一天,我就要抢回一天,医生。妻说。


晨早,医生穿着仪容端正的西装和我们作正式的谈话。容不得延宕了。这是初产孕妇中后果最严重的一种不明病症。一俟病发,不但母婴危殆,而且必将留下后遗症。看着我和妻固执的眼神,他又说:我明白,为着昨晚注射的那支加速胎儿肺部组织发育的激素,能让孩子在妈妈的子宫里多停留一刻,孩子降生后的健康指标就增加一分。


说罢,又脱下西装换上制服,抬进一台超声波仪器,对腹内胎儿现况再作一次扫描,说:如果只考虑母亲,这一刀昨天就该切下去了。好吧,同时为着母亲和孩子的平安,我把可以给我作决断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拆开来使用。医生背转身,我和妻,同时落泪了。


生育本是造物自然的呼吸与节律,为什么我和妻儿,却要经受如许的波折?妻每一挪动身子便每一呻吟。我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医生说了,尚找不到病因的解释,这是命。命即是自然,我们就坦然顺从自然,顺从命运安排吧。


三小时一次抽血验血,随时査验胎动胎音。脚步匆匆而轻轻。满室的机器仪表、光波曲线,伴着那一阵阵起伏的鼓点声,闪烁呼鸣。——这确乎是一个战场的意象。我知道,自己正一手挽着妻子柔弱的臂膀,一手牵着孩子嫩红的小手,就站在那道命运的隘口上,迎向那电闪雷鸣。

 

又一个夜半,妻忽然惊醒,见我坐在床边,说:你去睡一会儿吧,你眼角都红了。我笑笑:陪送过多少朋友在病房熬夜,都快成“陪病专业户”了,好不容易轮上陪自己妻儿熬一回,甘之如饴,甘之如饴。笑过之后却是凄然:妻没听完我的调侃便已昏睡过去,陷在高枕里的脸庞已见浮肿。命运留给我们一家子作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午夜时分,护士又一次推进来超声波仪器,说:主治医生沃尔伦斯从家里打来电话,要求再一次监测胎儿的情状,随时准备应付突发变故。荧光屏幕上,再次看到端端睡在母体里的轮廓鲜明的侧影,护士忽然轻声欢叫起来:你们看,孩子在呼吸!孩子能够有自主呼吸了!


端端出生前的超声波图


屏幕上,是一片一鼓一张、一起一伏的黑白混沌。我和妻对此茫然无措,护上却乐颠颠地关上仪器,临出门,又用指头比画着圈圈说:完美,完美,这是沃尔伦斯医生最乐意听到的消息。事后我们才知道,那支催动早产儿呼吸系统在母体内提前发育成熟的特效激素,在四十八小时内发生作用了。——妻和我的坚持,为端儿争取到了这性命攸关的一天。


监测胎儿的仪器上,记录心电图曲线的记录纸,波峰起夫,流泻如瀑布。


鼓点,那命运隘门上嘭嘭嘭敲打着的生命的鼓点哟!


礼佛



我忽然把目光。投向了妻子床头那啍小小的文殊菩萨像。


是昨夜里专门开车回家把她请来的。傍晚又验过一次血后,妻带着高热昏睡过去。社工人员进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信仰?我摇摇头。她说:她是基督徒,她很乐意今晚请几位教友过来,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为我的妻女平安,向神祈祷。我婉谢过她,更觉心头凝重。妻女命运瞬息间陷入危殆,平日好强好胜的自己,一时顿觉无助也无力。我不是神的弟子,既未信过天主,也未入过佛门。但此时此刻,这种祈望上苍佑护的渴求,蓦地逼临了。


我在登车返家的一刻,念想里浮漫开来的,却是屋中厅堂里,那尊多年前不期而至的释迦大佛的面影。


三、四年前的一个雨夜,开车从普林斯顿镇上的住区经过。车灯扫过路边一个小小的活影,冷雨中显出几分寒索。驻车细看,竟是一尊半人高的佛像,仰翻在当地人家每周定时堆到门前的垃圾杂物里。佛头半断,座身、面容满是泥垢。


心下叹息:也许是某个猎奇的洋人置放花园的点缀品,不明所以又不知痛惜,将佛祖如此轻贱吧?当下停车,抱起残佛便驶返居处。放到清水里沐洗干净,寻来膏泥补塑好佛头佛身。本来只是抱着一种惜物之心,把它作为一件艺术品置于案前。不料那佛像立定,仪态肃穆巨沉,满屋一时沉光落暗,小小的斗室,忽然显得过分庄重华严了起来。


朋友中有学佛的见了惊叹连连:你与佛有缘了,你是有缘人了!不然,这么一尊弘然大佛,怎么就会遗落在路上,又偏偏被你拾着了?这个拾佛故事甚至传回到北京,友人万里迢迢捎来一个缎绣锦盒,里面是一尊牙雕的佛像。信上说:都说你与佛有缘,暑假上了一趟五台山,就惦记着为你请来了这尊文殊菩萨像……


在家中洗浴过后,我把平日置于书房的小尊文殊菩萨请下来,轻轻摆放到大佛身边,然后,焚起了三支檀香。素来有在一天劳碌之后,深夜焚香读书的习惯。夜阑中,那细细的馨香可以融开书页与心扉的辛冷。所以,家中便时时总备有檀香。此刻那淡香拂面,释迦佛祖与文殊菩萨的慈颜在烟气里浮动,我闭目合十,刚刚在心中默默许出第一个愿想,忽然觉得,眼圈微微热了起来……


嘭嘭敲打着的胎音声中,妻显出略带安谧的面容,熟睡过去了。文殊菩萨的慈颜透过各种管管线线向我浮拂过来,在隅角里,融开一片宁慧的光。




感恩生命!感恩生活!感恩当下!


红鸟


 


晨光裹着沉云,消毒水气里夹着雨腥气。沃尔伦斯医生走进来:手术在十一点三十分开始。只吐出这么简短的几个字,递给我一张签字的表格。随即,接产士、麻醉师、社工人员鱼贯而入,自我介绍,呵长问短,病房里顿时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气氛。护士捧进来一身叠好的绿制服,请我换上,然后,请我在那张表格上签字。


我签下了那个牵系有两个生命责任的名字。搁下笔,看见窗外飘起了雨丝。


自动门开合,妻的病床消失了。我被领着去看孩子将要长驻的早产儿特护中心,听到了值班护士们一路的祝福声:祝贺你,马上就要当父亲啦。祝贺。祝贺。祝贺。这声音听着刺耳。心中忐忑:此时的我,难道真是一个值得被祝贺的人么?


妻躺在手术台上迎接我的,是平静的眼神和光润苍白的脸色。我紧握着她的手。我感觉很好,她说,你呢?她显然在安慰我。你好,我就好。孩子也会好。我低声说。我知道自己心里很乱。我还在想着那个“完美”——“我们”的完美。


禁不住悄悄抚摸着揣在怀里的佛像……


当一声脆亮的、尖细的啼哭,从细碎的金属碰击声里腾越起来,我看见了障幕外我们的孩子仍在血色中蹬踢的身体。生命,一个完整的、而且显然也是完美的生命,从你我的血脉中淌流出来的生命,就这样倏然降临了。妻把我的手捏得紧紧,却闭上了眼睛,眼角淌着泪珠。


孩子在离开母体的瞬间,就被护士飞步抱离了产房,迅速送到对面早已准备好的暖箱、器械面前。我的紧张揪扯的目光撞上了一片示意的眼色,匆忙松开紧握妻的手,向我的、我们的孩子奔跑过去。


似真若幻。她就在我的颤抖着的巴掌中啼哭着,蹬踢着。还带着母亲体液的身体,那么小那么小,大概还不足两磅重吧,却又那么完整那么完整,连骨噜噜转着的小眼睛上的双眼皮儿,连细如纤绳的手指上的小指甲盖儿,都一一逼现眼前。孩子转眼便被簇拥着的暖箱送走了。


环伺的护士、社工轻声向我祝贺,我迎向还在手术台上的沃尔伦斯医生,连连道谢。他向我递过一个笑意的眼光,沉声说:不要碰我。她很小,但她很好。我笑了,在妻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放心,端端挺好的。妻随即便在麻醉药性中沉沉睡过去了。她的睡容显出了多日来少见的安详——那是一个母亲的美丽的安详。


雨后的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青草气息。从早产儿中心的加护病房看过刚刚完成出生检査的小端端走出来,发现自己的心境很奇特:小端端超小的体重,虽然不算医院记录里最低的,却是现下全产房里最轻最小的一个,顷刻已经闻名遐迩。


但是,内心里升起的,却又不是本来应有的忧虑,反而是直觉带来的自信:小端端一定会有非凡的生命力。你看她,小眼滴溜溜的,躺在我的臂弯里听我跟她说话,竟然就大模大样地打起呵欠来! ……


从多日里压抑的来苏水气味里走出来,忽然发现:这医院大楼外的草坪花园,原来竟修剪得如同皇家御花园一般的精美讲究。美人蕉的火红,君子兰的橙红,细叶海棠的紫红橘黄,都是一层层渐深渐淡地叠染出来的。我在花叶间的小道上漫步走着,忽然听见哪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


叽啾啾,叽啾啾,叽啾啾·····那叫声欢快而执着,分明是直直朝向我啼鸣的。仰脸看去,就在我头顶不足一米高的树枝上,上下欢跳着一只全身赤红的小鸟。


我定住脚步,望着它,它也定下来,和我对望着。侧侧脑袋,眨眨眼睛,然后又继续啾啾啼唱起来。我忍不住就对它说起话来:小红马,我们小端端出生啦,我真的当上父亲啦。……



第一次可抱在怀里的超小的端端


我就这么傻傻地和它说着话,这只仿若通灵的红鸟,真的就那么定定地听着,也不跳,也不飞,抖抖翅膀,甩甩脑袋,似乎真的在领会我话里的意思。直到我实在说累了,没话了,刚一停嘴,它忽然扑地飞起来,在我头顶盘旋着啼叫了几声,消失在落霞熏染的清空里。


每一个生命都是偶然,每一个偶然里都有奇迹。我想。


佛拾


老辈人说:人到世上走一遭,有人是来追债的,有人是来报恩的。端端,你呢?


她在早产儿中心的暖箱里,住了整整两个半月。除了日常的护理给养,竟然从来没有发生过病理性的症状。既没用过一般早产儿须臾离不开的呼吸机,也没并发过任何器官性的毛病。医生、护上都说:在这样超小体重的早产儿里,实在是极为罕见。


暖箱里的小端端


那位从一降生就护理在地身边的高个子护士总是说:爱米丽可懂事呢,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来早了,挺抱歉,所以,就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那一阵子,家中一盆新栽的金瓣兰花正开得灿烂,开足了一个月,满屋都芳郁的“王者之香”。


那是一种中国兰与西洋兰结合的品种,花名就叫“中国金童”,实在没有比这更奇巧的了。我们这两位新上任的父母,每日里带着一身兰花香气往返于医院和家中,我们奇迹一般的小端端——爱米丽,真的也成了医生、护士口中的“中国金童”—— golden baby了。


那一段日子何其漫长。每日巴巴地盼着上医院的时光,又巴巴地盼着暖箱里的小女儿快快地长。平日看见路上走的、怀里抱的、小车上坐的孩子都会心头泛酸:哪一天能轮到我们小端端呢?


在妻的忧郁眼神里,我永远是乐观开朗的,既来之则安之的。只有在夜阑时分,焚起三炷香,坐到释迦佛祖的座像面前,把自己交给那一片澄明的虚空,我才能真正卸下面具,敞开心扉,叩问一下渺远的另一个自我,听一听冥冥中的神明对我的指点召唤。


西哲说:人是会思考的芦苇。生命的脆弱,如同生命的偶然一样,真的有如渡海的一苇,或浮起,或沉没,或升之如一帆、或渺之如一沫,往往只在一念之差,一瞬之间。宇宙大千,迷茫混沌,又是谁在把玩这生命的荣衰,一苇的浮沉呢?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是凭藉什么,以渡海一苇之身,可能得到一苇渡海之果呢? ……


一晃眼,小端端已经度过她的周岁生日了。


我最近时时想:一定是佛,把端端平安地带到了我们跟前的吧?记得钱钟书有一本书叫作“写在人生边上”,可见,人生真的是“有边”的。我深信,确实有一个神奇的力量,把端端孱弱的生命,从这“人生边上”拾捡回来的。不然,怎么可以想象,不足两磅重的那样一堆血肉凡胎,竟能抗顶得住人世间的诸般险恶,并且自降生以来,历尽惊涛骇浪却始终纤尘不染、无病无灾?



如今,每一个到家中造访的朋友都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欢蹦乱跳,笑起来满屋都是星星月亮的孩子,就是当日暖箱里那个比一只小猫小狗还要蔫小的小不点儿。——生命的神奇,生命的伟大,即使在这么一株小小的芽苗上,也是要让人肃然动容的啊。


最神奇的一幕,发生在美国人最钟爱的本土传统节日——感恩节的那一天。


这是当年渡海登上新大陆的第一批“五月花”号的先民们,为着感念土地的收成、上帝的赐予而专门设定的节日。


那一晚。一大群当年加州大学的同学聚到一位老学友的新居欢度佳节。听说了小端端早产的惊险故事,大家都不胜唏嘘,说:幸好是降生在此地,有最现代、最完备的医疗设施和产后服务,假如是在别的地方,后果很难设想。


我便讲起主刀医生半夜里从家里打来电话,要求再作超声波扫描,以便掐准最佳时机让端端出生的故事,大家都深为感慨:我们幸好遇上了第一流的医院和医师。正这样说着,坐在地毯上玩耍的小端端忽然站了起来,就在我们不经意之间,她竟然摇摇晃晃地迈开了步子。妻惊叫了一声:看,端端会走路了!


端端是笑起来满屋都是星星月亮的孩子


可不,她张开两只小臂膀,就在大家的欢呼注目下,乐颠颠地迈开了小步。随即,便在各个厅堂一圈一圈地转悠起来。这--幕来得如此突然,我和妻都一时呆住了:在此前两天,她才刚刚学会站立,勉强只能在我们的臂弯里走出哆哆嗦嗦的两三步的!


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奇妙了。记得当初沃尔伦斯医生提醒过我们:早产儿值得忧虑的不是智力,而是体能。肢体的发育是否正常,又以一周岁半以内的学步能力为标志。


小端端,仿佛是特意要选定这样一个日子——感恩节,迈出她人生的第一步,展示她的生命奇迹的。她是要借此向痛惜她的土地、佑护她的神明、爱抚她的父母长辈,表达她的虔敬和谢恩啊!


窗外冷雨霏霏。我看着融融灯光下,小端端张开小手摇摇晃晃迈步的身影,像一只被幸福熏醉了的小燕子,怯生生地拍打着翅膀。我的眼角忽然湿润了起来


女儿端端和女婿凯文2019年的婚礼照

岁月如飞,感恩女儿

是她让我们见证了生命的奇迹!


…… 

            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日

于美国新泽西衮雪居







    

作者 苏炜


旅美作家、批评家,现任教于美国耶鲁大学,曾任耶鲁东亚系中文部负责人。

下乡海南岛农垦兵团十年 (1968-1978), 中山大学七七级中文系大学生。1982年赴美留学,获洛杉矶加州大学文学硕士。后在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助理。1986年回国工作,任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90年后定居美国。出版长篇小说《渡口,又一个早晨》《迷谷》《米调》《磨坊的故事》,短篇小说集《远行人》,学术随笔集《西洋镜语》,散文集《独自面对》《站在耶鲁讲台上》《走进耶鲁》《天涯晚笛》《耶鲁札记》等,其中《米调》曾入选“2004年中国最佳小说排行榜”,《天涯晚笛》被新浪、凤凰、文汇、新华等网评入“2013中国好书榜”。

   作者近作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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