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民国教师范的“校长爷爷”说,学霸、学渣都是学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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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 今天做客“校长堂”的是复旦附属五浦汇实验学校校长黄玉峰。还记得上周我们请来了华师大附属双语学校的“校长奶奶”龚德辉吗?这一期我们有幸拜访到在讲台上耕耘近50年的上海滩语文名师黄玉峰。他在古稀之年,华丽转身,成为了学生心目中的“校长爷爷”。在视频访谈中,黄校长向我们细数了禁锢学生发展的五条“绳索”。从昔日最有想法的语文教师到今天最具民国范的“校长爷爷”,转型背后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
提示:查看视频完整对话文字版,请关注“外滩教育”,回复关键词“黄玉峰”。
文 | 严柳晴 摄影 | 晓黒 编辑 | 吴妍娇
一天晚上,黄玉峰校长从办公室出发,横穿校园,赶去学生宿舍查房。天色昏沉,忽降细雨。撑伞走在宿舍楼的走道,黄玉峰横生悲壮感。
“我想,自己必须要做一件事情。”黄玉峰沉吟,“我们的教育,存在这么多问题。一天到晚给学生上紧箍咒:功利主义、科学主义、训练主义……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片净土,解放他们!”
这位语文名师,三尺讲台一站就是48年,大半生为学生奔波请命。从上世纪90年代起,他倡导“大语文教学”,呼吁“还课堂朗朗书声”,一度撼动国内教育界。年近古稀的黄玉峰,如今在复旦附属五浦汇实验学校担任校长。黄玉峰想建一间回荡着朗朗书声的书院——“一方净土、学生的乐园与教育的圣地。”
又唱黑脸
刚上任校长,黄玉峰又唱了一出黑脸。
他初到学校时,学校里已经招聘了一批教师。其中有些中年教师,技能娴熟。初来乍到,黄玉峰旁听了一位老教师的语文课,差点拍案而起。这位教师在课堂上,要求学生背诵林清玄的作品《百合花开》。
黄玉峰课后质疑老教师:林清玄作品有多大的价值?《百合花开》不就是一种自炫吗?“这位老教师,勤奋真勤奋,人本质很好。”黄玉峰说:“但是,勤奋也是会害人的。”
他继续听老教师授课。第二次听课时,这位勤奋的教师,又在课堂上分析作品了。这一回,课堂分析的作品,是苏东坡的诗。说到“欲把西湖比西子”,授课老师条分缕析:用了什么修辞?将什么比作什么?哪个字用得好,好在哪里?黄玉峰见罢,如坐针毡:语文课不能这么教!
“这句话重点在说:只要你爱它,下雨也好,刮风也好,都是美的。苏东坡写风景,重点讲心理:晴也好,雨也好。‘美’在我们爱它,爱得像爱西施那样!所以‘淡妆浓抹总相宜。’”黄玉峰说,“这里面,哪个字用得好,哪个字用得不好,有什么关系?苏东坡几次《赤壁赋》,都有个别文字不同。改几个字,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位勤奋的教师,黄玉峰再次甩出一句重话,“再不听指导,严重的后果自己考虑。”
黄玉峰素来反对解析式的教学,在这样的教学里,“人”渐渐地消失了。从上世纪90年代起,他在各个场合,抗议功利教育对学生的摧残。1998年,他组织了一堂中学生论文答辩会,鼓励学生自己找论题,从论文写作出发,读书与思考,教育界的数次讨论因此而起:为何用大量的分析填塞课堂?为何要读毫无营养的现代文?
所谓‘分析’,即使在大学讲堂里,也不过是一家之言,听听罢了!那些标准、那些讲解,做什么用呢?
朗朗书声
开学第一天,校长黄玉峰作了一场报告,题为《做一个快乐的读书人》。“我说的是‘快乐读书人,不是做学霸。无论是‘学霸’也好,‘学渣’也好。都是学奴。”黄玉峰说,学校里每天安排早自修。除了周一的晨会外,其他日子的清晨,留给学生念书。大好时光不辜负,浸润于朗朗书声。
“我们学校的校训是:独立、善良、智慧、美丽。”黄玉峰穿一身深色风衣,办公室里旋开卷轴,洋洋洒洒满满一卷,是他为学生编撰的“三字经”。“前头三个字比较常见,‘美丽’这个校训,恐怕不多吧。”
复旦附属五浦汇实验学校校训
校园素雅,形如大四合院,褐灰砖墙,进门一副对联,墨宝也出自他手。
“朗朗书声”是黄玉峰心之所愿。1991年时,他在《语文学习》发表了一篇文章《还我朗朗书声》。黄玉峰回忆,彼时,自己正是在朗朗书声中,爱上了语文。他的老师是国民党团长,解放后教书。老先生受过民国教育,功底扎实。黄玉峰曾拜访过老先生的家,孤零零的一间房,咏诗诵词,斗室之中,声振寰宇。
早在十多年前,这一套依靠背诵的教育方法,黄玉峰就曾在自己任教的班上推行。“刚开始的时候,阻力很大。家长意见大,反馈到学校。家长说,数学外语作业多,来不及背书。但我认为,加强语文的底蕴很重要。天长日久,成效渐出。学生、家长渐渐接受了。”
如今,作为校长的黄玉峰,自然想使“朗朗书声”灌注校园。开学第一次晨会,黄玉峰作了一次发言,题为:“做个幸福读书人”。他强调是“幸福的读书人”:“学霸我是最反对的,学霸也好,学渣也好,全是学奴。”
黄玉峰说,教育不只在知识传授,而是校园气氛。所谓“亲其师,信其道”。
开学之前,他挥毫泼墨素书笺,学生每人一封,共160封,写了足有半月。
他要求初中生背诵大量长诗,比如《春江花月夜》、《长恨歌》等,至于敦促背书的方法,“通过激发,又要逼,又要骗,又要哄,无所不用其极。”音韵的底子,沉淀于学生的人生底色中——初中时代,记忆黄金时节,不背诵,只作大卸八块讲解,价值何在?
他用午休时间,开设了一堂“大赋课”。“大赋课”中包括10篇文章,包括《阿房宫赋》、《洛神赋》、《滕王阁序》、《秋声赋》、《赤壁赋》和《洛神赋》。学生们背出一首赋,身为先生的黄玉峰,抄一卷赋,馈其勤勉。有位预备班同学告诉黄玉峰,自己正在背《离骚》,并承诺,“期中考试之前,一定背出来。”黄玉峰回答:只要不背错,我为你抄一遍《离骚》。
民国校园
华东师大周勇教授长期研究民国时期的教育,他将黄玉峰评价为“最像民国时期的教师”。黄玉峰听闻,感觉欣慰,“这是对我的最高评价。”
“我了解很多民国的校长,”黄玉峰缓缓道,鲁迅在厦门大学教书时,当时的校长叫林文庆,常请老师吃饭。鲁迅在校长家吃过两顿饭,由林太太掌勺。学校里经费困难,林文庆就把庄园卖掉。
作为校长的黄玉峰,对教师慷慨。去年开学,他掏出5万元积蓄,奖励那些勤奋、有创意、有作为的教师。“和民国的校长一样,我也想在学校里创造一种氛围:这是一个家庭。”
学校中层平行设三职位:校务长、德育长、总务长——三种职位,和民国时期一样。学校设计书院制,初高中都设学术委员会,黄玉峰担任总负责人。另配有导师制度:7名学生配备1位导师。
而教师也有“导师”制,年轻的老师们,配备资深教师指导。目前,导师制度已在高一新生中试点;黄玉峰会不定时请来校外的名师、大学教授,为其师生的拓宽学术视野,亦可为新教师指点迷津。
“我希望这里是‘学生的乐园,社会上的净土,教育的圣地’。黄玉峰这样构想学校的未来:“将来,五浦汇实验学校,会变成一个实验室——人们看教育,就到这儿来。学校怎么办、书可以怎么教、学生可以怎么学习。”
学校在淀山湖畔,距离市区40公里。黄玉峰周一一早坐班车到学校,周五返回市区。妻子来了,和他一起窝在宿舍楼。夫妻俩常年生活在学校,黄玉峰每月分别给高一、初一的学生上4堂课,妻子崔意桂负责学校的话剧社。他们常年在校园,每天和学生一起吃饭。一日,黄玉峰问学生们,到这里读书,哪里最开心?学生们说,“我们天天看到校长。”学生们问他,“我们叫爷爷校长好,还是校长爷爷好?”
黄校长以前只埋头教书,如今当了校长,忙里忙外,管招生、招聘,学校活动。逢节假日,黄校长到老师家中探望,校长自己掏钱,送个红包。学校的老师结婚了,他被请做证婚人。学校有位勤勉的年轻教师,与爱人窝在小宿舍,黄玉峰和妻子商量,把自己在青浦的住处让给了他。黄玉峰说,“民国的老师就是这样的。”
他目前忙招聘,求贤若渴,不惜重金。“优质的教师,工资可能是校长的几倍——不是高姿态,民国的学校,就是这样的!”
黄玉峰正在学早操。他说,学生做操无精打采,老师们领操,姿势好得多了。等他学会了,也会和年轻的老师一道,给学生领个操。
校长书摘
关于散文
教散文重在找一个突破口。突破口不容易找,教师对文章真正有心得,对学生真正了解之后,才找得到。它往往以一两个问题的形式出现。我听课,看教师提的第一个问题,就知道他的这堂课能不能成功。
关于小说
读小说,厘清细节,理解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去验证它的合理性;用常识去辨别它的真实性。你对作品的理解只能与你对生活的理解基本对等。当你的阅读和生活渐渐深入时,你对作品的理解也会渐渐深入。
关于现代诗歌
现代诗歌作为一种文学样式,还没有成型,教现代诗也没有模式。但好的现代诗,讲究节奏、讲究意境、讲究意象……然而,这一切非反复诵读不可,读出节奏,读出作者的感情,读出“四出”,便是教学现代诗的不二法门。
关于文言文
过去学校里流传一句话,说语文有“三怕”。其中第一“怕”就是文言文。“怕”是因为没有背与读。现在的学生在碎片化的文言文试题中苦苦挣扎,难以对其产生整体感知。学好文言关键在四个字:多读多背。我们的教学自然要围绕这四个字出点子、想办法。不信您试试,一定比讲什么玄乎的语法规律更有效。当然,教师讲得动听,学生欲罢不能,也是吸引他们读与背的一条途径。
选自《上课的学问》
“校长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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