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警察讲聊斋(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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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警察讲聊斋(廿二)
在背包里一阵乱翻,终于是把噪音的源头找出来,上星期在深圳华强北买的山寨手机。当时看着功能多价格又便宜就买了,没想到这手机铃声自己变来变去的,每次有电话打来都是各种狂野豪放的振铃。
顾不上前排大妈的白眼,后排大爷的唠叨,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
“保密号码来电”
不用说,又是老张打来的,只有这厮会用省厅的加密座机给我打电话。
接起电话就听到老张那懒洋洋的声音,
“在哪儿呢?”
“去昭通的车上,你有啥事赶紧说说说。”被手机铃声这么折腾一番,我感觉全车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我打电话。心里不由得想赶紧结束这番通话。
“急什么,我这上班的人都不急,你这长期休假的人就急了。你去昭通干啥?”
我只好靠近车窗,压低声音,“巧家县这边有个远房亲戚家办婚事,我是专门来喝喜酒送份子钱的,你别罗嗦了,我一会儿还要在昭通转车去巧家。”
“哟,巧家啊,记得给我带那里的特产红糖和天麻…”
“带个鬼给你…”我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径直挂了电话。
这时班车已经离开了蜿蜒的盘山公路区域,进入了整个昭通地区最平坦的地方~昭通坝子。很快班车就驶进了昭通客运站,等我下了车从出站口走出来时,接我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新郎官,你咋个来接我了?”来接我的正是这次婚礼的主角,一个远房表弟。“婚礼那么多事情,我还来接我,我都整呢不好意思咯…”
这个远房表弟虽然性格木纳一些,但是被我这么调侃几句后却一脸沮丧,“我家幺叔公昨天晚上翘脚咯,现在婚也结球不成,新媳妇都被接回娘家去了咯…”
这幺叔公是他们家族的大家长,在村里威望很高,老爷子突然去世,肯定是村里的大事,相比之下,表弟娶媳妇的事情恐怕要推迟一段时间。我同情地拍拍远房表弟肩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带着我上了他的五菱宏光神车,继续下一段颠簸的路程。
在去巧家的路上,我和表弟多年未见,彼此还是幼时的印象。如今两个大老爷们单独坐一个车上,场面尴尬是难免的,尤其还遇上长辈去世婚礼取消这样的事情。所以表弟回答起我的询问,也是问一句答半句,那是一个艰难的尬聊。还好我耐心的和表弟摆起了龙门阵,说的都是不沾边的事情。终于在快到巧家县城的时候,表弟才慢吞吞地说起幺叔公的事情。
汉水流域,南接巴蜀,东连楚土,风俗毕近,文化一体,巫觋之风颇盛。《汉书》、《宋书》、“地理志”都有“汉中之人,不甚趋利。好祀鬼神,尤多忌怨,崇奉道教,犹有张鲁之风”的记载。其“踏青药市之集”,实际就掌握在巫师道徒之手。他们白昼聚集售药,唱情咏事,招徕过往顾客;夜晚则受请作法,踏歌踊舞,娱神禳灾。他们在当地被混称为“马脚”,即天神马头驾前执事使者,负有神圣差遣、驱魔逐鬼的职责。男觋习呼为“端公”,女巫惯唤为“神婆”。
幺叔公是当地极受尊敬的寸氏端公,老端公心性很高,为人善良厚道,道行也深,当地人都称他“活菩萨”。寸氏端公家的习俗是最小的儿子继承父业,所以幺叔公最小的儿子也做了端公。这次幺叔公去世,就像一个传奇。前天,周围县城山区有个小煤窑垮塌压死了两个人,要请他去主持葬礼,超度亡魂。到临走时了,幺叔公突然又说要在家里做点事情,让小儿子替他去主持。随即还把家里其他人都打发出去。等家人回来,看到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老端公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逝去了。我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像这样的事情,在大山里会一传十,十传百,恐怕要流传久远了。
这次要去的表弟在巧家县的包谷垴乡大山村,海拔约1800米左右。从巧家县城到包谷垴乡虽然只有90多公里,但是沿路都是陡峭的大山,驾车要走近3个小时。这还是现在新建了宽敞的国道,要以前那种乡村土路,颠簸五六个小时,还只有拖拉机能走得了。
在大山村青山梁子社,从村里的水泥路走上山路,爬半小时后能看到一处有4个房间的青灰色砖砌平房。房子是前几年建的,外表颇新,但屋里家徒四壁,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这便是我童年时的保姆-老寸孃孃的家。等我和表弟赶到他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老寸孃孃不在,家里只有几个亲戚家的小孩守着。
表弟隔着老远就喊:“我家妈在不在?"
几个娃子尖声回答:“寸奶奶克幺祖公家帮忙做事去了,晓不得浪个时候回来。”
表弟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身就要走,走出几步才想起还有我这个来做客的。又转身回来嘱咐我让我在家里先坐着,他去去就来。看他这情况我也没法坐下来,再说幺叔公也是小时候抱过我的长辈,于是就坚持和他一起过去。表弟看了看我,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带着我就往幺叔公家里赶。
幺叔公的家就在附近的山梁子上,看着近在眼前,顺着七拐八绕的山路过去,就算是白天也得半个多小时。这会儿黑灯瞎火的,表弟又得照顾我这个外乡人,等我俩深一脚浅一脚,花了一倍多的时间赶到时,已经是深夜了。
幺叔公的家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祭嶂摆满了整个院坝。虽然已经是深夜,灵堂里却只点着几根蜡烛,院子里也没有开灯,只是在院门旁边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油灯玻璃灯罩上残留着用抹布胡乱抹去灰尘的痕迹,添油时漏下的油渍在灯座上斑斑点点。邻居家的电视里大声放着星光大道总决赛,这里却黑灯瞎火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表弟已经悄悄进到灵堂把寸孃孃带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满头银发的寸孃孃握住我的手就哽噎起来,儿子的婚姻大喜又遇上老人过世的悲痛,寸孃孃压抑良久的情绪终于在遇见我时倾泻而出。而我这边,多年未见寸孃孃,原本计划是在喜庆场合高高兴兴地见面叙旧,如今却变又成这样的场景,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我也唯有紧紧握住寸孃孃的手,感受着她心中无垠的悲痛。
等寸孃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她抬起头正要和我说什么,却被一阵奇怪的敲击声给打断了。
牀~~牀~~牀~~牀~~
这声音粗听好似滇南临沧佤族用一整根榕树木做成的大鼓敲出来的,浑厚干脆;但仔细听后,又像在邻家小院虚掩的蓬门上轻轻叩响。这阵奇怪的声音整整回荡了半天,才打破了院坝里沉寂的气氛就嘎然而止。院子里先是寂静了片刻,突然一下子骚动起来,我这才发现在这昏暗的院子里有不少人,墙角下,院墙下,都围坐着人。
不过这么些人没有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热闹,而是有序的分成了几队。每队都有一个领头的,后面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在油灯下隐隐约约看着有绳索,链条,符咒…很快最靠近灵堂的那几个人冲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终于也好奇地跟了进去,虽说我是赶来拜祭的,但就这么以看热闹的形式走进灵堂,我的心里也是十分的过意不去。
只见灵堂屏风上贴着一副对联,看落款是幺叔公的的名讳:
知天文识地利谈古论今,通三教晓九流讲经作法
灵堂中央挂满了一些稀奇古怪令人害怕的图画,大红色的棺材就放在这些鬼神图画的下面。进来的几队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打砸举动,而是默默地拿出绳索和锁链,就把棺材从头到尾给捆绑起来。
这时反应过来的寸孃孃和表弟已经进来,扯住我的手就往外拉,边拉边说:“先回家克,这里太乱,被魂魄冲撞着就不好了!”
我这才发现,正在捆绑棺材的几伙人发现我这个陌生人后,全部停下了手,用眼睛瞪着我。表弟越发着急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把我从灵堂里拉了出来,这小子是使出了平时干活的蛮力了,差点把我的胳膊给拽脱臼了。我还没来得及揉揉胳膊,那种奇怪的敲击声又出现了,不过我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声音就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这时表弟也顾不上拽我的胳膊,冲进灵堂和拿绳索的人一起捆起棺材来。寸孃孃则继续拉着我的手,不停催促我赶紧离开院子。院坝某个黑暗的角落突然走出一个老者,嘴里念念有词,单手挽出一个手决,冲我胸前轻轻一戳。随即对寸孃孃说:“赶紧带他回家休息,我已经给他挽了杀鬼决,等会儿路上不会被刺戳到,回家也不会遇到鬼。”
寸孃孃不由分说就把我拽出了院坝,边拽边说:“赶紧回屋,等寸世杰回来了就好了!“
这时我才发现,除了寸孃孃,幺叔公的院坝和灵堂里全是男的,一个女眷都没有。
※※※※※第三章第二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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