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宏错了吗?
张文宏好像说过,他宁愿自己默默无闻,照常出诊,他的专家号也不难挂到。一年多来,他专业、细致、生动的言论让很多人感到安心,居然有人想扳倒他?《张文宏说传染》一书有一个作者简介,“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内科学系主任,兼任上海抗新冠肺炎临床救治专家组组长……国际医学期刊 Emerging Microbes & Infections 副主编。”他知道“军团病是躲在空调里的微生物、沙眼和沙子无关、接吻病是披着浪漫外衣的恼人病毒”。
《张文宏说传染》书封
跟专家较劲是普遍现象。美国学者托马斯·尼科尔斯在《专家之死》一书中说:“我们对专家不是抱着一种善意的怀疑,而是积极的憎恨,很多人认为专家是错的,仅仅因为他们是专家。我们对这些书呆子嗤之以鼻,我们告诉家庭医生该开什么药,或是跟老师争辩,就算孩子在测试中的答案是错的,也坚持说是对的。”
《专家之死》书封
尼科尔斯自己是研究国际政治的,他遇到过不少跟他争论的普通人。“20世纪80年代末,当时我在华盛顿工作,我就发现人们有多好为人师,即使只是闲聊,在谈到很多话题的时候,他们也会立刻教导我应该做什么……这些人没有第一手的资料,却信心十足地告诉我,怎样才能最好地实现美苏之间的和平。总有外行读了为数不多的关于税收、预算、移民、环境或其他课题的研究,就要把自己的一知半解灌输给专家。”
自从苏格拉底被雅典公民判处死刑,各国的教师、专家和专业人士都在发泄不满,说社会不尊重他们。西班牙哲学家加塞特在《大众的反叛》中说,在智识生活中,“伪知识分子”的势力正在抬头,所谓伪知识分子就是指那些不合格的、低劣的以及照智力标准来看不具备此种资质的人。
美国历史学家霍夫施塔特警告说,“一个普通人会认为,就算不做大量的特别准备,他也有能力在各行各业大展拳脚以及管理政府。现如今,他明白,如果不借助一些设备,他连早餐都做不了,这些对他来说多少还有些玄妙的设备就出自专家之手,他只是个使用者。当他坐下边吃早餐边看早报,他会读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他坦诚以待,就会承认其实他无力判断其中大部分的问题过去,知识分子遭遇温柔的嘲笑,是因为人们不需要他,如今,他承受强烈的愤恨,是因为人们太需要他了。”
有人举报张文宏的博士论文抄袭,复旦大学也要做出回应。“2014年的一项国际研究得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人们会不遗余力地去寻求一种公平感,对所有观点平等视之,即便参与对话的人知道他们彼此能力相差悬殊,也是如此。这项研究的作者认为,这是我们融入血液里的一种“平等偏见”,因为人类有被集体接纳的需求。当两个人反复进行讨论和决策——这项研究的关键是要在参与者之间建立起联系——研究者发现,能力差一些的人会比预期的更加倡导自己的观点,而能力强一些的人会听从前者的意见,即使这些意见明显是错的。能力差一些的人总想被认可,不想被认为是错的或无知,以此来获得尊重和参与感。能力强一些的人不想因为自己总是对的而让场面尴尬,彼此心生嫌隙。”
尼科尔斯给“专家”下了一个定义:“专家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对某一学科所掌握的知识远超我们普通人,当我们在人类知识的某一领域需要寻求建议、教育或解决方案的时候,我们会把目光投向他们。”
专家可能会犯错,但他们犯错的概率比外行要低得多。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说:“所谓专家,就是把一个狭小领域内能犯的错误都犯了个遍。”
公众不断地寻找专家在知识上的漏洞,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无视所有自己不喜欢的专家意见。人的本性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后面我们会看到——人们就是喜欢寻找一切事物的漏洞。
如何区分人群里的专家,如何辨识他们?“真正的专业知识,也就是其他人所信赖的那种知识,是教育、才能、经验和同行肯定的综合体。”教育就是在教育机构取得了文凭,才能指天赋,经验等于资历,能从业很多年本身就是一种资质保证,“在时间的考验下,糟糕的老师会拿到差评,差劲的律师会失去客户,天资不足的运动员会无法达标。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试炼,不是每个人都经得住考验,这就是为什么长期待在某个领域或行业并积攒下来的经验都是成就专家的合理要素。专家浸泡在自己的领域里,持续提高自身的技术,从错误中吸取教训,并且取得了看得见的成绩。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他们日渐精进,或者至少维持着高水准。”同行肯定是指专家都有自己的学会、学术共同体,学会为了自己的声誉,会对专家做出一些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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