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所向的旅行
英国游记作家柯林·施伯龙(Colin Thubron)说,出不了门的时候可以自由想象,但在网上“虚拟旅行”意义不大,虽然在信息高速公路旅行时,你能省下资金、不会被晒伤、不用吃抗疟疾的药,也不需要拍蚊子,只需要关闭广告,但在网页上看到的不过是比较花哨的旅行攻略。
游记作家要去一些一般人到不了的地方,往往要弃车登船,跨上骆驼、毛驴。我国刚改革开放时,柯林·施伯龙前来旅行,上海的人群把他惊呆了,“他们八个一排走在人行道上。他们漫过每一条街道和广场、涌入商店、冲过码头、进入小巷。汽车只能按着喇叭缓慢穿过肉身的浓雾,车走过之后浓雾又合上了。地球上没有哪个城市像上海那样让人感到被淹没。光是南京路上每天就被一百万人踩过。我觉得这才是人群(masses),不是复数,而是一个整体。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看上去都一样。拥有同一个性格和意志。人群徘徊不去。在北方,中国人惊奇地瞪着我,上海人的目光闪烁着投机,看向我的衬衫的质地、腕表(电子的?瑞士的?还是日本的?)、腰带、鞋子,迅速做出估价。南方人更黑、更瘦、更活跃。他们说着自己飞快、咝咝的语言。街头就是他们的会客厅。”
在上海参观了工艺品研究所,看工人在象牙上刻古诗、刺绣,他认为“中国人擅长具体的、常识的东西,形而上学的探索还没诞生。他们卓越的发明靠的是试错、实验而不是抽象理论吗?我不清楚。中国人的发明,除了纸、印刷术、指南针、火药,还有瓷器、丝绸、机械钟表、词典和百科全书、煤的使用、吊桥、地震仪(比波斯人早四百年)、雨雪测量、扬谷器、风筝……公元前他们就开始记录太阳黑子和彗星,标注了一万多个星星……中国人在实用性方面的创造力在复兴。”施伯龙能做出这样的论述和推断,大概在图书馆做过研究,也离不开他见微知著的能力。
英国诗人奥登曾长期居住过的国家有五个:英国、德国、美国、意大利和奥地利。他成年时期94%的时间都在旅行,去过27个国家,包括埃及、希腊、中国、印度、以色列、日本等。1936年3月他在葡萄牙,5月在比利时,6月到9月,在冰岛,1937年初他在法国、西班牙。
奥登在歌德《意大利之旅》的序言中说:“我们都喜欢阅读旅游书籍,因为旅行是一种文化原型式的象征。在火车或飞机上,很难不去幻想自己是探寻之旅的主人公,正在寻找中了魔法的公主或生命之水。而且很多旅行,包括歌德的,确实是探寻之旅。”(One reason why we enjoy reading travel books is that a journey is one of the archetypal symbols. It is impossible to take a train or an aeroplane without having a fantasy of oneself as a Quest Hero setting off in search of an enchanted princess or the Waters of Life. And then, some journeys - Goethe's was one- really are quests.)
《意大利之旅》书封
1936年,30岁的奥登前往冰岛旅行了三个月,他写了一部很特别的游记叫《冰岛来信》。他认为大部分游记都很无聊,“真实的事件都特别相似,吃饭、住宿、跳蚤、危险等。”他打算写一部现代主义拼贴画式的游记,有照片、剪报、八卦、地图、统计资料、表格曲线。
奥登说:“要把旅行书籍写得好看,就必须有敏锐的观察力,以及细致刻画的能力。”他在冰岛感兴趣的不是自然风光,而是当地的社会生活。他写道:“有人发现,冰岛没有富人也没有穷人。第一眼看上去好像真是这样,冰岛没有伦敦梅菲尔区那样的别墅,也没有伦敦东区那样的破房子。工资和生活水平很高,没有其他国家那样明显的阶级分化。但冰岛有着跟爱尔兰一样大的领土、人口却比布莱顿还少,很难相信没有高工资和阶层差异。有钱让一些人傲慢、招摇、粗俗。英国一些传统生活方式让有钱人比较高雅。冰岛没有那样的传统。”
美国游记作家索鲁认为,旅行的最佳方式是乘火车,或者自驾也行。他说:“跟乘飞机相比,公路之旅非常自由:没人搜你的身,用不着带护照,更不用忍受机场的喧嚣人潮,你只需发动引擎,从心所向。”
美国早期驾车旅行的作家是伊迪斯·华顿,然后是菲茨杰拉德夫妇。1920年,23岁的菲茨杰拉德娶了19岁的美国南方名门淑女赛尔达,三个月后,赛尔达想吃家乡的桃子,二人就开着车上路了。菲茨杰拉德在《老爷车之旅》中记录了这八天、1200英里的行程。赛尔达后来回忆说:“我们一路向南,经过了弗吉尼亚州令人忧心的沼泽、佐治亚州红色的黏土山、阿拉巴马州美妙的溪岸。我们在月光下的机翼上喝酒,在乡村俱乐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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