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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八月天:你的承诺‖《城市的月光》(7-10)

2017-08-16 八月天 文学沙龙


        作者简介:八月天,本名尚伟民,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在《山花》《莽原》《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雨花》《散文》等文学期刊发表长篇小说《中原狐》,中、短篇小说《遥远的麦子》、《惑乱》、《一个乡村的冬夜》等120余万字;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现实书》、《永远的村庄》,长篇小说《城市的月光》(获河南省“文鼎中原-长篇小说精品工程”奖,并入选河南省农家书屋);获过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各类奖项;执笔编剧的45集大型廉政动画片获全国第十届微电影动画作品奖;在《郑州晚报》等报纸副刊开设专栏“乡村记忆”等。

城 市 的 月 光

作者   八月天

《城市的月光》往期回放


《相遇》《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些缠绕着的美丽与罪恶(3-6)


第七章   你的承诺


       女人没有男人滋润是不行的。汪碧霞有近两个月没有与任何男人亲密接触了,心里开始烦躁,做什么也没有心情。她知道,谢涛忙,除了工作,他正在给儿子跑上幼儿园的事情。凌志也没了踪影,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半个月都没个电话,更别说见人了。汪碧霞不能给谢涛打电话,在单位接汪碧霞这个“鸡头”的电话,让谁知道了影响不好,在家里麻烦更大。她又不愿主动给凌志打电话,两个人好像都在赌气,你不给我打,我也不给你打,这样就越来越远。要说没有一点牵挂也不是,其实双方都放不下。

       这天中午临近十二点,汪碧霞实在忍不住了,就给凌志打电话,凌志正好出差刚回来,他一听是汪碧霞的电话,马上就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出差半个月,手机没电了,忘了带电池。”不管凌志说的是真是假,汪碧霞听着很舒服,说:“我说呢,找不到你,以为你失踪了,被哪个女孩子拐走了。我想你了,你得请我吃饭。”凌志说:“看你说的,我也想你呀,请你吃饭还用说吗?你说吧,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汪碧霞说:“吃火锅吧,太热,吃德克士、肯德基太没情调,要不咱去咖啡厅?”凌志说:“好呀,你说去哪吧?我马上过去。”汪碧霞想了想说:“我在东郊店里,就去‘浪漫咖啡’吧,离这近。”

       小红在一边听见要去“浪漫咖啡”吃饭,就对汪碧霞说:“姐,让俺与你一起去呗,还没去过呢。”

       汪碧霞不想让别人,特别是店里的姑娘们知道她的私生活,就说:“改天我专门请你去行吧?今天好几个人,不方便,要真吃饭,那地方还真不行,老吃不饱。”

       “怕俺当电灯泡吧?不让去就算了。”

       “什么灯泡呀,又不是约会,说事情呢。这样吧,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鸡腿汉堡,给五十块钱,你去买吧。”

       汪碧霞怕小红不高兴,靠她操心这个店呢。

       小红也不客气,拿了钱就高高兴兴去买汉堡了。汪碧霞照照镜子,简单补了补妆,拿着包出了店门,向北不远过了马路就到了“浪漫咖啡”。他约莫着凌志还不会到,就上了二楼在一个角落坐下。服务员马上过来,倒上一杯凉的栀子水,又送一小盘瓜子。等她向外张望凌志来了没有,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凌志就站在她身后。

       “我看见你过来了,一直跟着你。”凌志在汪碧霞对面坐下,“你更漂亮了,好像瘦了。”

       “还那样,一斤也没减,你好像瘦了吧?”汪碧霞看凌志虽然有点出差的风尘,脸也有点黑,但还是很精神,蓝色梦特娇T恤配着浅灰色西裤,显得特别成熟,也特别有派。

       “我是真瘦了,接了一个乡镇企业的审计,天天睡不好觉,饭也吃不好。”凌志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单,“你想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要不点几个小菜喝点红酒?”

       “行呀,我点个泡椒凤爪、水果拼盘,你想吃啥你点吧。”汪碧霞知道这里的饭菜都很贵,但如果要份套餐也太没情调,同意喝点红酒。

        凌志又点了洋葱木耳、卤水鸭胗、爽口木瓜丝,要了一瓶干红葡萄酒,还要了雪碧,他知道汪碧霞喝红酒要加雪碧、柠檬片和冰块。

       点完单,凌志双手交叉,胳膊放在台上,微笑着注视着汪碧霞,她却把双手放在脑后,背靠沙发,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她的两腿微微分开,凌志就从咖啡色的裙子下看见了她红色的内裤,凌志用四个手指向自己的方向摆动,汪碧霞就向前坐了坐,凌志握住她的手,眼睛就落在她的胸前,白色低圆领半截袖T恤有点宽松,凌志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黑色文胸下圆圆鼓鼓的乳房。他用一个手指指向那里,说:“我想吃。”汪碧霞笑笑,说:“有你吃的,撑死你。”这时服务员过来送菜,两个人才松了手坐好。

       服务员把红酒、雪碧打开,高脚杯里倒了酒,加了柠檬片、冰块。凌志把酒杯举起来,说:“好久没有在一起了,挺想你的,只是工作实在太忙了,来,干杯。”

       汪碧霞把酒杯凑过去碰了一下,很优雅地呷了一小口:“彼此一样。”

       她举杯的时候,凌志看见了她腋下的一丛疏密有致的毛发,就说:“你什么都好看。”汪碧霞一下子没明白,等明白过来,就笑了,说:“女人又不是男人,还是没有了好看,我的太浓了。”

       “我喜欢,还有那里,都很美。”

       “美什么呀,喝酒,”汪碧霞干了酒,“你多喝点吧,别让我喝醉,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喝着,不觉就到了两点。凌志示意服务员买单时,汪碧霞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谢涛,马上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哥呀,你那么忙,还知道有个我呀。”

       “这一段真太忙了,你以为我不想你呀,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今天说过了要值班,住你那里。我现在去处理个案件。”谢涛说完没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汪碧霞一时就僵在那里。真是,这么多天了,怎么偏偏就碰到了一起?想想晚上可以见到谢涛,心里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激动。看来只有委屈凌志了,下午本来计划跟他在一起,有谢涛就不能与他在一起了。想好了,她从洗手间出来,凌志已经买好单在等她了。

       “哎呀,真麻烦,菲菲在学校有事了,老师让我去一趟,好心情一下子就没 了。”汪碧霞说着,直皱眉头,一点不像在说谎。

       “孩子的事重要,你去吧,我下午写报告,回头你有空了我们再聚。”凌志虽然有点扫兴,但也没表现出来,“有啥事用得着我了说,别不吭声。”

       “知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休息休息,别急着去单位。”

        送走了凌志,汪碧霞心里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但她真的抵制不了谢涛的魅力,一提谢涛,她就莫名其妙地激动,宁可在思念中等待。

       出了“浪漫咖啡”,汪碧霞没有去店里,而是直接坐公交车回家。上公交车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穿吊带裙裸露后背的女孩子与一个男人吵架,她听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女孩说那个男人摸她的后背,男人说他是没注意碰到了,不是故意的,两个人就吵起来。汪碧霞看那男人挺老实的样子,不像是个坏人,那女孩打扮得倒是有一些风骚。听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嘴,她感觉有点可笑。吵啥呀,公交车上这么多人,什么人都有,女孩子穿那么露,那么性感,本身就容易招男人,哪个男人不小心碰着,就是故意碰碰,你还能怎么样,躲开他不就行了。那男人也没品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道个歉,少说一句不就完了嘛,你占了人家便宜还要吵,太没风度了。再说,吵能吵出来道理?你说你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了?汪碧霞不止一次碰到过,有些男人总喜欢装作无意碰她的胸部、臀部,其实她清楚那是有意的。碰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离他远点。

       汪碧霞下车的时候,还听见两个人在吵,就想,看来不吵到一个人下车是不会罢休的。下了车,汪碧霞没有直接回家,她要去菜市场买菜。虽然马上就到中秋节了,但河滨的天气还很热。通常,河滨的春季与秋季很短,很多年份都是春季脱了毛衣就该穿半截袖T恤了,而秋季是正穿着半截袖T恤,突然一变天就该穿毛衣了。

       两点多正是热的时候,菜市场的人也很少。汪碧霞想着谢涛喜欢吃的东西,先买了一斤长豆角、几根黄瓜和一把荆芥,这是凉拌菜;又买了红薯,他喜欢红薯稀饭;到水产区准备买条鲩鱼,一看有泥鳅就改变了主意。她听说过一种泥鳅炖豆腐的做法,很独特:先把活泥鳅放在清水里,放少许盐,让泥鳅把肚子里的泥全部吐出来,豆腐整块不切放在锅里,水添至埋住豆腐,再放盐、姜片、大茴香、花椒、葱段、蒜瓣,最后把活泥鳅放进去,盖上锅盖加热,泥鳅受热钻进豆腐,再文火炖煮一会,停火后加味精、芝麻香油、香葱、香菜即成,味道鲜美无比。汪碧霞虽然没吃过,但想着就很美,相信谢涛也会喜欢,于是就买了十多条泥鳅,一斤多豆腐。最后拐到熟肉店买了一个猪蹄、一个猪耳、一个猪嘴。

       到了家,汪碧霞先把泥鳅放在清水里,把菜放好,打开空调,换上一件红色吊带睡裙,开始收拾房子。平时一个人,几天还不收拾一次,地顾不上拖,该洗的衣服包括袜子、胸罩、内裤到处扔,床上也是乱糟糟的,厨房里的水池则泡着几天前用过的碗、筷子,锅也没刷。女人啊,出了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干干净净的,家里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副样子。很多女人都是光知道收拾自己不知道收拾家。汪碧霞也是这样,有了心情才收拾家。

       临近五点,谢涛打来电话,说马上忙完了,这就过去。汪碧霞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做饭,先按照程序把泥鳅炖上,再熬上稀饭,就等着亲爱的谢涛回来了。

       谢涛进门的时候,泥鳅的香味和红薯稀饭的甜味已经开始飘在整个房间。汪碧霞紧紧地抱着他,好大会儿才松开手,把准备好的拖鞋、睡衣拿过来,她看着他换完衣服,感觉身上一股股的热流在涌动,就坐在那里不动,眼里是无限的温柔与火热。谢涛拍拍她的脸,问:“怎么了宝贝,等不及了?”汪碧霞就说:“你去把火先关小吧,我动不了了。”

       谢涛从厨房出来就抱起汪碧霞到卧室,两个人都尽了兴,才冲澡穿衣服吃饭。

       晚饭吃得很有情调,两个人打开一瓶白酒,喝得很尽兴。特别是那个泥鳅炖豆腐,豆腐中有泥鳅味,泥鳅中有豆腐味,细嫩可口,汤也美妙绝伦,香而不腻,后味无穷。谢涛赞不绝口,称除了对泥鳅太残酷,发明这种做法的人应该是个天才。

       吃饭间,谢涛给她说了给儿子找幼儿园的麻烦事。老婆不知道听谁说的,河滨市教工幼儿园不错,可这个幼儿园光教育系统职工的子女都容纳不完,非教育系统的孩子也有通过关系进去的,但难度很大,谢涛通过局里一个领导找到市教育局一个副局长,最后说好了,可以进,但要拿八千元的赞助费,要说谢涛也能拿得起,可总感觉很亏,又找人,最后让王浩天通过市财政局的一个副局长给教育局打了招呼,赞助费算是免了。入园前,老师要家访,他开始弄不懂,这孩子还没入园,家访什么呀?后来老婆打听了别人,才知道这家访是有特别意义的,说白了,就是老师要“叨”家长的“菜”。老婆按事先咨询的情况,给每位老师准备了一套二百多元的化妆品,后来想想也找过园长,就多买了一套让她们捎回去,一下子就花了七百多元。还没有教过他儿子一天的两个女老师开着一辆面包车去了他家,简单问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等把纪念品拿出来,稍客气一下就笑纳了,留她们吃饭,说一个孩子家长已经安排好了。据说还有送太空被、布料抑或购物券的。

       汪碧霞听他说完,说:“行了,现在不是完了嘛,不让拿赞助费,你就满足吧。”

       “也是,不该进咱进了,赞助费该拿咱没拿,够了,我一个警察,还想什么呀。不过这社会真变了,连幼儿园都成这了。”

       “你还是警察呢,老百姓就更难了,你的孩子可以选择,老百姓的孩子就做不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绝对公平。”汪碧霞把剩下的半瓶酒拿起来,“不让你喝了,好不容易在这住一次,别喝醉了。”

       “我不喝了乖,我不会喝醉,碧霞呀,我最大的幸福就是与你在一起了,有了你,我这辈子也不枉活一回了。”谢涛虽然嘴里说没喝醉,话还是带点酒意。

       尽管是酒后之话,汪碧霞听了还是很感动。男人酒后的话不全是吹牛,很多时候还是认真的,也是真实感情的表露,看你怎样去理解了。

       吃完饭,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好长时间不见面了,汪碧霞有太多的话给谢涛说,包括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她对自己所干的事情已经厌倦,要说以前是为了生计,为了挣钱,现在已经摆脱了贫穷,说富裕也不算夸张,钱挣得也差不多了,再这样干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她想找份有规律的工作,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做人。再怎么说,现在她还是个“鸡头”,让人看不起,总让人想起旧社会的老鸨,逼着良家妇女去卖淫。其实现在根本不是那回事,也许会有一些卖淫女确实有比较辛酸的故事,是生活所迫,可到后来就不是这样了,很多女孩特别是农村女孩,看到卖淫能多挣钱,还不用去辛苦劳动,用她们的话说就是可以开开心心挣大钱,她们是心甘情愿去干。没有人逼她们,她们也不是找不来工作,就是怕吃苦。当然,她也确实带过几个女孩子学坏,她也为此内疚过,但那能完全怨她吗?她也没逼过一个人。谢涛曾经对她说过,现在有多少女孩为了一时的享乐去牺牲一生的幸福。她告诉他,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那些女孩并不感到不幸福,在她们看来,趁年轻挣上个几十万块钱,不干了再找个男人嫁出去,还可以好好过日子。谢涛无话可说。是啊,幸福是什么?幸福是感觉,自己感觉幸福,别人再怎么想都无关紧要。这就是很多当代年轻人的思想,无论你想通想不通。

       “谢涛,你得帮我找份工作,这活儿我是真不想干了,再说,菲菲也大了,对她影响也不好,我要彻底脱离这一行,连理发我都不会再干。过几天我就把两个店都转出去。”汪碧霞给谢涛说了很多,最后落到这个问题上。

       谢涛对汪碧霞的这个想法感觉很突然,但他也真的不希望她干这样的事情。虽然他自己平时也干些“叨菜”抑或缺德的事,但他对自己干过的有些事情还是有认识的,多次在心灵深处自责。

       “碧霞,我支持你,你只管把店转出去,我保证给你找份正经的工作。”

       “那说定了,我明天就说转店的事。”

       汪碧霞感觉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其实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最后下决心。今天终于把这件事说定,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重大转折。说起来容易,真要下决心放弃也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河滨市有很多人看到这可以挣钱才刚开始去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些小街道出现了很多“十元休闲店”,说是十元钱四十分钟,洗面、洗头、掏耳、打眼,其实光靠这是挣不了钱的,说到底还是卖淫,门店只是个幌子,有的后边就有包间,还有的在店里谈好,然后去开房间或者另找地方。

       “哥呀,我们好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奢望嫁给你,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我终究还是要过正常生活的,我撑不住了,等我上了班,还是找个人吧,到那时,咱就只能做好朋友了。”汪碧霞说着,眼睛就湿了。

       谢涛没有说话,他一遍一遍捋着她的头发。是呀,他能说什么?他离不了婚,娶不了她,再好听的话也是苍白无力的。

       不久前,汪碧霞还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她甚至对自己的未来没抱什么希望,总想着,就混吧,不混又有什么出路?可当她经历了近两个月的煎熬之后,她想了很多。谢涛不属于她,想念了连个电话都不能打,怕影响他,怕给他带来麻烦。想想自己也真够可怜的,平时没人关心没人疼,他想起来了就过来潇洒一番,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她不想再混下去了,她要找个属于自己的男人。谢涛再好,毕竟是别人的老公。

       说到这样的话题,气氛有些沉闷。汪碧霞想起了以前的很多往事,私奔,丧夫,生意中间的难处,还有一个小寡妇所经历的种种苦难等,霎时心里涌上来很多的委屈,她禁不住伏在谢涛腿上啜泣起来。

       “碧霞,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娶你……”

       “别这样说,我不怨你,真的,我不怨你。”

       两个人久久地不说话。对于汪碧霞来说,这个决定无疑是一次涅槃。尽管还只是个决定,以后会不会发生变化还很难说,但这就足以说明她的决心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过正常生活的愿望。其实生活本身就是这样,你追求的名与利,还有刺激和激情,最终能否让你幸福始终是个谜,正常的生活才最完美,最有味。


第八章  幸福到哀伤


       这些天,除了工作,梁慧云就是上网,很多时候就在网上聊天。可以说,她白天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但晚上回到家里还是守空房的时候多,仍然靠看电视、看书排遣对杨子岩浓浓的思念之情。她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没有杨子岩的时间真难打发,特别是漫长的夜。

       这天,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下班一个小时了,梁慧云还在网上聊天,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机关干部,一直缠着她要电话,梁慧云知道电话不能随便留,无论对方怎么说她都不给,说自己是个学生,没电话,在网吧上网,对方才罢休。对于网上聊天,小曾告诉过她,网上什么人都有,一定要小心,甚至有发展成“网恋”的。梁慧云有杨子岩,当然不想在网上寻找感情的寄托,只是觉着好玩,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梁慧云关了电脑从办公室出来,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天际燃烧起来。随着夏天一天一天远去,白天明显有些短了。她骑上刚买不久的电动自行车,驶出了开发区大门。天气非常凉爽,正应了人们常说的秋高气爽。远处,秋庄稼在夕阳中变成金黄,玉米已经结了大大的穗子,穗上边的缨子已经干枯,如果你剥开玉米穗,会发现上边有序地排着嫩嫩的玉米粒;大豆棵上也挂满了毛茸茸的还没有鼓起来的豆角;花生一丛一丛地碧绿着,根下也应该有白白水水的花生角了;更多的是菜,豆角、黄瓜、西红柿、茄子、萝卜、白菜、韭菜等应有尽有。现在农民种菜也不按传统的季节了,这里离城里近,他们可以靠种菜卖菜增加收入。梁慧云对这一切太熟悉了,她感觉特别亲切,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甜甜的庄稼的气味,走在静静的路上,她有些陶醉了。电动自行车发出轻快的“呜呜”声,她把速度放得很慢,她想在这样的路上多待一会,如此清静的路没有太远,路的另一端,连接着车流如潮的城市喧嚣。

       前一段时间,梁慧云上班坐公交车,真正体会了“挤”公交车的滋味。早上六点半下楼,可以赶上第一班22路,这时车上人少一些,有时还有座,转33路时人就多了,车上一个人挨一个人,那是真叫“挤”,彼此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天热的时候,浑身都是汗,再贴着人,真叫不舒服,偶尔碰上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故意往你身上蹭,止不住就想发火,甚至想骂人,弄得一天心情都不好。她挤了不到两周,迟到了好几次,实在受不了了,就听杨子岩的话买了一辆电动自行车。骑电动车不挤了,可风吹日晒对皮肤不好,女人还是很在乎这一点的,她就全副武装,帽子、墨镜、长袖手套都用上了,弄得像个大侠一样。

       梁慧云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八点半,她这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杨子岩的。她马上回过去,杨子岩却关机了,估计是到家了。她有点遗憾,想着杨子岩可能想找她,她却不接手机,就失望地回家了。她甚至后悔没听杨子岩的话把手机挂在脖子上,她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她有手机,总是把手机放在包里,很多时候听不见。

       她呆坐了一会,洗了脸,吃了一个苹果,喝了一袋酸奶,算是晚饭。一个人吃饭很没劲,她已经养成了晚饭吃苹果喝酸奶的习惯,既简单,又可以不增肥。

       她打开电视,调到正在播连续剧《还珠格格》的频道,开始有心无心地看电视。

        九点多,就在梁慧云跟随小燕子、紫薇她们的命运或高兴或悲伤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不用看,就知道是杨子岩打的,可刚才他关着机呢,现在又从家出来了?她接通电话,才知道杨子岩在外边刚吃完饭,刚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慧云,出来玩会儿吧,我和两个朋友想去迪厅蹦迪,你打的过来吧,我们在国宾饭店金色年华这儿,我就不去接你了乖,我在门口等你。”

       “你不早点说,我都想睡了,唉,要不是想你我才不想蹦迪呢。”

       梁慧云打的到了“金色年华”,杨子岩自己在门口等着,他的两个朋友已经先进去了。梁慧云见了杨子岩就想抱他,可人多又不能放肆,就拉了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杨子岩对她说:“宝贝,这两个都是我的战友,关系不错,现在都在外地,今天来找我玩的,我说你是通过工作关系认识的,不能太亲近,我们得忍着点,他们都认识安闽生。”梁慧云不高兴地说:“我就要让他们看出来咱好,他们还会跟安说不成?我不怕。”杨子岩说:“不是怕,乖乖,他们知道了会给我上课,会说我烧包,还是不让他们知道好。”梁慧云说:“那你还不如不让我来,你不说人家也会知道的,要不怎么会叫一个女孩子来。”杨子岩说:“我不是想你嘛,也想让你来玩玩,等会儿把他们安排在宾馆咱就回家,好吧?”梁慧云点点头。


       等到进了迪厅,他们的手就松开了。他们在一个靠近舞台的四人台坐下。到迪厅,除了蹦迪,主要的还是看节目,因此,靠近舞台的地方最低消费标准要高一些,但不少人不考虑花钱多少,看节目的效果好就行。还不到十点,离演出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台上两个牛仔打扮的小伙子在弹着吉他唱着歌,声音放得很大,说话都要俯在耳朵上大声喊。梁慧云以前跟程晓雪来过这种地方,女士不用买门票,别人请程晓雪的时候就把她带上。但她不喜欢这里,节目倒是热闹,但有些节目很让女孩难为情,甚至有些下流,特别是男主持人,说话总是脏话连篇,拿女演员的敏感部位打诨取笑,与女演员打情骂俏,有时还做些不高雅的动作。

       梁慧云与杨子岩的两个战友点点头,打了招呼。坐下没一会儿,杨子岩与邻桌的一个高个子男人握手说话,互相让烟。梁慧云问他是谁,他告诉她是公安局的谢涛,两个人都是建行的家属,他的老婆郝鲜与安闽生在一个分理处,关系还不错,他们是在建行的一次年终聚餐上认识的。梁慧云又问与谢涛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是不是他老婆。杨子岩看了那个女人,肯定不是他老婆郝鲜,就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老婆。云,要不咱与他们合到一起吧?都是朋友。”

       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大家互相介绍,一起拿着啤酒瓶碰,这里喝啤酒都是拿着瓶子“吹”,都不用杯子。

       梁慧云知道了那个女人叫汪碧霞,在拜特商场卖化妆品,两个人谈得很投机,四个男人在不停地喝啤酒,她俩就咬着耳朵说话,梁慧云说汪碧霞人长得漂亮,衣服穿得得体,皮肤好,看起来就二十多岁;汪碧霞就夸梁慧云苗条,有气质,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话题。女人到一起,总是离不开头发、衣服、皮肤之类,这些内容可以让她们百说不厌。

       其实梁慧云不知道,汪碧霞也是刚去拜特上班没几天。谢涛通过熟人让汪碧霞上了班,她也把两个店转了出去,开始了新的生活。今天晚上是汪碧霞提议来蹦迪的,也算为她上班祝贺吧。对于汪碧霞来说,能够下决心放弃原来的工作,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上班这几天已经感觉到,做营业员就是一个“熬”字,从上班熬到下班。按说她每天上班的时间并不多,早班从上午八点半到下午两点半,五个小时,晚班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九点,也不够八个小时。但就这样汪碧霞已经感到很紧张了。以前,她上午十点前很少起过床,十一点多才到店里看看,说走就走,没人管她。收入就更没法比了,以前两个店每天少说也能进个一二百元,现在一个月才六七百元,就这还是看谢涛的面子免去了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工资更低。汪碧霞没有后悔,虽然紧张点,还很绑人,但心里踏实,气儿顺,在人面前腰杆可以挺直。在她看来,最重要的就是感觉,她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好的感觉,以前总感觉低人一等,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干什么工作。现在不同了,她有了虽然说不上高贵却很体面的工作,走在大街上的感受都不一样。

       到了夜里零点,节目结束,后边的时间就是蹦迪了,杨子岩的两个战友不想蹦迪,杨子岩与梁慧云当然乐意,就与谢涛、汪碧霞告别,把两个战友送到军区招待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路上,梁慧云向杨子岩说起上网聊天的事,杨子岩虽然也上网,但没聊过天,只是听人说过,对梁慧云上网聊天不反对也不支持,说:“经常看电脑屏幕会对眼睛有影响,注意点,有时间还是多看书多学习吧,再说在办公室上网聊天影响也不好。”梁慧云说:“我知道了,以后在办公室我尽量不聊天,老公,咱家买台电脑吧,晚上没事了我们不能见面可以在网上聊聊。”杨子岩说:“哦,想要电脑直接说不就行了,还绕这么大的圈子,好,你星期天就去科技市场买一台,不过先说好,可不能天天迷上上网聊天呀。”

       梁慧云高兴地在杨子岩脸上吻了一下:“老公,你真好,我爱你。”杨子岩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丫头,要是不买电脑是不是就不好了?”梁慧云撅起了嘴:“老公,你不是宠我嘛,再说现在家庭买电脑也是时尚呀,你不是早就买过了。”

       杨子岩说:“好了好了,逗你玩呢乖乖,到家了,下车吧。”

       第二天早起,梁慧云要上班,自己悄悄起来,下楼给杨子岩买好早餐,留了个纸条就走了。昨天夜里睡得太晚了,她想让杨子岩好好休息。

       杨子岩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十一点,马上打开手机,随便洗了一把脸,就急着去军区招待所找两个战友,他怕他们把电话打到家里,那就穿帮了。刚出了大院门,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安闽生,心想坏了,肯定是战友往家里打电话找他了,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安闽生不友好的声音:“你再不开手机我就报警了,还以为你失踪了,你不是说与战友一起打牌吗?把战友扔那自己去干啥好事了?今天的事情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杨子岩迅速转动脑筋,耐心听着老婆唠叨,等她说完,就说:“本来说打牌的,凑不够人,就去蹦迪了,我给他们安排好准备回家,蹦迪弄了一身的汗,就拐到澡堂子,想着冲一下就出来,谁知道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一睁眼就十点多了。”

       安闽生半信半疑,嘴里就说:“杨总经理,你就编吧,你不知道在哪个狗窝里过夜了,我这一段感觉都不一样,告诉你,让我抓住啥把柄你就永远别进这个家。”

       杨子岩说:“你光瞎想,我能在哪过夜呀?我会在哪过夜呀?我说的全是真话,不信回来我领你去澡堂子调查。”

       安闽生说:“我不去调查,你自己心里清楚,中午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安闽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杨子岩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说:“迟早会有这一天,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不要我。”

       杨子岩马上给梁慧云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让她中午别给他打电话。到了军区招待所,见了战友他就发火:“球货,你们给家打啥电话呀,等我不就行了,真是。”一个战友就说:“谁知道你不回家住呀,你说你跟那个女孩没啥关系,我看你们关系不正常,果然这样,夜里睡人家床上了吧?”另一个战友说:“你杨子岩现在有钱了就烧包吧,夜不归宿,真有你的,告你一状也应该,看你怎么给嫂子说。”杨子岩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中午一起跟我回家给你嫂子说,你们得帮我说话,要不你嫂子真不跟我过了,这也不是事呀。”

       两个战友嘴里虽然说杨子岩,但也知道眼下这种事司空见惯。自古就有“男怕有钱,女怕得闲”,近些年又流行“男人一有钱就学坏,女人一学坏就有钱”,想想真是这样。

       中午到了家,事态并没有杨子岩想象得那么严重,加上两个战友在场,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三个人开始喝酒,杨子岩心里有事,劝两个战友猛喝,自己也喝得爽快。不大会儿,杨子岩就喝多了,饭没吃就睡觉了。两个战友喝得也差不多了,看杨子岩那样,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各自打的到长途汽车站搭车回家了。


第九章  梦里花


       这些天,王浩天一直忙着跑老婆调动的事情,通过一家省级报纸跑教育口的记者,找到了河滨市教育局局长,请吃了个饭,总算有谱了。他原来以为很复杂,想着要找市长签字,那麻烦就大了,一打听才知道,进中学只要学校接收了,再到教育局审批办手续就行了。当了这三年多记者,他结交了方方面面的人,找一个学校接收不是难题,再说他老婆武丽娜教学水平还可以,本科毕业,条件应该可以。当然,如果不打通关系,像她这样的女教师进河滨市也是没戏的,河滨市现在缺的是男教师。

       中秋节前,王浩天分别到学校校长和教育局长家里“串门”,除了买些高档月饼、烟酒、茶叶,他又为每人花九百多元钱买了个商务通。为了老婆能调过来,花钱是值得的。再说了,他到河滨这些年,除了工资,拉些广告提点成,再加上有点灰色收入,他积蓄了近十万元钱,家里原来靠省吃俭用也有三万多元的存款。他合计了一下,买套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也不用借很多的钱。退一步讲,现在买房子还可以按揭贷款,不行了可以贷点款。他计划着,在春节前后,老婆调动、买房子就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样想着,他有些激动,上天对自己够可以的了。命运真是不可捉摸,三年前,这一切对他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也不敢想。老婆作为一个正式教师能嫁给他,他总觉着欠她什么。如今,他能把老婆调到大城市,再给她一个不错的家,也算是对老婆的回报了。

       中秋节单位是不放假的,他自从来到河滨就没有在老家过过中秋节。说起来,这也是一个令人心酸的事,中国人的传统就是这样,每年的中秋节、春节,家家户户都追求团圆,因此就有了身在异乡过节的伤感。

       中秋节这天中午,单位专门为单身在河滨的人员安排了会餐,但王浩天没去,他约了程晓雪,程晓雪想晚上和他在一起,他说晚上一起吃饭不行,因为晚上说好了要去同学郑少铭家,吃完饭才能去找她。程晓雪也不勉强。眼下尽管两个人的关系时远时近,但他忘不了她,她也忘不了他,隔一段时间,他们总要聚一聚,一起吃个饭,在一起过夜。王浩天也不再干涉她,不再吃她的醋。他自己也笑自己,又不是你老婆你吃哪门子醋?说到底你没这个资格。程晓雪也很注意,跟他在一起就关手机,就开心玩。说白了,如果这样的关系在一起天天吵架,双方都不好受,还不如分手。

       两个人约好去鸿运天天渔港吃海鲜,程晓雪说要带一个同村的女同学,说她自己一个人也很不开心,王浩天也不介意,多个人吃饭不就多加双筷子嘛。

       王浩天十一点半就悄悄从单位出来。早上一上班就有几个要好的同事给他打招呼,说中午好好喝一杯,本部门的哥们儿张军也叫他一起回家吃饭,他对谁都笑笑点点头,不答应也不拒绝,说回头再说。

       如果不是有事,他倒是想与张军回家。张军这半年多来一直与老婆关系不好。说起来张军也真恼人,他跟几个朋友去嫖妓,结果他被传染上了性病,而且是非常严重的梅毒,开始没发病,他回到家仍然与老婆接触,无形中又传染给了老婆,老婆不知道,当然也就不注意,结果又把一岁多的女儿给传染了。等到他发现,一查是梅毒,他就晕了。医生告诉他,老婆必须一起治疗。当天晚上,张军来到王浩天的住处,失声痛哭,他不敢回家,他不知道怎么给老婆说;他把头往墙上撞,嘴里一遍一遍骂自己混蛋,一遍一遍骂妓女祸害。王浩天看他痛苦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劝他无论如何也得告诉老婆,不说清楚就没法治疗。张军告诉老婆后的风暴不用细说,夫妻俩开始治疗,医生说这种病传染性很强,女儿也应该查一查,一查果然已经染上,夫妻俩抱头痛哭,真是天大的灾祸。幸好发现得早,经过治疗都痊愈了,钱却花了一大笔,四万五千元,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   他还是在都市村庄租的房子,准备拿这点积蓄按揭买房,这一下子就变得一无所有,买房就遥不可及了。这中间,王浩天多次去张军家里,没少给他老婆做工作,现在总算恢复了平静。张军两口把他当大哥看,很亲近,他也像在自己家一样,没事就过去坐坐。这件事情后,王浩天就想,性病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以后与程晓雪在一起一定得用安全套,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感染上性病了,他也暗示过她注意这一点。

       出了报社大门,王浩天就关了手机,因为他知道今天中午打手机找他除了吃饭不会有别的事。天气很晴朗,还有些热,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一条深蓝色的西裤,棕色皮鞋,衬衣扎在裤腰里,显得很精神。时间宽松,他悠闲地骑着自行车,在路上慢慢行驶,他估计以这样的速度,不到二十分钟就可以到饭店。

       王浩天拐到一家副食店,买了一大瓶雪碧、一大瓶可乐。大饭店的酒水太贵,这不光能省十几元钱,还可以足量供应。他来到鸿运天天渔港,在二楼大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凉拌豆角、鸡丝粉皮两个凉菜,又点了蒜蓉蒸圣子、盐水竹节虾、水煮海螺、干炸银鱼四个海鲜。他很清楚,吃海鲜很能花出钱,他不能等她们过来点,有些海鲜贵得出奇,她点了你因为价格高不要是很没面子的事,也影响情绪。他不给她们选择的余地。他点的都是大路菜,应该是大多数人喜欢吃的。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谁还能有多挑剔呀。

       王浩天一边喝着茶,抽着烟,一边等程晓雪她们。因为时间还早,大厅里人不多,服务员也显得挺悠闲;大厅中央,一个穿着红色套装的姑娘在弹钢琴,他听不出来弹的是什么曲子。这就是档次,就这架钢琴,让整个饭店充满了文化气息。说实在话,他还是两年前来过这里一次,知道这里海鲜最便宜,条件也不错,特别是服务员,不光长得漂亮,服务质量也高,看来现在条件更好了。其实吃饭的时候有漂亮姑娘在眼前感觉是不一样的,她们可以让男人们变得文雅,让男人不发火,不找事。因此,可以说在高档饭店吃饭是一种很爽的享受,当然,钱肯定要多花一些。

       王浩天刚抽完一支烟,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二十分,这时程晓雪领着一个高高的女孩过来了。程晓雪今天打扮得很朴素,头发随便扎了一个马尾辫,脸上没有化妆,穿一件半截袖黑色连衣裙,倒像一个职业女性。王浩天说过她,要她不要打扮得太艳。梁慧云穿了一套咖啡色职业套装,上衣是小闪领,裤缝又直又板整,更显得高而苗条,看起来也有些成熟。

       王浩天站起来让座,喊服务员倒茶上菜。程晓雪说:“我的街坊加同学梁慧云,在东开发区管委会上班。这是大记者王浩天。”王浩天很礼貌地点点头,说:“很高兴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想晓雪的同学,肯定与她口味差不多,就先点了菜,都是晓雪喜欢吃的,你凑合着吃吧。”梁慧云说:“没关系的,晓雪知道,我只要有粉条、粉皮就行了。”王浩天说:“巧了,我点了鸡丝粉皮,看来你们那儿的女孩都喜欢吃粉条、粉皮,好养啊,后悔没娶你们那儿的媳妇呀。”程晓雪说:“美吧你,你以为我们那儿会有人嫁给你?”王浩天笑笑,说:“随便说说,随便说说。”然后问:“晓雪你们喝雪碧还是可乐?要不热菜也跟着上吧?咱也不喝酒。”

       倒饮料的时候,服务员说客人不能自带酒水,要收服务费,王浩天不愿意,要她把前厅经理叫来,想着以记者的身份说说应该没问题,服务员就打了内线电话,一会儿前厅经理就过来了,服务员就说:“这是我们倪经理。”王浩天就说:“倪经理你好,你看……”他还没说完,就听倪经理说:“浩天,怎么是你呀,我是红斌呀。”王浩天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倪经理是高中同学李春庆的老婆倪红斌,他还是好几年前在县城见过她,记得她当时在县针织厂上班。她属于那种非常醒目的女人,个子高高的,骨架也大,但绝不肥胖,脸盘也周正,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大嘴巴,最惹眼的是皮肤雪白,特别是现在穿一套黑色西装套裙,视觉效果非常突出。她突然成了鸿运天天渔港的前厅经理。他心里弄不明白,也不好意思问,就说:“嫂子,几年不见你越来越年轻了,你在这儿当经理,我这事情就不用说了。春庆也在河滨吧?要不打电话叫他过来?我好几年都没见他了。”倪红斌看了看程晓雪与梁慧云,王浩天马上说:“这是我的同事,程晓雪,梁慧云,对啦,还没向嫂子汇报,我到河滨三年多了,在报社上班。”倪红斌说:“哦,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浩天,你现在是记者了,好呀,你先吃饭吧,你吃完饭我们再好好聊。”然后她对服务员说:“我的朋友,你多照顾吧,你给吧台说一下,就说我送客人一份西湖牛肉羹。”说完就摆摆手走了。

       等倪红斌走了,程晓雪就说:“看来王大记者碰见老相识了,对你不错嘛,还送个汤,面子够大了。”王浩天说:“乱讲,同学的老婆,我跟她老公是高中时候的死党,别乱说。”程晓雪就“咯咯”地笑了,说:“跟你开玩笑,咱还是快吃吧。”

       吃饭中间,程晓雪与梁慧云不停地说话。梁慧云这几天都没见杨子岩了,自从上次夜里没回家被老婆知道后,杨子岩就收敛多了,一连几天都不敢见梁慧云,更不要说来行宫了,他怕暴露了不好收拾。尽管他曾经答应要娶梁慧云,但心里还从来没有把离婚的事放到议事日程;毕竟是结婚多年的夫妻,还有可爱的孩子,也许这个承诺会成为永远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梁慧云嘴上说不逼他,但她心里多么渴望能单独拥有他!有人说,山盟海誓不过是一只纸折的船,然而世间多少女子都敢坐着它出海。梁慧云坐的是一只什么样的船呢?

       过中秋节了,杨子岩给梁慧云打了个电话,说没法陪她,让她自己过。家里买了电脑,为了上网还装了电话,要她没事就看点书,看看电视,上上网,别乱跑。梁慧云答应了,也不埋怨,说:“老公,你忙吧,我听你的话,也会照顾自己,你到家别吵架,注意身体。”

       如果不是程晓雪叫她,她是不会出来的,她还要上班,中午一般都不回来,在机关食堂吃饭。程晓雪约她,她以为就她们两个人,来了才知道有她的情人,梁慧云也就不多说话,只管听程晓雪说。

       吃完饭,程晓雪与梁慧云去逛街了,王浩天自己坐在房间等倪红斌。倪红斌过来,把服务员支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浩天,你不知道吗?李春庆死了,死得非常不光彩,快两年了。”

       王浩天惊呆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泪“刷”地就出来了。他猛抽烟,一言不发,他知道,不用问倪红斌也会告诉他原因的。

       倪红斌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始叙述李春庆的事情。

       李春庆父母都是干部,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参了军,退伍回来,被安排在县城一家银行工作。他与倪红斌是邻居,青梅竹马,还是自由恋爱,结婚后幸福美满,生一女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本来生活是平静的,突然就发生了一件令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的事情。那年深秋,一天中午他打电话说与行里几个同事吃饭,平时他不回家也是常事,她也没在意。吃完饭,几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司机喝醉了,李春庆没喝酒,就给司机要了车钥匙出去。如果不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倪红斌永远都不会知道,李春庆开车出去是与情人约会了,他拉着情人把车停在环城路上,与情人一起坐在车后座聊天,他当然不知道灾难在一步一步走向他。

       再说那个喝醉的司机,在值班室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一摸身上车钥匙没了,跑到院里一看车也没了,立时就慌了,他因为醉酒把车借给李春庆的事忘完了。当时县城丢了好几部车,他以为自己的车被偷了,慌里慌张报了案。也该出事,银行有枪,司机就与行里保卫科的两名同志带着枪乘一部车到县城的路口找车,公安局的人员则乘另一部车去另一方向找。银行几个人到了环城路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他们停下车观察了一会儿,见没动静,也许是怕下来惊动偷车贼开车跑了,也许怕偷车贼有枪对他们下手,几个人就那么一说,车都没下,拿着枪从车窗向那部车开了枪,两把枪一连射了九枪才停下来,当他们拉开车门看见李春庆和一个女孩中弹身亡时,一切都晚了。倪红斌赶到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老公扑在一个女孩身上,悲伤与恼恨同时滋生。看热闹的人在议论:那个男的临死还护着那个女的,他中了六枪,到底也没有挡住子弹打死那个女的……她疯一样跑回家,心里一遍一遍说:李春庆,你竟然背着我干这样的事。接下来,她就躺倒了,不吃不喝,一睡就是五天。孩子才四岁,什么都不懂,她交给了妈妈带。李春庆的后事都是他父母处理的。等到处理完后事,她就辞了职,孩子被公公婆婆带着,生怕她带走不还,她倒省心,自己一个人来到河滨。她从服务员做起,凭着在办公室工作多年的经验和能力,很快就升任前厅经理。

       倪红斌说着哭着,她太伤心了,不仅仅是丧夫的悲伤,还有丈夫背叛的痛心。

       王浩天给她递餐巾纸,她接餐巾纸的时候就抓住了他的手,接着就扑在他的怀里。

       “浩天,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白天有工作不感觉怎么样,可到夜里我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流泪。”

       王浩天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泣。面对性感风韵的倪红斌,他没有任何邪念。他知道她是把他当自己人了,他毕竟是李春庆很要好的同学。

       好大一会儿,倪红斌才缓过劲来,王浩天递给她一支烟,她点上烟,说:“浩天哪,别对不起老婆,今天的两个女孩子都很漂亮,是不是有你的情人呀?三十多的人了,好好跟老婆过日子。”

       王浩天摇摇头没有承认,只说是同事。

       “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把握吧,我知道你人不错,来到河滨没变坏吧?不过也难说。这样吧,以后我们多联系,互相也有个照应,这是我家的电话、手机号,没事了去坐坐,需要洗衣服了给我拿过去,一个男人在外边混也不容易。”

       “我一定去看你,嫂子,不过洗衣服可不敢麻烦你。”

       “我再说一遍,叫我名字,再叫嫂子就不理你了。别跟我客气,一个大男人自己洗衣服也挺不是味的,我那儿有洗衣机。好了,我们走吧,晚上请你吃饭,我陪你喝一杯。”

       王浩天想想晚上还要到郑少铭家,就说:“晚上你与我一起去少铭家吧,也是我们一个同学。”

       “那我就不去了,明天晚上吧,明天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就这样定了。”


第十章  请不要转身


       安闽生自从发现杨子岩夜不归宿,就开始注意他的行踪,她不是那么好哄的。骗谁呢,夜里十二点多了一个人跑到澡堂子洗澡,睡在澡堂里,可能吗?再说家里又不是不能洗,就是去了澡堂也准没干什么好事。她之所以没有继续闹下去,是因为没有抓到实质性的证据,再者,她也清楚眼下的社会风气,男人没几个能守得住老婆的,特别是当老板有钱的男人,整出点桃色事件很正常。那天与几个女同事在办公室谈论干什么工作的男人最花,郝鲜说是司机,因为司机经常出差在外,加上路边一些饭店投其所好,招揽很多小姐去勾引司机。有人说不对,这都是老皇历了,现在最花的是企业老板,因为老板有钱,现在的女孩子有几个不是见钱眼开呀,特别是农村过来的女孩子,凭着长得漂亮,投怀送抱,给老板当小蜜。又有人反对,老板们花是花,却比不上警察,特别是管治安的警察,他们天天查卖淫嫖娼,那些小姐还不是任他们享用。郝鲜竭力反对,说哪有的事,绝大多数警察素质还是很高的,说警察花那纯粹是胡扯。说警察的人突然想起郝鲜的老公是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不管干什么工作的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又有人说眼下最花而且有机会花的应该是厨师,他们天天泡在女服务员窝里,工资又高,弄不好就与服务员勾搭在一起了。

       安闽生听了心里就开始嘀咕,杨子岩近几个月老出差,一弄就住在外边,不回家吃饭的时候比以前更多了,手机到家就关机,以前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   他在家里待着也心神不定,连跟孩子交流的兴趣也没有了。思前想后,她几乎断定杨子岩出问题了。反过来再想想,他搞经营天天应酬,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出差,他很多时候都不要司机,又开车又谈事是真累,晚上好好休息不回来也是应该的。可“澡堂事件”后,安闽生就不能不操心了。她开始往他办公室打电话“查岗”,有时给他打手机问他在哪里在干啥,甚至有时还耍点小手腕,说要去找他,看他说得没什么异常再说不去;对他所说的情况,她还会给几个副总打电话落实,看他究竟说没说谎。

       安闽生也找郝鲜问过,问她老公平时在家都干什么,诸如管不管孩子、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郝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姐呀,你真得看好你家老公,人长得帅,又年轻,又稳重,还有钱,多少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男人哪。俺家那位谢涛想花也花不了,没钱,纪律还严。”

       尽管是开玩笑,安闽生脸上立时就能拧下水来。郝鲜见她那样马上又说:“看你还当真了,杨大哥一看就是规矩人,事业那么成功,肯定是个一心一意干工作的人,哪里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该放心才是。”安闽生说:“管他呢,不让我知道怎么都行,让我知道了立马休了他。”郝鲜说:“姐,你可别傻,人家不休你就行了,现在他可是绩优股,我们都快成垃圾股了。”安闽生说:“管他什么股,我决不会容忍他公开背叛我。没人要我我自己跟孩子过,谁还怕了不成。”

       这天中午,安闽生与郝鲜吃过午饭说好一同去拜特逛商场,过中秋节的时候单位每人发了五百元的购物券,她们想去看看能买点什么。平时,她们中午很多时候都不回家,安闽生离家远,骑摩托车要半个小时,中午孩子在学校的午托部,如果杨子岩不回家,她就在单位门口随便吃点。郝鲜离家不远,坐公交车也就四五站路,两边站牌离家离单位也都很近,但中午一般也不回去,原来孩子跟奶奶在家,见了她老缠人,现在刚进幼儿园,中午饭在幼儿园吃,婆婆不带孩子就回老家了。谢涛也没准,郝鲜自己回家做饭也怕麻烦。这里有个小吃街,品种很多,鸡汤米线、麻辣烫、热干面、鸡血汤、馄饨、砂锅烩面、米皮、凉皮、酸辣粉,应有尽有,随便点一样,再配个烧饼夹菜,也可以是白吉馍夹腊汁肉,或是烙馍卷菜,花钱不多,一顿午餐就可以吃得有滋有味。两个人从单位到拜特很近,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钟。安闽生与郝鲜一来到拜特,就直奔三楼的化妆品区。五百元钱说少不少,但也说不上多,在这里连一件高档的衣服都买不了,她们商量着买一套中档的化妆品就差不多了。

       刚过午饭时间,商场里人特别多,很多上班的女士中午不回家,吃过饭又不到上班时间,就结伴去逛商场。很多女人都把逛商场当作一种享受,她们逛商场不一定要买东西,而大多数男人不买东西是不喜欢去商场的,也容忍不了陪女人在商场里几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地泡,很多夫妻因为逛商场生气吵架。当然,谈恋爱或陪情人另当别论。

       安闽生与郝鲜都不属于喜欢泡商场的女人,只有买东西时才到商场去,一楼、二楼她们都没逛,顺着滚动电梯直接上了三楼。一到三楼,安闽生看见一个柜台前站着一个男子在与一个女营业员说话,很亲密的样子,感觉那人很眼熟,忽然想起很像郝鲜的老公谢涛,也没敢吱声,后来想长相相似的人很多,肯定不是谢涛,再说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郝鲜好像也看见了,但她没去理会,而是朝另外的地方走去,安闽生确定那不是她老公了,可后来还是发现郝鲜有点不正常,等到安闽生选好了一套化妆品,郝鲜却不要了,急着要回去,说回头再来,问她只说没事,情绪明显低落。这时安闽生确定,那个男子肯定是她老公,只是有她在场郝鲜不便说,又没有去堵住他,心里当然不舒服。女人很多时候是要面子的,说穿了就是虚荣,她不愿让同事或朋友知道自己任何不顺心的事,哪怕是好朋友。安闽生也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顾说些轻松的话题,郝鲜也很会隐藏,一会儿就正常了,开始有说有笑。

       郝鲜心里的酸,只有她自己清楚。以前,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谢涛会与别的女人有染,她断定他不敢,在家里她是绝对权威。他人长得帅,工作也不错,但他没钱,她每月除了给他一百元的零花钱,把他的工资全部收回入库,她坚信男人没有钱想花也做不到。但今天她亲眼看到的一幕怎么解释呢?凭着女人的直觉,看他们说话的眼神,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即便是没有上床,也是那种无话不说的不正常关系。后来她又安慰自己,也许他是有什么事,要是有点啥他们也不会在这说,再说了,男人见了漂亮女人说话亲热点也正常,还是回到家问清楚再下结论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郝鲜就急急地往家赶,到了家她包一撂就给谢涛拨电话,谢涛一接电话,她就说:“你快点回来,我有事给你说。”谢涛说:“有什么事呀,电话里说吧,我晚上有任务,现在不能单独行动,估计今晚回不了家了。”郝鲜说:“那你说你中午去干啥了?你必须说清。”谢涛说:“我能干啥呢?工作呗,哦,我去了一趟拜特,给一个哥们儿的女朋友传话了,不会被你发现了吧?有你这样的老婆,我还会怎样呀?好了,我们要去吃饭了,回来我给你好好说。”郝鲜听了心立时就放了下来,看来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做了什么坏事,甚至对自己的胡乱猜疑还有点不好意思。

       谢涛放下电话,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个谎总算说过去了。其实今天中午他也看见郝鲜她们了,当时他正在与汪碧霞说话,眼看着她们上了楼直接向化妆品区走来,心里挺紧张的,好歹她们没走过来,他赶紧与汪碧霞道别,匆匆离开拜特。

       谢涛来拜特找汪碧霞也很偶然,他外出办事正好路过这里,就给汪碧霞打了个电话。汪碧霞上早班,两点半就要下班了,要他上去说会儿话,他就把车停好跑了上去,刚站那不到十分钟,才说好晚上一起到她家吃饭,就看见郝鲜她们过来了,谢涛面向电梯站着,刚开始没在意,等到看清了她们已经离他很近了,他正想着如何给她撒谎,她们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对汪碧霞说:“巧了,我老婆也来了,就是往那边走右边的那个,我得走了,晚上见。”汪碧霞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看着谢涛惊慌的样子,特别是他当着她的面说“我老婆”,她感觉很不舒服,尽管她清楚自己只是他一个情人,他怕老婆发现也正常,但心里仍然很别扭。在她的意识里,自己就是他的老婆了。女人没几个心眼儿大的,她不在乎你是因为不爱你,等到她死心塌地地爱你的时候,就变得不可理喻,她谁也容不下,包括你的老婆。

       谢涛挂了老婆的电话,马上给汪碧霞打电话,汪碧霞好大会儿才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好像在睡觉。谢涛说:“碧霞,我已经请过假了,现在马上过去,你让我吃啥饭呢?”汪碧霞说:“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正睡觉呢。你说吃啥吧,我马上起来做。”谢涛说:“要不咱到外边吃,你想吃啥?”汪碧霞说:“我也想不起来吃啥,没胃口,啥也不想吃,也不想动,要不你想吃啥买点带过来,我不想出去。”谢涛听她这样说,知道是因为下午的事闹情绪了,就说:“好吧,你在家等着,我买点东西马上过去。”

       谢涛到离汪碧霞家不远的夜市上买了她喜欢吃的香辣鸡爪、麻辣羊蹄、粉丝、莲菜,要了一块钱的烧饼和两碗八宝粥,出了夜市又买了两斤多葡萄。

       谢涛敲开门的时候,汪碧霞正在化妆。谢涛说:“不用化妆了,今天又不出去了。”汪碧霞一边化妆,说:“不能不化呀,看你老婆那么漂亮,我要不化妆你还会要我呀。”谢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笑说:“还在生气呀,我这不还是来你这了嘛,看我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汪碧霞说:“我哪敢生气呀,再说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呀?我是你什么人呀,敢生你的气。”谢涛走上前搬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她也不看他,手里还拿着化妆用的棉签。谢涛说:“碧霞,别生气了,怨我还不行吗?”汪碧霞说:“我才不生气呢。”接着就一下扑在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碧霞,不哭了,咱吃饭吧。”谢涛把汪碧霞推到沙发上坐下,替她擦着眼泪。汪碧霞却哭得更伤心了,她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你让我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看她那么善良,我不应该伤害她。”谢涛说:“这都是我的事,不怨你。”

        好一阵,汪碧霞情绪才稳定下来,随便吃了一点东西,自己就到卧室看电视了。谢涛吃完过去坐在床边,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心里也非常烦躁,默默地坐在那里。汪碧霞说:“没事了,你累了一天,睡吧。”谢涛说:“我不想睡。”汪碧霞说:“那就看电视吧,给你遥控器,你想看什么呀?”谢涛说:“我什么也不想看,随你吧,坐会儿吧。”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虽然眼睛都盯着电视,但谁也没有看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汪碧霞说:“谢涛,我想有个家。”谢涛点点头,说:“是呀,该有个家了。”接下来,又陷入了沉默。

       谢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半躺着睡着了,汪碧霞把他扶上床,给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自己躺在被窝里看电视。她想了很多很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总感觉谢涛离她很远很远。

       这一夜,他们没有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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