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庭寥落到“流量明星”,北京微小博物馆如何二次生长?
改造后的郭守敬纪念馆成为不少中小学生的校外课堂
方非摄
一度门庭寂寥的郭守敬纪念馆,2019年一跃成为北京小微博物馆界的“流量明星”——自2018年11月20日改造后重张,半年来已接待近7万人次,比过去全年接待人次的两倍还多。
6月份是文化和自然遗产主题月,眼下馆内正在开展世界遗产主题临展、运河主题纪录片连映、“守敬讲坛”等9项文化活动,线上报名异常火热。
过去和现在的“冰火两重天”,只缘于运营方式的“微改革”。“别看来的人多了,政府投入的经费并没变,以后还会逐年递减。”北京市西城区文化和旅游局相关负责人介绍。正是这个没有先例可循的创新探索,让沉寂多年的郭守敬纪念馆变得活力四射。
“吃螃蟹”的不仅仅是郭守敬纪念馆。在历史文化资源丰富的西城区,引入社会专业力量、激发小微博物馆活力的多种尝试正在同步进行。一座座散落在胡同街巷、鲜人问津的历史文化空间,正逐渐变得活色生香,亲近可人。“放下架子”的博物馆,主动融入社区,走近市民,在润物细无声中传递城市的历史和文明。
郭守敬纪念馆位于北京市西城区什刹海西海湿地西北角、一处高二三十米的山包上。顺着石台阶向上攀爬两分多钟,仰头看到“汇通祠”三个大字,就是郭守敬纪念馆的所在。
汇通祠是一处20世纪80年代的复建文物,占地约800平方米,由吴良镛先生主持建筑设计。复建后的汇通祠用来干什么?当时西城区组织多方专家研讨,最后决定在此地建设一座郭守敬纪念馆。原因是西海所属的积水潭水域,与京杭大运河,与北京都城建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郭守敬作为贯通京杭大运河、布局京城水系的头号功臣,理应被后人纪念缅怀。
1988年郭守敬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虽然位置挺显眼,纪念的又是北京建城史上地位显赫的名人,但纪念馆的人气一直不旺。“满打满算一年接待3万人次,这还是在2008年实行博物馆免费政策以后。”现任郭守敬纪念馆馆长李帆说。多年来,郭守敬纪念馆一直由北京市西城区文物部门下属的事业单位代管,无论是自身活力,还是社会服务效能都明显不足。2016年,恰逢郭守敬纪念馆进行展陈改造,西城区文物部门琢磨着借此机会,把纪念馆的运营机制也变一变。
“具体说,就是业务外包。即引入专业社会力量,把郭守敬纪念馆业务方面的工作承担起来。”李帆说。经过多方考察,原西城区文委(现与原西城区旅游局合并为西城区文化和旅游局)最终选定了“耳朵里的博物馆”运营团队来实施运营。双方签订了3年的合作协议。
2018年11月20日,改造后的郭守敬纪念馆重新接待游客。火爆程度大大超出预期,“开馆3个月就接待了2万人次,现在半年是近7万人次,最多时一天能接待1300人次。”“耳朵里的博物馆”创始人张鹏交出了一张令人满意的成绩单。
纪念馆“活”起来了,但西城区政府没多掏一分钱。以往每年拨付给郭守敬纪念馆15万元业务经费,2019年按此标准拨付给张鹏团队。按照合作协议,第二年递减到10万元,第三年递减到5万元。“坦白说,政府以后就是不给钱我也愿意干。”张鹏表示。其创办的“耳朵里的博物馆”主要在线上运营,郭守敬纪念馆今后可以成为项目的线下实体空间;同时,郭守敬纪念馆本身历史文化积淀极其深厚,是一项重要的教育资源。团队可以据此设计、开展多种个性化课程,开发文创产品。
眼下,张鹏的另一个身份是郭守敬纪念馆执行馆长。其团队有5名工作人员在纪念馆长期值守,负责游客观众的接待。除这5人团队之外,又发展了一支200余人的志愿者队伍,每天轮流提供志愿讲解服务。
改制后的郭守敬纪念馆为什么会火?“毕竟他们是专业的。”李帆说。“耳朵里的博物馆”主要做的就是青少年博物馆教育,其创始人张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做了十多年的义务讲解员,讲解经验十分丰富。而且,“耳朵里的博物馆”本身就聚拢了一大批粉丝,很多流量就是张鹏他们带过来的。
另外,郭守敬纪念馆在前期改造时,张鹏团队就已经参与进来,并对展陈细节提出了不少合理化建议。例如,在对郭守敬生平大事进行介绍时,要标注上当时人物的年龄,让参观者有更直观的印象。展柜设计高度要降低一些,多增加互动环节,适应孩子们的参观需要等等。在第三展厅,漕船从通州漕运码头出发,沿通惠河逆水行舟直抵元大都的小游戏,就是应张鹏团队要求开发的,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
虽然只运营了半年时间,郭守敬纪念馆已经迸发出令人瞩目的活力。2019年3月份以来,记者曾多次到纪念馆探访,每次都能看到不少兴致勃勃的参观者。有的是路过西海湿地公园顺便来看展的,有的是专程来探访大运河文化的;有中小学生组团来上历史课的,有家长带着孩子来体验传统文化的,还有不少小学生通过线上报名,线下培训,来当小小志愿者的。用李帆的话来说,现在的郭守敬纪念馆“不再端着架子”,真正成为大运河文化的生动传播者和讲述者。
作为街道博物馆的广福观,同时开辟了书吧、文化大讲堂等活动空间,服务地区居民。
方非摄
在北京市西城区烟袋斜街37号,什刹海街道博物馆将于近期正式对外开放。这座博物馆的所在,就是修缮后的文物广福观。
广福观始建于明朝天顺三年(1459年),坐北朝南,是一个三进院落的道观,由山门、前殿、后殿、西跨院等几部分组成。2008年西城区文物部门对其进行了修缮。修缮后零星举办过几次临展,其余大部分时段处于闭门谢客状态。
端午节前夕,记者来到广福观参观,殿内以“没有什刹海,就没有北京城”为主题的布展已进入尾声。数百张图片、广泛征集来的展品,将什刹海的地理形胜、人文古迹、历史底蕴、民俗风情等娓娓道来。除了主题展览,院子里还布置了文化大讲堂、书吧、居民历史口述室等文化活动空间。
“这儿是一座街道博物馆,同时也是什刹海街道的文化展示中心。”运营团队负责人张悦月介绍。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放,不少街道的文化活动已陆续在这里举办。记者探访当天,正在举办端午诗会,不少居民在这儿吟诵诗歌、体验剪纸、画扇面、结五彩绳。院子里是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衔泥筑巢的燕子在房檐下盘桓,在古老的房梁彩绘间环绕。一度幽闭寂寥的广福观,顿时有了蓬勃的生气。
闲置多年的广福观之所以能有今日的生机,主要得益于西城区的又一项创新试点:以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把这处空间交由专业社会力量来运营。什刹海街道出资,向张悦月所在的华翰文化遗产博物馆研究院团队购买服务,保证这处空间的正常运营,包括为地区22个社区的居民提供公益性文化服务等。街道不参与具体运营,只负责监管。
“这其实就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北京市西城区文化和旅游局相关负责人介绍,按照西城区早先的规划,每个街道都要设立一个博物馆,但是受空间和人力的限制,还没有能够实现。特别是人力方面,街道没有办博物馆的专业人才,也不懂后期的经营管理。并且,如果每建一个博物馆,就安排几个人去经营照看,在人力资源上也是极大的浪费。
政府购买服务,让街道办博物馆变得切实可行。张悦月介绍,她所在的团队曾参与过100多家博物馆的策划、策展、大纲撰写等工作,成员里有一批研究历史、文化、民俗等方面的专业人才,在博物馆的活化利用方面,积累了相当的经验。以广福观为载体的什刹海街道文化展示中心,被定位为街道博物馆,在服务本地居民的同时,也服务来什刹海旅游的广大中外游客,向他们展示什刹海地区源远流长、丰富多姿的历史文化。
“什刹海可以讲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第三方运营团队已经在着手设计多样化的文化课程,以博物馆展陈为依托,深入开掘,北京的运河文化、王府文化、园林文化、非遗文化、四合院文化、名人文化、雨燕文化、老字号文化等,都可以用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串联起来,满足不同年龄、不同需求、不同兴趣的参观者。
邀请各路专家学者到文化大讲堂讲课,以线上预约报名的形式组织形式多样的文化体验活动,以什刹海为灵感源泉开发文创产品等,都已列入团队下一步的运营计划中。预计7月中下旬,这座活力满满的街道博物馆将正式迎接八方来客。
不同于什刹海社区博物馆由政府购买服务,被作为法制博物馆的沈家本故居则代表了另一种路径:即政府免费提供空间,委托专业机构来办博物馆,并负责后期的运营。
沈家本故居坐落在北京市西城区宣武门外金井胡同1号。故居坐北朝南,三进院落,属于西城区直管公房,原由46户居民承租使用,占地面积1703平方米,文物建筑面积1015平方米。西城区于2015年启动沈家本故居的腾退工作,2016年8月完成全部居民的腾退,2017年4月启动设计修缮工作。
在设计修缮之前,西城区已经明确将腾退后的沈家本故居委托给法律出版社和中华司法研究会进行管理,布设法制主题展览对公众开放。沈家本是中国清末著名的法学家,历任刑部右侍郎、修订法律大臣并兼大理院正卿、法部右侍郎等职务。“所委托机构的专业性质,和沈家本的身份特点可以说是契合的。”西城区相关负责人介绍,在其故居内布设法制主题展览,建成小微博物馆,对于文物来说也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活化利用方式。如果房子修好了,常年空在那里,反而不利于文物本体的保护。
沈家本故居于2018年9月份对公众开放,由4个展厅组成。在对沈家本的生平、成就介绍中,特别凸显了他参与审理过的著名案件。被列为“清末四大疑案”之一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就是其中一项展示内容。除了大量的图片、文史资料,藏书楼展厅里还展出了由沈家本第四代孙沈厚铎先生捐赠的多个老物件。包括沈家本用过的藏书章、沈家本故居里用过的铜制手壶、“万寿无疆”墨碟、龙凤双琴朱砂墨等等。故居内还设有清末修订法律人物展、中国古代法治人物展。
开放9个多月,参观者络绎不绝。不仅仅是曾经的胡同老住户,不少都市白领也趁午休三五成群来沈家本故居参观。当得知沈家本是“近代刑法之父”,最早提倡、创设了中国的律师制度、中国检察制度、现代审判制度,以及提出了改良监狱,让在押犯人学习劳动技艺以备出狱后能吃上饭等人性化措施时,不少年轻人对这位清末法学家充满了敬意。2019年,西城区举办端午胡同风情游,沈家本故居和邻近的杨椒山祠、林白水故居等,共同成为市民的热门打卡地。
伴随着西城区文物腾退力度加大,更多历史建筑面临着后续活化利用的难题。按照西城区出台的相关规定,腾退后的文物建筑将优先用于小微博物馆、特色阅读空间等公共文化设施建设。
参照沈家本故居的运营模式,腾退后的福州新馆将作为禁毒教育基地对外开放。福州新馆位于骡马市大街51号,是林则徐在京重要活动场所。虎门销烟的壮举,让林则徐成为我国历史上的禁毒英雄。北京市西城区政府将修缮后的福州新馆交由相关部门布设成禁毒教育基地,也是物尽其用。
曾经是邵飘萍故居的京报馆已完成腾退。方非摄
西城区魏染胡同30号,2018年完成腾退的北京市级文保单位京报馆,即将启动修缮改造。这里曾是近代著名新闻工作者邵飘萍的住所。他所创办的《京报》报馆于1920年9月迁入此地。这座昔日的报馆楼,木头和砖石构建的建筑主体保存尚完好。楼梯还是100多年前的木质楼梯,每天都有人上下往返,年深日久,每节楼梯中间都留下了下凹的脚印。二楼的地板也是木质的,楼道里的门窗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式,窗框同样也是木质的。楼上楼下的一间间住房曾经是京报的编辑部、印刷室。徜徉其中,隐隐还能感受到当年报馆编辑出报的紧张忙碌气氛。继承流传百年的新闻出版“基因”,西城区与京报集团正在洽商京报馆的委托运营事宜。
“小微博物馆的运营是普遍存在的难题,西城区的探索有望为下一步北京市乃至全国小微博物馆的运营提供经验。”北京博物馆学会常务副理事长、秘书长祁庆国表示。
截止到2018年底,北京市登记在册的博物馆有179家。除了少数是像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这样知名度、访问度极高的大馆,剩下有很多是相对冷门的专业馆。而限于种种条件,没有登记在册的各类小型博物馆就更多了。在西城,就有40多处。这些博物馆有的开在胡同巷弄里,有的开在居民家里,因为缺乏有效的运行管理机制,很多处于半开放的状态。
随着北京市老城保护、中轴线文物腾退工程的推进,还会有更多文物空间变身小微博物馆,从而面临后期运营难题。
“按照旧的体制,文物部门每办一个博物馆就成立一个事业单位,这在以后肯定是不现实的。”祁庆国说,引入社会专业力量,或者政府购买服务,或者业务外包,或者委托管理,可以更有效地把博物馆资源盘活利用起来,使之成为历史文化传承、传播的载体。
在他看来,整个北京老城实际上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博物馆。无论是洋洋大观的皇宫苑囿,还是散落在胡同巷弄,传统建筑、非遗、民俗、名人故居类的小微博物馆,都是北京文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小微馆挖掘、讲述的就是居民身边的历史。让这些博物馆充满活力地、可持续地运营下去,是讲好中国故事、北京故事,为地区居民提供充足的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手段。
“多一些‘微改革’措施,激活小微博物馆,带热冷门小馆,将推动老城风貌保护和历史文化传承走上一个新的台阶。”祁庆国说。
图文来源:学习强国-北京学习平台
原标题:《一馆一策激发北京小微博物馆活力》
编辑:阿聪#阿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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