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贺岁的钟声又将敲响,充满不确定性的2021年渐入尾声。从美国大选的狗血闹剧到塔利班的卷土重来再到延时一年的奥运圣火再被点燃,世界风云变幻,芸芸众生的命运也不得不随着时代的脉搏起起落落。看不到尽头的新冠疫情更是让人忽喜忽悲,不知该何去何从……对在日华人来说,这也是极为特殊的一年。疫情不仅阻断了归乡的路,也带来了更多的不测与艰辛。但也是在这一年,大家走近彼此,也温暖着彼此。
对于28岁的徐浩予来说,2021年绝对称得上是魔幻的一年。今年六七月份,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加上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部分资金,在旅游胜地热海买下了一栋小楼,雄心勃勃地筹划着自己的民宿事业。不曾想,就在他兴高采烈地忙乎了整整七天,将自己的全部家当从东京搬到热海的第二天早上,一场从天而降的泥石流顷刻间冲垮了他的新家。所幸,泥石流发生的十分钟前,他和朋友正好外出购物,才逃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在得知自己的新房被泥石流冲毁的那一瞬间,徐浩予头嗡的一声,差点儿晕倒。但也就是几分钟的工夫,他就缓了过来,默默地告诉自己:钱没了还可以赚,没什么大不了。从热海回到东京,他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买了双新鞋,为了激励自己“穿新鞋、走新路”。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今后的路到底在何方。再次回到热海,徐浩予去市政府寻求帮助却被告知,因为在当地没有纳税记录,所以当地政府没法帮助他,甚至不允许他住进收留灾民的避难所。这对于身处逆境的小徐来说,无异于又一个晴天霹雳。没有钱、没有住处、举目无亲……被逼上绝路的他即便不太会说日语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四处奔走,为自己争取最起码的权利。在穷途末路之时,在日华人同胞率先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好心的华人企业家为他提供免费住宿的宾馆。在宾馆中国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才得以向日本媒体讲述了自己的离奇遭遇并控诉热海市政府的不作为。之后,有不相识的网民将媒体对徐浩予的报道转给了日本共产党的国会议员。那位国会议员又将他的情况转给热海市的市议员,再由市议员出面与热海市政府交涉……几经周折,小徐才得以住进避难所,享受灾民待遇。
▲徐浩予在热海做志愿者
得到救助的徐浩予出于朴素的感激之情,主动报名参加了热海市政府召集的志愿者活动,多次参加清理泥石流现场的志愿活动。此外,他还和日本灾民们一起成立维权组织向造成泥石流的建筑公司进行索赔、热心地为日本共产党的赈灾募捐活动站台、在众院选举期间为帮助他的议员做竞选宣传、甚至在在日华人圈里发起了为热海泥石流赈灾捐助活动,共募集了314箱价值500多万日元的赈灾抗疫物资,为此受到了热海市长的接见……日子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就这么忙忙叨叨地过了很久,徐浩予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被完全颠覆。过去的他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类型。来日本多年,日语不会说,也没有日本朋友,完全游离于日本社会之外……而现在,他身边都是日本人。走在热海的大街上,经常有不认识的日本人和他打招呼,对他问寒问暖。热海的灾民、政府职员、议员都成了他的熟人。甚至还有两家日本主流电视台记者天天跟着他,拍摄有关他的纪录片。他也开始考虑如何帮助热海招商引资、如何推动热海与中国的友好关系这些过去根本不可能关注的问题。为此,他创建了热海第一家日中友好团体——热海日中友好协会。多年学不会的日语在这一年里突飞猛进,居然能听能说能写了……连远在国内的表妹都给他留言说,感觉你变了一个人。▲徐浩予把在日华人捐赠给热海的赈灾物资清单递交给热海市市长
回首这大半年的生活,徐浩予最深的感触就是四个字——不可思议。但是,对所有的改变他欣然接受,并为自己现在的状态感到高兴。所谓的福祸相依不过如此吧。你不知道人生的意外何时造访,除了坦然接受之外别无选择。当然,他不会忘记那些帮助自己走出困境的人们。怀着感恩的心尽己所能回馈社会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对39岁的吕晓庆来说,2021年是炼狱般不堪回首的一年。这位有着一个患有小耳症孩子的单亲妈妈,为了攒钱给孩子治病,六年前赤手空拳地来到日本。三年前,她经过语言学校和介护学校的学习拿到介护福祉士资格,拥有了一份稳定工作。今年二月,她经过努力又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入学通知书。按照计划,在大学毕业时就可以接孩子来日本做手术,然后回国凭借自己在日本所学开始新生活……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但天有不测风云,晓庆的这份靓丽心情仅仅维持了三天。医生对她患有子宫颈癌、恶性神经内分泌肿瘤的宣告就将一切击得粉碎。瞒着国内的亲人,她孤身一人躺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上,之后便是永无休止的化疗。有的时候,被疼痛吞噬的晓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多少次想到放弃,但远方的孩子让她不得不咬牙坚持。▲与病魔抗争中的晓庆
比病痛更折磨人的是病后丧失劳动能力和失去经济来源的残酷现实。走投无路的她不得不向社会寻求帮助。无数陌生的好心人尤其是在日同胞们纷纷向她伸出援手,爱心善款曾一度潮水般汇来。在异国他乡与命运抗争的过程中,这些爱与关怀成为支持晓庆在漫漫黑夜中继续前行的力量。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受到好心人关注的同时,诈骗犯也盯上了自己。十一月,一通自称中国公安的电话打了进来。对方熟知她的所有个人信息和现状。这让社会经验原本就很少的晓庆对其说的话深信不疑。结果,她所有的存款被骗子洗劫一空,其中包括好心人为她筹集的医药费。一时间,不仅是治疗就连起码的生活都成了问题。对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的愧疚之心更是时刻煎熬着她。命运再一次将这个倔强的姑娘逼入死胡同。在陷入绝境之时,依然是善良的同胞向吕晓庆伸出了援手。在日华人志愿者组织“龙组”在得知她的处境后,短短的48小时之内就筹集到了一笔善款并送到她的手中。更有热心人为她提供了免费的住房……尽管前途依然渺茫,但大家的无私帮助和对孩子肩负的责任支持着晓庆走过噩梦般的2021年。
▲龙组紧急救援队队员
回首即将过去的2021年,刘勇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过得最有意义的一年。原本就喜欢张罗事的他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初,成立了一个在日华人新冠互助群,原本只是为了方便大家交流疫情信息,但没想到这个群后来竟然成为很多染病同胞的“救命稻草”。
随着疫情的蔓延,在日感染同胞数量与日具增,而日本医疗体系濒临崩溃,越来越多的人面临投医无门的困境。刘勇将所有感染新冠的群友集中到一起统一接受专业人士的医学指导和心里辅导。热心的他还将自己的手机号留在群里让大家有困难随时联系自己。结果就是他的电话成了热线,从早到晚响个不停。现在回头看,刘勇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自己竟然连困和饿这些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感受不到了,从早到晚不眠不休地接听电话。以至于疫情结束后,他在家躺了一个星期,每天都要睡上20多个小时,整个人才缓过来。疫情中,一批志愿者陆续在刘勇身边聚集起来。他们当中有学生、家庭主妇、退伍军人、私营老板……刘勇迅速将大家组织化,分成受付咨询组、医疗翻译组、物资管理邮寄组、紧急救援组等多个工作小组进行分工协作。他们开发了小程序,让每一个入群的感染者详细记录自己的基本情况和病情,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实施不同的援助:凡是有基础病的患者和老人,志愿者 会在第一时间帮助他们联系医疗机构;凡是血氧低于90的感染者,都会收到志愿者从距离其最近的配给点发来的氧气瓶。有患者因为日语不好,志愿者团队帮助他们联系保健所和医院……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525名获得帮助的华人新冠感染者创造出无重症、无死亡、全部康复的奇迹。▲龙组去日本养老院慰问中国老人
疫情缓和之后,刘勇解散了新冠救助群,但他和志愿者伙伴们并没有停下做公益的脚步。刘勇给志愿者组织取了一个很中国的名字“龙组”。他希望这个组织能够出现在每一位在日同胞需要帮助的地方。在徐浩予为热海的募捐中有龙组贡献的一份爱心,在吕晓庆被骗去所有存款后依然是龙组的及时相助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为了在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后之后为在日同胞提供更多的帮助,刘勇还在筹划成立第一支华人紧急救援队。刘勇说,希望通过龙组的努力可以让在日华人社群变得更团结——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在孤军奋战。即将过去的2021年,作为”龙组元年”,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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