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崃行记 | 文君风骨邛崃水
文 / 阿锦
似乎邛崃人很爱阅读。
邛崃的某个街边，有一个阅读室。全透明的玻璃房子，装修极简，很是合现代人的审美。斗室方寸，不过数平米而已，却也有不少的书籍，大众读物居多。
为了方便市民就地取阅，书橱下设了一圈坐榻，甚至还有单独的空调，很是妥贴周到了。阅读室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一隅，也在邛崃南河之畔。久读之余，或到会心处，抬眼望去，上有天光云影，下有流水荡荡，妙处难细说。
邛崃人爱读书的习惯随处可见。我们入住的酒店，便把最好的区域辟为读书区。那是一个穹顶式的天井中庭，光线透过玻璃洒下来，整个空间明亮而高阔。人在其间，有闲书在侧，若遇逸友作伴。
《幽梦影》说：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
爱读书的邛崃人大约是享着清闲之福的，而这也让邛崃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与闲淡。只是，若将邛崃视为隐于川西平原西南边缘的“隐者”，便又是错了。
卓氏女
邛崃有卓文君。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即便在正史之中，也带着几分香艳。“以琴心挑之”“夜亡奔相如”，这两个人，处处不合礼法，处处不畏世俗。即便以今时眼光看，卓文君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甚至为爱不计一切后果的女子。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的卓文君只是惊一瞥。或许，太史公的本意，是借一个貌美女子的倾慕之情，去衬托司马相如的天赋才华。他是为司马相如立传，史笔记的，是一代辞宗的文章大赋。逞仗才气，司马长卿自是横行一时的人物，卓文君区区一个女子，不过附庸而已。
她的光芒却无法掩盖。太史公着墨不多，却极有意思，原文曾记：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垆。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於市中。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到底成了对贫贱夫妻，靠酤酒谋生。这段史料中，当垆沽酒的是卓文君，打杂的是司马相如，“文君当垆”的典故便出自于此。太史公不过寥寥数笔，一个原本附庸的女性，却因自立自强、坚韧果决、精明强干，而带着强烈鲜明的个性，且变得无比生动、可爱。
许多的爱情，消磨于婚姻的柴米油盐。“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文君、长卿的爱情故事在正史中就此戛然而止。后人只能从野史杂记中，去窥见、臆测卓文君这个真实历史人物的婚姻生活。
《西京杂记》写了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婚后的龃龉，“茂陵女”的出现让这段婚姻有了危机——“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白头吟》中的警句名言，也是古今多情女子对爱情的向往，但诗中最令人称绝的，却在开篇：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一个“来”字，最是绝妙。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前人创作了大量优秀的弃妇诗。“弃妇”已然是一种古典文学意象，被诗人借以映射自身遭遇，又或抒发对现实的愤懑之情。在父权社会中，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处于被支配的地位。不论是出于对女性的同情，还是以之自况，弃妇诗大多带着一种深刻的屈辱和悲凉。
即便《诗经·氓》中的女性在悲愤的控诉之后，有了“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清醒，即便杜甫的“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塑造了一个虽被抛弃，却遗世独立、品格高洁的女子，但囿于时代所限，其在女性自我意识觉醒上，都不如《白头吟》中的女子——在感情遭遇背叛时，她绝计不肯委屈自己，而是主动与之决裂。
一个“来”字，将一个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写得淋漓尽致。“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这样一个女子，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后世文人，多疑《白头吟》非文君所作，但我却愿意相信，这便是卓文君的手笔。毕竟，《白头吟》中的女子，与正史中“夜奔相如”的女子性情如出一辙——即便处于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里，却始终要在自己的婚姻、命运里，占据着主动地位。
一个敢夜奔，敢与原生豪富家庭决裂的女子，一个陡然陷入贫困，却自立自强的女子，又岂肯委曲求全，又怎会没有勇气与一段原本就是她所选择的婚姻决裂？卓文君感情上不依赖，人格上足够独立，她与司马相如一直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只看夜奔，视之为香艳故事，是将卓文君娱乐化；只看当垆沽酒，视其为传统女性的贤慧，是将卓文君平庸化；只看《白头吟》，而视之为忍辱求全，是将卓文君浅薄化。
这一切，都是后人对卓文君最大的误解。看卓文君，应看她夜奔之下的勇气，贤慧之下的精明，逆境之下的倔强，应看到区区一介女子，却在礼法社会中，有极为罕见的独立健全的人格与自我意识。
野史笔记不能完全当真，却一定是民意的某种寄托。司马相如固然是一代辞宗，但在或昭彰或隐䀲的民意寄托里，卓文君独艳。
邛崃水
我们在白酒行业。此去邛崃，是为酒去。水为酒之血，访酒亦访水。
邛崃访水是李旭葵老人给的建议，他是《大汉文君》的作者。李老本是邛崃人，经年研究邛崃人文风土，对家乡有着深厚的感情。在他看来，水是酒的灵魂，更是邛崃的灵魂，“去看水，看邛崃的水。”
邛崃境内河道纵横，水资源极其丰富，有南河、䢺江河、斜江河、玉溪河等。我们便溯南河而上。
南河发源于邛崃西山与天台山东麓，会于岷江。我们去时并非雨季，未见万千之水约束而下的壮观，水势却依旧浩荡。人立江边，四野俱静，只有江水寒澈，映出幽碧色，带起清凉风，有青山泛起秋光，木叶萧萧，摇落而下，有清风拭了烟云痕迹，一带长空明净，渺渺是依稀。此心但有纤尘，亦随波而去。
继续前行，将到天台山。关中平原之后，天府之国多指川西平原。成都自古富庶，周边也多福地，邛崃当是其中之一。邛崃之盛，首要便在天台山。
天台山森林覆盖率高，是以负氧离子含量高，空气极为清新，是当地人避暑消夏的胜地。我们去时，游人未盛，山林越发地幽静清爽，宛转间有鸟鸣上下。林间薄有微岚，随风来往，不知名的野花点染其间，自开自落自芳香。
南河之水可在天台山溯源，而李老所说邛崃水，还有地下水。天台山属邛崃山脉，而邛崃山脉位于中国横断山脉的最东缘。邛崃的地下水，是源自横断山脉海拔4000米以上的冰川融水——亿万年的砂滤矿化，形成丰富的横断山脉矿泉水系，其水体富含钾、钠、锌、镁等十多种有益于人体的微量元素。
冰川融化的地下水，径向邛崃而来，而天台山一带居民凿井所取之水，皆能直接饮用。“水好空气才好，生态才好，人的寿命就长。邛崃百岁以上的老人，便有三千之众，几乎每个乡镇就有一二个百岁老人。”李老这样说。
邛崃酒厂用的水，据说正是冰川融水。优秀的水质，一定是酿好酒的基础。而除水质之外，还有诸多决定酒质高下优劣的因素，如温度、湿度、日照、海拔、土壤，以及工艺等等。邛崃的地理位置，让它有着酿出一瓶好酒的先天条件。
邛崃产好酒，是行业的共识。一次邛崃之行，让我们看到邛崃酒好之下，生动的那一面，也更能清楚，它为何成为中国最大的白酒原酒生产基地，为何吸引了水井坊、金六福们到此建厂，也让威士忌、精酿碑酒等落户于此。
短暂的行程，让我相信邛崃并非是隐于川西平原西南边缘的隐者——它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是以，它的宁静与闲淡，不是与世无争，而是千年富庶之地养出的从容，便如养就卓文君这一奇女子一样。毕竟，萦绕在邛崃之上的，是书香，而非酒香。
来源 | 糖酒快讯（ID：tjkx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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