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文摘】战争制胜机理与军队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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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以来，人类社会的进步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今天的战争已经呈现出许多与以往不同的新特征。人类社会由工业时代向信息时代迈进，战争形态与制胜机理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如果不把现代战争的制胜机理搞透，那就“只能是看西洋镜，不得要领”。这就要求我们必须紧紧把握现代战争的发展趋势，不断揭示战争形态和制胜机理的变化规律，持续推进国防和军队改革。在这场世界军事变革浪潮中，一个国家、一支军队只有敢于改革、善于创新，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
战争形态变化颠覆传统制胜因素
战争形态是人类社会经济形态的产物。农业时代的手工业生产方式，决定了战争能量的释放形式主要是依靠人的体能，战争所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冷兵器。工业时代的机器大工业生产方式，决定了热能成为战争能量的释放形式，战争所使用的武器为机械化武器。自20世纪中叶以来，以计算机技术和信息技术为龙头的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群不断涌现，引起军事领域的技术革命。信息优势已成为战争制胜关键，催生了“发现即摧毁”、“秒杀”的作战方式。“信息优势”转化为“决策优势”进而达成“行动优势”。实现了从兵力、火力、信息向决策和行动的转型。信息优势和体系支撑，是实现中远程武器在防区外对纵深目标进行精确打击，从而改变战场态势直至赢得战争的决定性因素。战争制胜机理呈现出信息主导、体系支撑、精兵作战、联合制胜的现代战争特点。这就必然引起作战方式、作战理论和军队编制体制的根本性、颠覆性变革。信息化、智能化战争已经到来。
信息技术的发展是催生战争制胜机理变化的直接动因。战争制胜机理，是指为赢得战争胜利，战争诸因素发挥作用的方式及其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内在机制、规律和原理。战争制胜机理的变化受诸因素综合作用的影响，与战场作战力量聚合及释放方式的变化关联。20世纪90年代以来，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是具有转折意义的重要战争。它们既是工业时代机械化战争的延续，更是孕育信息化战争雏形的“母体”。在这四场战争中，美军废除了“前线”的概念。战争已经成为以斩杀政府首脑为核心、打击经济设施为重点、摧毁敌国人民意志为根本的全新模式的战争，整个世界为之震撼。1991年海湾战争，闪现了信息化战争的影子，世界从此进入新的战争时代。信息攻击、远程精确打击、陆海空天电一体化作战，成为主要作战方式。伊拉克之战，美军打的是“全维”作战。战争方式从合同作战到联合作战、从线式作战到非线式作战、从接触作战向非接触作战、从粗放作战向精确作战、从火力打击向信火打击、从武器平台支撑向体系支撑、从传统领域向太空、网络等新型领域快速演变。
信息主导成为夺取战场综合控制权的核心。围绕“制信息权”的较量成为未来战争中交战双方全力争夺的战略制高点，谁拥有了信息优势，谁就赢得了决策优势和战争主动权。据统计，美国在海湾战争中动用了70余颗卫星，科索沃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也达到50多颗，而伊拉克战争中则动用了90多颗军用卫星和70多颗民用卫星。在伊拉克上空部署的卫星、预警机、侦察机，红海、波斯湾上的侦察舰船，沙特、约旦、土耳其等国家部署的雷达和侦听设施，以及渗透到伊拉克的特种部队人员，构成了美英联军完备的信息侦察预警系统，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获取战场态势情报，实现战场信息压制。与此同时，美英联军注重对伊军的信息攻击和遮蔽，斩断伊军的“信息链”。面对美军的电子“斩首”，伊军指挥系统耳聋眼瞎、完全瘫痪，40万伊军群龙无首、不堪一击。
研究这几场战争，我们不难发现，现代战争正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武器装备远程精确化、智能化、隐身化、无人化趋势明显，太空和网络空间成为各方战略竞争新的制高点，无论是武器装备使用，还是指挥控制手段；无论是战略指导，还是战术应用，都凝聚着浓厚的信息化战争色彩，战争的制胜机理发生了革命性变化。面对这场新军事革命的冲击，世界主要国家军队都在通过加快推进军队改革力度，谋求夺取军事领域战略主动权。美国先发领跑，持续推进联合作战指挥体制改革和军事转型，俄罗斯激进转轨，作为军事组织体制改革的追赶者，在打造精干、高效、机动的新型军队上取得实质性突破。英国组建直属国防参谋长领导的常设联合司令部，建立三军一体的联勤体制。日本借势“还魂”，在2006年进行联合作战指挥体制改革。纵览世界主要国家军队改革历程，一是体制“转轨”，二是体系“跨代”。各国军事改革力度之大，涉及面之广，前所未有，发人深省。
多维一体空间重构作战指挥体制
随着人类生活足迹的拓展，陆、海、空、天、电磁、网络和认知心理的无形空间等多维构成了全新的战争体系，“多维一体”取代了“三维立体”。在信息技术的支撑和主导下，战争空间呈现出全谱化、全球化、一体化的多维融合趋势，“多维空间”、“点战场”成为战争空间的基本特征。像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以及以色列的“铸铅行动”等，虽然“点战场”上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多维空间的众多力量形成了一个“分布式战略布局”。正是这种“多维一体”的力量体系和作战体系，构成了信息优势一方在战争空间、战略布局上的“强”。战争时间的对抗更加激烈。“制时间权”的争夺成为夺取战争主动权的重要因素。在具体的交战中，精确性要求更高、多维空间和多种力量交战时间的同步性增强，战事持续过程缩短，“瞬间交战”成为可能，战争已经进入了“秒杀时代”，时间增值、空间拓展、以快吃慢、首战制胜成为重要制胜机理。
在这种情况下，指挥体制作为军队建设的核心要素，决定着部队的反应速度、指挥效率和作战能力的发挥。未来战争，集指挥、控制、通信和情报搜集、处理于一体的自动化指挥系统，将促进扁平形“网状”领导指挥体制的形成。扁平化指挥体制可以简化指挥层次，使集中指挥和分散指挥都能更有效地实施。同时，因为横向网络可沟通的节点多，它还能大大提高指挥系统的生存率。军队的指挥体制已由纵长形“树状”领导指挥体制，向扁平形“网状”领导指挥体制转变。美军通过制定法规，明确作战司令部司令拥有指挥全权，军种完全退出作战指挥链，建立起相对成熟的联合作战指挥体制。俄军2008年下决心进行“新面貌”军事改革，重新划分作战指挥权限，放弃实行60多年的管理与指挥合一军事体制。
体系对抗呼唤领导管理体制变革
领导管理体制和作战指挥体制是军队管理和作战的“大脑和中枢神经”，在国防和军队建设中发挥着全局和枢纽作用，处在军队组织体制的主导地位。信息化战争体系对抗的特点，要求领导管理指挥体制必须与之相适应。
现代战争是体系与体系的较量。在人类战争历史上，自古强调整体力量的较量。20世纪中期，许多武器装备的性能已经达到物理极限，单个平台、单个要素的能力指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军队战斗力的提升遇到了“瓶颈”。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及其在军事领域的广泛应用，这一状况发生了根本改变。信息技术把不同空间的作战平台连接成一个整体，C4ISR系统的使用，使各军兵种的作战平台、武器系统和指挥控制系统以及后勤保障系统，逐渐形成了一体化的作战体系。战争已不再是各个作战单元、作战要素之间的对抗，而是作战双方建立在各种作战单元、作战要素综合集成基础上的体系和体系的对抗。过去作战要素间边界清晰、联系松散，“各自为战”的情况大大减少，而体系作战的整体效能显著增加，“聚”的内涵已不再是以平台为中心的各自为战，而是功能融合的整体作战，赢得胜利要靠体系的整体性、协调性，打败敌人要靠“破击体系”。一体化联合作战成为基本的作战形式。伊拉克战争中，美军一体化作战体系与伊拉克的旧体系相比，显示出巨大的整体优势。在关键战役中，伊共和国卫队集结了5000多兵力，至少25辆坦克、70辆装甲车和数量可观的火炮，对美军实施反击。而面对伊军的仅是美第3机步师第69装甲团第3营的1000余人，30辆M-l坦克、14辆“布雷德利”战车，人数明显处于劣势，但在“阿帕奇”攻击直升机和固定翼飞机的空中支援下，美军充分发挥联合作战的威力，仅经过3个小时的战斗就全歼了伊军。
一体化联合作战成为未来战争基本作战形式。一体化联合作战不是各种作战力量作战能力的简单相加，而是对所有参战力量最大作战功能之长的有机融合，目的是使作战效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形成1+1>2的倍增效应。在这样的作战体系中，系统集成和横向一体化成为最关键的要素。武器装备品种再多、规模再大、性能再好，如果不能并系统，融入科学的体制编制，就很难发挥出最佳战斗力，影响战争胜负。传统的领导管理体制，暴露出层级过多、流程过长、效能低下等弊端。与传统战争相比，现代战争指挥对象多、关系复杂，作战节奏快、周期短，作战行动多样，控制协调困难，对作战指挥、作战组织和管理的要求更高。美国吸纳权力分立与制衡的理念，通过立法形式持续推动国防管理体制转型改革，逐步建立起科学的国防管理体制。俄罗斯国防管理体制改革，主要是大幅度合并职能交叉和相近部门，取消不必要部门，对各部门职权进行重新分配定位。
精确打击急需发展新型作战力量
信息时代精确制导武器的出现，使得打击方式从粗放式打击向精确式打击转变，打击方式的变革引起了战争制胜机理重大改变。
精锐力量实施精确作战的特征突出。随着无人、隐形、水下、反导、太空、网络、远程打击、光学、动能、定向能等新质武器陆续问世，新型作战力量成为军事强国竞争的“新宠”。越南战争期间，美军使用的精确制导弹药还只占使用弹药总量的0.2%。在海湾战争中，精确制导弹药的作用开始得到充分体现。整个战争中，虽然美军使用的精确制导弹药只占消耗弹药总量的8%，但精确制导弹药却摧毁了伊拉克80%的重要目标。伊拉克战争中，美军仅使用了海湾战争七分之一的航空弹药就达成了战役目标。精确制导武器在射程上能够达到数百甚至几千公里的情况下，其圆概率误差也仅仅在几米甚至1米以下，这就使在防区外对全纵深目标进行中远程精确打击成为重要的作战方式。
新型作战力量精确释能成为军队未来发展方向。战争作为一种暴力冲突，其实质是能量的释放，谁能将自己的能量释放到最大，包括打击精度、打击毁伤强度、打击速度，谁就能获取主动、赢得胜利。美英联军在阿富汗、伊拉克战场上之所以能够以绝对的少数战胜绝对的多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过程的精确释能——精确情报、精确筹划、精确指挥、精确行动、精确打击、精确评估、精确保障，等等。正是这种精确释能，构成了战争中能量释放方面的“强”。今后一个时期，随着技术的发展，凡是认知科学家能够想到的，纳米科学家就能够制造，生物科学家就能够使用，信息科学家就能够监视和控制。智能作战、混合战争、全维战争等各种类型冲突和战争混合出现，新作战样式和战争形态随时刷新。可以说，抓住了新型作战力量建设，抓住了战斗力提高的新增长点，就抓住了军队未来的发展方向。
透过历史的硝烟回首以往，我们可以看到，伴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战争从蒙昧野蛮的血肉之搏、攻城略地的兵戎相见、远涉重洋的殖民掠夺、席卷全球的世界大战，已经转变到现代信息技术、联合、精确、智能在局部战争中的激烈角逐。这一客观事实告诉我们，战争作为一种特定的、复杂的社会现象，不同历史阶段的战争形态与制胜机理，会打造出具有不同历史印记的国防和军队改革蓝图。
（来源：参考消息网、新华网，作者：国防大学科研部成果管理室副主任、大校 李明海）
李明海 曾任作战部队排长、连长、参谋、股长、副营长、科长，国防大学副教授、信息作战研究所副所长等职。现任国防大学科研部成果管理室副主任（兼国防大学网络空间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大校军衔。主要研究领域为联合战役、网电空间作战和军事教育。获国家和全军科研优秀成果一等奖2项、优秀科研成果奖10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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