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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农民演的侦探喜剧,是今年最让人惊喜的表演

闵思嘉 虹膜 2019-11-27

闵思嘉


《平原上的夏洛克》29号就要上映了,几个月前看过这部影片,就一直想要把它推荐给你们。


前几天,在影片点映「遗失的真善美」主题映后对谈上,洪晃看完以后说:「我觉得特好玩,你们不觉得好玩吗?」


观众们都笑着回答说「好玩!」


因为,它里面实在是把乡村拍得太可爱了,可爱到甚至有点酷。之所以说它酷,是因为它说的是一个农民大叔化身侦探的故事,也就是片名里说的「夏洛克」。



农民查案,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你简直能立马想到这两种身份完全不搭调会带来的那种啼笑皆非的冲突感。


这也是《平原上的夏洛克》最让人喜欢的一点,它把这样一个听起来很荒诞的故事处理得轻巧而可爱,提炼出了一种微妙的、充满着乡土味的黑色幽默。


看了之后你会感叹,那些跌宕起伏的追凶情节,环环相扣的推理分析,原来也是可以属于这样一批带着自然的泥土气息的中年大叔的。



《平原上的夏洛克》的故事从「盖房子」开始,超英要翻盖自家的新房,便找来同乡搭把手,没想到树河意外车祸入院,司机肇事逃逸,连医药费都没着落。


超英和占义都觉得,那也不能让他白撞了啊!



必须找个说法。


于是这两个大半辈子都只会种田的大叔,便开始了自己的土法侦探之旅。


比如想方设法去找到了监控,调查肇事车辆——



查了车牌号,顺藤摸瓜——



再一个个去筛查车主——



每一次追查,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障碍,为了不影响你们的观影乐趣,在这里就不过多剧透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的查案过程,虽然充满了「土味炼钢」式的那种用力和可爱,却非常有成效,它所带来的悬疑感和紧张度,一点都不输我们通常见到的侦探类型片。



这也是《平原上的夏洛克》特别有意思的一点,它把一个非常类型化的故事框架和奇案矛盾,放到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乡土背景和人物中去。


这种充满乡土意味的现实主义与充满戏剧性的商业类型的对撞与冲突,让影片具备了一种复杂的「土酷」感,它既是乡土的,野性的,恣意的,也是商业的、戏剧化的,类型化的。


影片的监制,是《无名之辈》的导演饶晓志,饶晓志对《平原上的夏洛克》的牵引,是对新人和新作品的发掘,在某种程度上,也构成了一种新力量的传递。你会发现从《无名之辈》到《平原上的夏洛克》,这类关注小人物的现实主义叙事,已经慢慢在构成一种新倾向。


在影像上,徐磊用了非常简约的拍摄手法来将乡土的真实感最大程度地放大了,你能看到直接、赤裸、充满生气的乡土自然图景,它同样也是片名中「平原」的指向,它不仅仅是故事中主人公们赖以生存的故土,同样也是主人们们那种单纯、原初的心理状态的外化。



而片中的城市空间,则是复杂而多层次的,比如主角们被人追击的楼层错综复杂的校园,又或者大门紧闭的高档小区,再或者现代化建筑冰冷的地下停车场。


这些场景和那些辽阔的乡间景观形成了视觉上的鲜明对比,也直接代表了制造这起奇案的城市群体本身。



而那些乡土间的人们,似乎直接从身体里长出了一种自然的生命力。这绝对是扎根在泥土里,有过真切乡野间生活成长体验的人,才能写出来、拍出来,同时还捕捉到那种人与人、人与自然迷人张力瞬间的故事。


片中有相当多这样堪称「乡间奏鸣曲」式的乡野人际关系的体现。


比如大家为了医药费的事情起口角,一言不合就开始推搡,但一说开来,那还是乡亲,这是乡村人有话说话的直白坦率。



再比如超英和占义总是能找到办法,通过乡邻关系,调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那种笨拙的调查办法。


至此,影片一方面以侦探类型片的强情节性来制造着悬念和紧张感,始终勾着我们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以这种乡村人情关系谱系,为我们展露了颇具真实感的乡土图景和乡村生态。



假如你有过乡村生活的经历,你就一定能明白它所展露的那种微妙的幽默感和人际关系。正常途径解决不了的问题,打个电话,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的亲缘关系,总能办成事儿,就是和城市完全不同的乡村人情社会,也是中国式的人文关怀。


就像导演徐磊所说:「我想表达的,就是这种农村熟人社会的人际关系,那种人情味。」


这种乡村式人情在超英身上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为了凑医药费,他宁愿掏出全部身家,甚至要卖掉自己心爱的马,但当他知道买马的人是「杀茬」的时候,就算倒贴钱给对方也要把自己的马救回来。



关于卖马这部分情节,也有段台词让人印象深刻,超英对买家介绍说:「这马多仁义,老实着呢。」一边说一边不舍地摸着爱马。


但买家的回答是:「仁义又不值钱。」


这「不值钱的仁义」,说的不仅仅是马,更是为乡邻垫付医药费、四处追凶的超英身上的那种甚至有点冒着傻气的执拗。


同样「傻气」的还有跟超英一起去查案的占义,他在起争执的时候帮超英出头,在受伤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这点小伤」。



他们所代表的,是与影片的泥土感同构的,充满着生命力和少年感的乡土人的立体画像,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失的那种「真善美」。


洪晃和徐磊的对谈中也提到了这一点,片中不管是超英为自己的乡邻垫付医药费,还是占义不说二话地帮超英查案,都染上了这份「真善美」的底色。


洪晃很喜欢这种徐磊这种「深入浅出」的表达,她觉得《平原上的夏洛克》讲的实际上是一个人在「当代社会中群体感」,以及那互帮互助的邻里关系,而这种关系在城市中已经很少见了,这种「邻里感」也是她自己选择住在农村的原因。



整个故事的引子,是超英想要翻盖家里的老宅,这是一种「重建」。


这种重建因为树河的被撞而暂停了,在查案的过程里,超英和占义只能住在漏水的老屋里。当超英和占义在调查时去到一家五金店时,那家店的老板也说,五金店店开不下去,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只剩下大龄人士,没有购买力。



这种种细节拼凑起来的,是当下被绝大多数人忽略的,乡土重建的议题。身处城市中的我们很难注意到在地缘上远离我们的乡村,同时也忘了在现代化的进程之下,它们也是像超英家的新房一样,是需要「翻新」的。


由此,《平原上的夏洛克》的故事,也就在这样以小人物为核心的、喜剧戏谑的农民侦探故事之外,拥有了更为大时代化、现实主义的指向。


它从这些个体化的人物、偶然性的戏剧化故事中让那些未曾被我们注意的、甚至被我们遗忘的田野生活、乡邻式社会得以重新聚焦,在我们面前变得清晰起来,这是它的以小见大。



再提醒一下,影片11月29日上映,记得去看。


《平原上的夏洛克》作为导演徐磊的第一部电影,片中用的都是非职业演员,甚至里面的男主角超英就是他自己的父亲。


徐磊说,他当时找不到人来演男主角,很犯愁。结果他妈妈说:「你找这些老头,还不如你爸,要不让你爸试试?」


徐磊半信半疑,觉得不太行,但想到这可是自己妈给「走后门」,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给个机会,于是就去问了自己爸爸。


「我爸特别果断的拒绝了我。」


但后来超英的饰演者还是没有找到,徐磊回家又发现爸爸在看剧本,便决定让他试试,最后才有了片中这位「一诺赔千金」的超英。



这种纯素人演员的出演,给影片带来了一种相当粗粝的真实感和现实主义,你完全感受不到他们是在表演,因为他们在片中的表现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样子,又加上了那么一点点微弱的戏剧化的瞬间。


用导演徐磊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些戏剧性的东西他能给出一点来,给的又不过,不像职业演员,给得太准太过,他能稍微带出一点来,又不显得假。」这种真实和戏剧之间最难捕捉的微妙平衡,是今年最让人惊喜的表演。


那是内化在生活中的电影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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