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读经典征文获奖作品 | 聊斋志异·丑狐
聊斋志异·丑狐
双手如秋后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穆生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本该如往常一样陪在身边入睡的枕边人,此时此刻正面目狰狞地盯着他,眼中的怒火恨不得把他烧得粉身碎骨。倏尔之间,一只猫头狗尾的怪物从她身后窜出,直直向穆生扑去。比刀刃还锋利的牙齿穿过皮肤,引出嘶声裂肺的尖叫。声音瞬间淹没在黑暗的夜里,罪恶仍在继续……
我叫白禾,是长沙穆府的一个普通家丁。我们府的主人穆老爷性情温文和善,和妻子成亲多年,感情深厚,深得邻里赞赏。平时呢,我负责的是府里后花园的打扫。为了每个月丰厚的例钱,我都会全心尽力地打扫干净。但是,本以为藏匿最多污垢的地方每次竟费不了我半天的功夫。时间一长,心里总会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经常跑到厨房,给师傅们帮忙打打下手。来来回回走的路多了,碰到的人也就多了,不经意听到话也就多了。
“老爷对夫人可真好,看得我好生羡慕啊!”
“怎么,难不成你也相当夫人啊。”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啊,你们别看平时老爷和夫人恩爱得紧,其实这里面问题多着呢!”
“怎么说?”
“这虽说老爷和夫人成亲多年,可也没生个大胖小子,来当咱们的少爷啊!上一次我忘了把洗衣房的水桶提回来,怕第二天被管家骂,半夜偷偷起床去后花园那口老井旁边拿水桶。结果半路上,我看到夫人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侧的卧房。第二天早晨,我又看到夫人从那个卧房里出来,分明是过了一夜啊!”
“啊!照你这么说,老爷和夫人岂不是貌合神离啦,都分房睡了。”
“肯定是啊”
……
每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我都会若无其事的走开。事情是老爷和夫人的事情,我作为一个下人很清楚我该怎么做,干我该干的活,拿我该拿的例钱。
每天都忙着干活的我不是很留意事物的去留,有次早起时,寒气猝不及防地钻进毛孔,我不由得打了个寒蝉。这时候我才留意到,转眼间我入府已经三个月了。
月夕的前三天,府上突然来了一位法师,据说是老爷请来驱邪避妖的大师。那天,府上异常的热闹。我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事儿不太感兴趣,所以直到我把厨房的杂事都忙完了才去凑热闹。当我到达后花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法坛前,大师把一张咒符交到了老爷手上。黄色的纸张上用红色特殊颜料写满了咒文符号。明明不过巴掌大的咒符,被风吹得哗哗响,听得我莫名心慌。咒符被顺利地贴在了老爷的卧房门上。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我转身离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吹的睁不开眼睛。我只感觉到,大风像堆巨大无比的棉花,紧紧地按在我的口鼻上。我竭尽全力地呼吸着,渴求着稀薄的氧气。突然飓风消失了,我猛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睁开眼睛后,我下意识地望向法坛。只见法师双手捂着左耳,滚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一个身着华丽绸缎衣服的女子被背对我而立,老爷跌坐在她面前,神情是我从未所见的惶恐,不,是恐惧!只见女子挥起衣袖,无数黄纸被无情地抛撒开来。
“你若讨厌我,告知我一声我自会离开,何必请这些法师来驱赶我!你以为这些破咒符能奈我何,能伤害我半分么?!
话语间,一只猫头狗尾的畜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直直地扑向坐到地上瑟瑟发抖的老爷,一口咬住了鞋子。老爷像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只一个劲儿得发抖。那畜生牙齿和骨头碰撞摩擦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我的耳朵。老爷早已被疼痛折磨得泪流满面,连连向女子求饶。
“你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留我一条命吧!”
“哼!想留命,把我给你的金银财宝都给我,不得有任何隐瞒!”
眼前突然一道强光,我意识逐渐模糊……
待我苏醒过来时,所有事情都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是以前那群婢女传出来的消息,那日的女子只搜到了二百两财物,逼迫老爷十日之后拿出六百两,害怕那女子再伤人性命,老爷只得将六百两银子拱手相让。
后来老爷遣散了府内所有的奴役,包括我在内。我只得收拾自己的家当,离开了这个地方。走之前,我听到了很多关于那日发生事情的传闻。
说,那女子是狐狸化成的,拥有绝美的容貌;穆府老爷和狐狸暗中勾结,进行交易才有了丰厚的家底;狐狸不能忍受穆府老爷和别人成亲,大闹穆府,让他倾家荡产……
我不知道这些传闻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算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去谴责谁。但有件事情我最清楚最确信,那日的女子根本没有绝美的容貌,然而事后,我再也没回忆起她的脸,但是我却记得她在撕毁那张黄色的咒符时,从眼眶中掉落的星星点点的透明液体……
既受其德,即鬼物不可负也。
即贵而杀赵孟,则贤豪非之矣。
夫人非其心之所好,即万钟何动焉。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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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昱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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