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真把病毒带回家了,你怪不怪妈妈?|我的战“疫”(四十九)
“这时候大部分人必须宅在家里,还必须有少数人要维持社会的运转。你是那大部分人当中的一个,妈妈是那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首发:“新华每日电讯”微信公号(ID:xhmrdxwx)
口述:李滟|45岁|党校教师|武汉江夏
整理:刘荒|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我叫李滟,是武汉市江夏区委党校的一名教师。从2月初开始,负责党校自管小区的封闭管理工作。
平常朋友评价我,都说是一个很知性的人。我知道,这话说的有点客气。
言外之意,可能感觉我这个人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我彻底变成居委会大妈了。
先说说我们这个小区。它隶属于江夏区纸坊街道文苑社区,是一个老旧小区,没有物业。
2月初,区里要求各单位把自管小区接过去。
我作为党校副校长,领着两个女同志,开始接手这项工作。
李滟在小区入户摸底排查居民信息。受访者供图
从此,我就有了“四大员”的新身份:从社区管理员到站岗守门员,不光摸底排查居民基本信息,还要到党校大门口值守;从小区广播员到微信群管理员,不仅宣传小区管理规定,还得解答小区居民各种问题,协调居民团购。
虽说工作事无巨细,难免婆婆妈妈,但还是有故事可讲的——
第1个故事,是关于“毒窝”的故事。我们接手时才发现,小区疫情非常严重。
整个文苑社区共18例确诊和疑似病人,我们小区就占了6例。
实际上,我们小区除去空户,真正入住的只有51户150余人。
这么小的一个小区,发病人数却如此之多,可见危险系数之高。因此,被人戏称为“毒窝”。
再加上小区里的党校宾馆,被区里征用为集中隔离点,离得这么近,也增加了一定的风险性。
这个令人退避三舍的“毒窝”,我们却天天都在里面转。要入户排查,逐个敲门登记,跟居民面对面。
我们三个女同志,除了普通的口罩加上雨衣,再没有别的防护措施。
有一天,一位居民跑到我办公室来,说家里有人发烧,要送去医院。
随后,查出他们家有3例病人,是一个典型的聚集性案例。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谁知道这个跑进来的居民,带没带病毒进来呀?
这个时候做这种工作,就得要点奉献精神。不然,真是撑不下来。
每天回家,我都有一套繁琐的消毒程序,家里不光有大人,还有孩子啊!
“我要是真把病毒带回家了,你怪不怪妈妈呀?”我曾经问儿子。
儿子反问道:“那你能不能不去呢?”
我想了想,说:“这时候大部分人必须宅在家里,还必须有少数人要维持社会的运转。你是那大部分人当中的一个,妈妈是那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第2个故事,是关于小区封闭的故事。开始时小区没有完全封闭,还允许三天出去一次购物。
我们当时还给居民制作了出入证。再到后来,小区完全封闭了。隔离点那边的路,建起了硬封闭的隔离墙。
小区只留了另外一条路出入,而且平常上锁。于是,跟居民之间各种矛盾,就开始产生了。
李滟在党校大门值守登记。受访者供图
有位居民闹着要出去,扬言说他练过,隔离墙拦不住他,要翻墙出去;
还有位居民吵着要出去购物,我说群里有团购,他说团购里面买不到他要的东西,我说个性化的需求也可以单独满足,他说关了一个月就想出去转转……
小区里有一位83岁的居民不会使用微信,我只能面对面地教她。
她戴着一个有空气阀的口罩,只能保护她自己,隔得太远她又看不见,我只能近距离拿着手机示范给她看。后来又通过沟通,把他们异地的儿子拉进群。
还有一个居民,她老公是确诊病例,她是疑似病例。因为家中有两个孩子,她先出院后就想去隔离点,不愿意居家隔离。
当时,这种情况文件要求不明确,我在随后收到的文件中找到依据,就帮她多方协调,第二天成功入住隔离点。
有居民反映小区下水道有脏水溢出,我们请来城管部门疏通。一个中午的疏通,让我摸清了小区化粪池的位置和功能。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研究这个问题。
最近几天的工作重点,变成了小区群里的“团菜”。有的居民对菜价不满意,有的居民嫌送菜时间太迟了……
群里总有几个人,对社区的工作不满意。我只好居间协调,最后社区网格员把群主让给了我。
我天天在群里发布各种信息、通知、协调团购,还得不分白天黑夜地解答居民各种提问,安抚他们因为封闭一个月而躁动不安的心,承受他们发泄的怨气。
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地承受,自己开解自己。
第3个故事,关于“表姐”的故事。现在把基层填各种表格的人,统称为“表哥”“表姐”,我也有这个任务。
除了小区群外,我还加入了一些工作群,随时需要报一些数据。
因为跟随我的工作人员在轮流,只有我始终守在岗位上,比较熟悉情况,所以这些数据都集中在我的手上。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不能适应。后来发现必要的填表,也是有助于工作的,使我熟悉整个小区各家各户的情况,且动态更新。
现在对小区里的困难户、隔离户,我已经如数家珍了,跟他们也保持着单线的联系,跟社区书记更是无缝对接,我发现自己很有点婆婆妈妈的潜质!
现在小区门口只要有人进出,我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是防疫人员、保运行人员,还是出院人员、出隔离点人员。
我会安排说,这一家最近不能出门,有物品的话送给他家门口无接触性传递。
这也让我意识到,当“表姐”也很有收获。
李滟之前在党校讲课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如今的我,感觉自己变化特别大。过去我是党校教师,上讲台做学问,颇有点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居委会大妈,操心着小区那些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的小事。
我有点担心,当疫情结束的时候,我会不会还是这个居委会大妈?
我的战“疫”43|“120”司机:出一趟车洗一次澡,身上都皴裂了
我的战“疫”42|因疫被困男友家,我和未来婆婆都快处成姐妹了
查看更多文章,请点公号底部菜单栏“抗疫报道”。
监制:刘荒 | 责编:完颜文豪 | 校对:赵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