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控华南海鲜市场时扯下过口罩,结果差点丢了命|我的战“疫”(八十二)
接下来的煎熬,让我撑不下去了。一天晚上,我在武汉第七医院排了7个小时队,却还没有走进医院大门,感觉整个人都被绝望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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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木子|32岁|社区书记|湖北武汉
整理:罗鑫|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1月3日,武汉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当时还没有新冠肺炎这个名称,疫情也没有那么可怕。大部分人已知的危险,只是那个市场、那些野味……
当晚11点,我们来到华南海鲜市场,执行通宵守控的任务——劝阻商贩进入,禁止疑似传染源的货品离开市场。
作为江汉区北湖街一名社区书记,此前在军运会期间,我们已经习惯了通宵达旦的坚守。但在城市主干道路口守控,这还真是头一回。
刺骨的寒风扎在脸上,市场里的海腥味伴着抽风机的轰鸣,呛入口鼻。面对夜幕下有些阴暗的海鲜市场,我们戴着手套和口罩,增添了不少安全感。
当时,已经封闭市场3天了。透过昏暗的灯光,可见里面水缸中的帝王蟹,慵懒地动了动钳子,告诉人们它还活着。
看着旁边的海鲜水产价目表,商贩们一定想早点结束这场无妄之灾,或许还能赶上年夜饭,卖个好价钱。
凌晨四点,只听得见风声的市场,突然热闹起来。许许多多的商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非要往市场里面冲。
我们努力拦住他们,维持秩序。常年群众工作经验,做这样的劝阻已经得心应手。
现场人多嘴杂,我难免提高嗓门,讲着讲着就是一头汗,雾气模糊了眼镜。我只好半摘下口罩,露出鼻子喘气,还不时地擦擦眼角的汗。终于,到了天明,人潮也渐渐散去。
没想到的是,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差点丢了命……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街上戴口罩的人多起来,坊间渐渐有了些可怕的传闻。出于谨慎,虽然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我还是坚持戴上口罩,和家人分开了碗筷。
年底忙碌异常,我都快淡忘这件事时,身体却出现了异常状况。
1月17日,浑身乏力,体温37.8℃。我刻意和同事们保持距离,口罩一刻也不摘,自己单独出去吃饭……吃了三天退烧药、感冒药,却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1月20日,医院检查血项有病毒感染,但无法确定原因,更无法确诊新冠。由于没有床位,按照医嘱回家隔离。
随着“人传人”“封城”等消息陆续传来,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只能一边耐心地解释和登记,一边用电脑微信联系仍在社区工作的同事们。
居民微信群和微邻里APP的消息频繁不断,我能感到恐慌的情绪,正在开始蔓延。
和恐慌蔓延得同样快的,还有我的病情。刚开始还能整天接打电话,可到了“封城”那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每当电话那头焦躁的声音匆匆道谢,表示会等社区消息时,我都会期待下一个铃声响起,是通知轮到我去医院的电话……
就这样,我一边处理着居民看病的诉求,一边求助着我居住的社区,“互相理解”成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然而,接下来的煎熬,让我撑不下去了。一天晚上,我在武汉第七医院排了7个小时队,却还没有走进医院大门,感觉整个人都被绝望淹没了。
父亲一夜没睡,得知我的遭遇后,火速来医院,接走快要站不住的我。
他一言不发地带着我,一家一家医院尝试,希望能让我得到救治,直到最终车辆禁行。
接着,社区卫生院初筛、转诊,成了唯一的就医渠道。
躺在床上,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吸。母亲想尽办法做我喜欢吃的东西,希望我能稍微多吃一点,父亲只有深夜才回到家里……
当时,发烧得迷迷糊糊,已经分不清是第几天了,我终于被收进了医院。那是一个三人病房,两位病友都连着呼吸机,艰难地喘息着。
经过医生紧急治疗后,精神稍微好一点时,我拿出手机想告诉同事们,我到医院了,应该没事了。
这时我才发现,已经有几天没有接到过一线社区同事们的工作电话了。
在特别艰难的环境中,他们受尽各种委屈,仍努力在街道的指导下,想尽办法把重病居民送到医院。听到这些,我眼泪止不住地淌。
2月4日,核酸结果出来了——阳性,我进了隔离病房。这是离开社区第14天,战友们都笑着说,“你终于确诊了,我们这些密接者也过了隔离期,大家都好好的……”
在医护人员的悉心照顾下,我也慢慢开始恢复。
我既是患者,也是社区工作者,在病房照样能够工作。无论是宅在家里、还是隔离着、治疗着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渴望被关爱着,有太多心里话渴望诉说。
社区居民谢师傅总打电话过来。他也和我一样,确诊后在医院治疗。虽已年过六旬,但酷爱摄影的他,现在一遍遍地跟我叨念,“好友某某也走了,我们本来约好,开春一起旅行、一起拍照的”。
这已经是谢师傅第三次告诉我,自己好朋友的离去。听着听着,说着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我和谢师傅相约,病好了请他教我摄影,一起去拍摄武汉的春天。
我现在已经出院了,之前做了两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3月12日,通过第三次核酸检测后,我已经被解除隔离,准备返岗了。
我们团队共有13人,平均年龄33岁。他们始终坚守在一线,用屈指可数几个人的肩膀,扛起了4000多名居民的“宅”生活。
他们中有的是刚出生孩子的父亲,还有许多学龄前儿童的母亲。四十多天过去了,他们吃住在社区,只有寥寥数次隔着家门,看看朝思暮想的孩子们。(应受访者要求,木子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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