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护目镜除雾成难题,温州兄弟巧装自制“雨刷器”|我的战“疫”(七十七)
有一位女医生,看起来非常疲惫,黑眼圈很重,走路都不太稳。她一进来,就把医生的工作证给我看,说来领护目镜。我说全发完了。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开始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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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陈庆丰|45岁|眼科医生|浙江温州
整理:魏董华|新华每日电讯记者 林光耀|实习生
给护目镜安装“雨刷”。受访者提供视频
从来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加入这场抗疫战斗中来——逆行武汉运送护目镜,免费帮助医护人员修理眼镜,加装自制除雾“雨刷器”。
我们两兄弟在武汉经营一家眼科视光门诊,距离华南海鲜市场不到500米。突如其来的疫情,几乎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我们原定将于1月上旬举办的公司年会取消了,并提早给员工放了假。腊月廿七,我带着家人回到了温州瑞安老家。
在家的头两天,我坐立难安。一直记挂着武汉前线,甚至有些后悔提前回来。
除夕夜,武汉协和医院一位师姐,突然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她一声声叹息:“没有护目镜怎么办呀!医院已经有多位医生被感染,或者是正在隔离。”
真没想到,前线医护人员的防护条件这么简陋。我们门诊很大一部分业务就是验光配镜,加上温州和台州又是国内主要眼镜生产基地,联系眼镜厂家相对容易。
当晚,我们就发动亲友四下联系,果然找到了有库存的厂家。
我和老婆商量,要返回武汉送眼镜。她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并不情愿。
大年初一,我和我哥在台州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各厂家库房,总共收购了将近3.3万副日用防护眼镜,装了满满78箱。
虽然不是专业医用护目镜,但也能阻挡正面袭来的大部分飞沫。
当天下午,我俩就跟着台州市邮政局专车,向武汉方向疾驶而去了。
第二天一早赶到武汉,各医院早已派车等候我们了。省人民医院、中南医院、金银潭医院、同济医院……在我们眼科门诊部门口,领取护目镜的车排起了长队。
陈庆丰(左二)在武汉分发护目镜。受访者供图
三万多副护目镜,一个小时就全发完了,还有很多人没领到。
有一位女医生,看起来非常疲惫,黑眼圈很重,走路都不太稳。她一进来,就把医生的工作证给我看,说来领护目镜。
我说全发完了。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开始掉眼泪。
我们哥俩都懵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赶紧把自己戴着的护目镜摘下来,都送给了她。那是我们手里最后的两副。
就这样,我们留在了武汉,继续筹集护目镜和其它医用物资。
一开始,我们想采购有医疗器械许可证的医用护目镜,但货源极其短缺,全国都找不到。
我灵机一动,想到暂时用泳镜替代。泳镜防水,密封性良好,有的还能防雾。而且生产泳镜的企业多,库存量也比较大。
很快,我联系上了游泳镜行业协会的几位企业家,拉了一个50多人的企业主微信群。后来,我又找到了厦门市眼镜协会,请他们帮忙联系到医用护目镜企业。这些企业前后总共捐了14万副泳镜、护目镜给我们。
我们眼科门诊更像是一个中转站,这些泳镜、护目镜从全国各地发货,都统一寄到这里。武汉、黄冈、孝感等地的医院,把车开到我这里取眼镜,我们就像接力跑一样。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发现驰援武汉的医护人员,眼镜坏了无处修理。
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欢迎各位医护人员来找我们维修眼镜,我们愿意免费帮忙。
没想到,和眼镜相关的问题还真不少。也许因为经常需要消毒,一直受到消毒剂腐蚀,有的人眼镜鼻托损坏脱落;也许因为护目镜太重,戴的时间久了,有的人眼镜腿被压断,还有的人镜片碎了。
最让很多医生头疼的,是护目镜的起雾问题,有时连写医嘱都困难。很多医生私下里问我,这种问题能解决不?我尝试了好多法子,肥皂水、沐浴露、泳镜防雾剂、碘伏……结果,效果都不理想。
无奈之下,我换了个方式:将钢钉从上方刺入软壳护目镜内,然后把海绵固定在钉子尖上,最后用橡皮筋把左右两根钢钉的尾部拴住,这样就在护目镜里装了一个手动“小雨刷”——用手在外侧推一推钉子尾,钉子尖上的海绵就能把护目镜上的雾气擦除。没想到前线医生反馈,效果还挺好。
由于整天穿防护服戴护目镜又闷又热,很多医护人员会出一身汗。汗湿了的鼻梁和两鬓托不住眼镜,很多人的眼镜下滑得厉害。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我们用手一推,眼镜就复位了。现在他们可不敢,在病房里护目镜一摘,可能就会有感染的风险。
我就千方百计想办法,找到了硅胶的眼镜防滑套,套在眼镜腿上,可以稳稳地把眼镜别在耳朵后。没想到这个小玩意儿,关键时刻帮了大忙。
2月21日,我接到了一个紧急求助:安徽医疗队邹宏运医生眼镜不慎遗失,因为忘了度数,需要重新验光、配镜。我有些为难,邹医生整天面对有创呼吸的危重病人,与他正面接触确实有一定风险。
不过,我还是接下了任务。为了保证安全,我头一次全副武装,穿上了防护服。验光时人不能靠太近,行动又受限制,我们触碰过的东西都要消毒,十分不便。
验光之后要配镜,我是眼科医生,不会配镜磨镜片,只得把我哥拉来配镜,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配镜了,对新的仪器并不熟悉。
最后,我们联系上了配镜师傅。在他的远程指导下,我哥重操旧业,把眼镜配了出来。
短短一个小时的服务,让我深切感受到前线医生工作不易。原来,穿防护服、戴护目镜、戴医用手套工作,竟然如此折磨人。
这段时期,我俩已经为医护人员免费修、配了一百多副眼镜。说实话,我能为他们提供的帮助微乎其微,从他们身上却收获了很多感动。
比如,自费为病人购买药物和生活用品的医生;比如,在家连家务活都很少做,却第一时间报名来前线的90后医生。
数以万计来武汉支援抗疫的医护人员,他们也有父母、孩子,谁不想在家里过个团圆年呢。有一个医生告诉我,刚来武汉的时候,他穿上防护服,双腿都在发抖。可他们还是毅然来到前线,一声不吭地加入战斗,没日没夜、不辞辛劳。
相比他们,我们所做的事情微不足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很多年后,孩子问我在那场灾难中做了什么,我如何回答?
我不能只做一个旁观者,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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