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跨省返工，步行20多里路才搭上车｜我的战“疫”（八十七）

买到车票本来心里踏实了些，准备收拾行李时才知道，村里、县里都是各种封路。村子里的路不是被挖断、就是被土堵起来，也没有去县城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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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郭俊康｜29岁｜企业员工｜河北廊坊

整理：刘婧宇｜新华每日电讯编辑

2月16日，从东方泛白走到天光大亮，我独自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步行20多里路去县城。从村里出发不一会，鞋子上就沾满了雪后的泥水。

乡村小道虽不宽敞，但只走我一个人，显得特别空旷。

我叫郭俊康，是山东烟台一家化工企业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从1月19日放假回到老家——河北廊坊大城县郭王只保村，我已经在家待了快一个月，每天响应号召宅着。

这个参加工作以来从未有过的超长假期，过程并不享受。前段时间，网上有一句调侃流传甚广，“再不复工，我怕公司发现，没有我也一样正常运转”。

虽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下岗”，但平时公司对我们员工很不错，在这紧要关头，我们也不能“不仗义”。

2月初，公司取得了烟台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局的审批，可以复产复工。

大家在工作群里特别积极，有不少人说“已经买好票了”。山东省内的同事说，“只要烟台高速口放行，可以自驾返岗，并保证自己到隔离地点，绝不给公司添麻烦”。

同事们在群里讨论返程。受访者供图

还有的省外同事说，已经在联系周围朋友，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购买车票，规划路线，朝着公司的方向前进。

为了减少乘坐公共交通，2月13日，公司发动本地员工组了6个小组车队，分赴山东各个地市，接本省员工回来。这次行经路线，几乎覆盖了整个山东省。

车队使用的车辆，都是员工的私家车。一辆车两名驾驶员，最多接4个人。为了保证安全，还用了“土办法”防疫：座位与座位之间用塑料薄膜隔离开。

我在工作群里看到，这6个小组凌晨4点就出发了，在高速上遇到了团雾。加上隔离薄膜后，后视镜没法用，视线受阻。还好都是有经验的老司机，大家都开着双闪、慢慢驶出了团雾。

2月13日当天，就回来二十多人。夜里11点，返岗员工都被平安送入酒店隔离。

2月14日，又有多名同事从外地返岗。这天是西方的情人节，公司还给所有返回员工送去了鲜花和巧克力。在公司眼里，返岗员工就是公司的“情人”。

我是外省员工，享受不到“专车接送”的待遇。眼看着工作群里不断更新的消息，也开始着急规划自己的返工行程，毕竟早返工早隔离就能早上班。

我所在的大城县城没有火车站，平时都是先坐班车去县里，再换乘去邻近的沧州，最后乘火车到山东烟台。

接到复工通知，我就赶紧买从沧州到烟台的火车票。一查询才发现，平常坐的K285列车停运了。于是，赶紧买了另外一趟时间不太合适，但是也能到烟台的火车。

买到车票本来心里踏实了些，准备收拾行李时才知道，村里、县里都是各种封路。村子里的路不是被挖断、就是被土堵起来，也没有去县城的班车。

心想让家里的亲戚朋友送一下也不合适，因为不管是谁，出村之前要考虑清楚，要么出去就别回来，要想回来就隔离14天。总不能因为送我一次，别人回不了家。

正当我下决心走路去县城时，却又发现就算到了县城、又能找到车，一样进不去沧州。我找平常出车跑沧州的朋友想办法，结果朋友说沧州管控很严，外地人员和车辆根本不让进，他们最近也都歇着呢。

没办法，沧州去不了只好换条路，之前买的火车票也退了。以往从我们老家出远门，中转地首选是沧州，北京、天津是其次。我原来在北京上过大学，相对比较熟悉，所以打算从北京倒车。

这次我决定先查清楚。果不其然，北京开往烟台的火车，也是停运了好几趟，就剩两三趟高铁还在运行。不是出发特别早，就是到达特别晚，时间很尴尬。

我不死心又去查了机票，结果发现机票才400多块，比坐高铁便宜差不多200块，下午3点出发4点半到。简直是完美！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问题，我怎么从家去北京。

因为疫情的影响，平常的出租大巴都停运了。滴滴之类的网约车，也都试了好多遍，根本没有人接单。没办法，我不停地托朋友，朋友再找别人。

通过多方辗转，终于联系上一位司机，据说身体健康，有京牌的车，可以去北京，唯一一点要求：包车，而且要价比较贵。从大城县直接到北京首都机场，包车价格700块。

毕竟特殊时期，人家也是冒着风险出这趟车，要不是有朋友帮忙推荐，我可能再多花钱也走不了，大家能保证身体健康彼此不会互相传染就行了。

村子里不仅路挖断了，还有多个防疫路卡，他只能到县城接我。从村里到县城这20多里路，就全靠我自己了。

出发前一天，我向公司汇报了行程。晚上，我妈包了饺子。2月16日凌晨5点多，吃过面条、戴好口罩、拿着行李，我出发了。

天还黑乎乎的，两天前刚下过雪，地上冰渣混着泥水，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上没什么人，特别安静，只有偶尔踩到的树枝断裂声，和不知谁家的狗叫声伴着我。

到了防疫路卡，值守人员测过体温后再三“嘱咐”我，“别回来了啊”。我笑着说，“知道知道，明年再回来”。

虽说自己体力不错，但连续步行20多里路，还拿着行李，确实有些吃不消，从山路走到柏油路，几个小时下来，腿脚都有些发木了。一路上，我还担心会不会在哪个卡点被拦住。

上午9点多，终于走到了县城约定地点。上车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总算能顺利到机场了。

王俊康所在的候机大厅。受访者供图

哥哥给我装的一罐杏仁露，放在书包里忘喝了，在首都机场过安检被查出来。“要么喝了，要么扔了！” 安检员说。

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极了电影《人在囧途》里，强迫自己在安检口喝牛奶的王宝强。

下午4点半顺利抵达烟台，公司有车来机场接站，司机也是全套防护服穿着，把我送到隔离点，开始了14天的隔离。这是公司包的一个宾馆，每天公司食堂会做好盒饭，由专人送到房间。

后来，我才发现幸亏这一天走了，哪怕再晚走一天，这趟最合适的航班就停了，不知道还得转战多少个地方才能回来。

我们是一家化工企业，消毒用品都不发愁，无论是84消毒液还是酒精，都能自己生产。复产所需原材料虽然一直比较紧缺，但采购部门已经想办法解决了。

公司共500来人，虽然返岗之路各有各的难处，但现在除了一名湖北籍的员工，剩下的在职员工都到岗了。

往年在春节后，会有个小的离职潮。但今年到目前为止，只有5个人因为个人原因离职。HR一波一波地接返工同事，说“被大家的向心力深深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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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刘荒 | 责编：黄海波 | 校对：李文波